送走贺临之后,秦煜赫转而到了旁边的一间屋子。
打开门,秦怀慕立于堂中,神色怔忪。
秦煜赫叹了口气:“你要死要活非嫁贺临不可,如今来看,人家却不愿意娶你。”
几天前,秦怀慕以绝食威胁,最终换得了雍王点头,同意这门婚事。
所以才有了今天贺临被请来赴宴,秦煜赫试探他一事。
毕竟这么大个雍王府,若是直接提出然后被拒绝,面子上就太难看了。
说实话,贺临会拒绝,秦煜赫非常意外。
按照贺临如今的处境,不管是赈灾一事也好,得罪太子与六皇子一事也好,都应着急寻个能护其平安之人才是。
如今的雍王府,不应是她面对这些问题的最好解决办法吗?
可她却拒绝了,秦煜赫想不通的同时还觉得贺临有点不识好歹。
他妹妹都看不上,贺临是想娶公主不成?
他们刚刚的对话,秦怀慕全都听到了。
回神之后,秦怀慕看向秦煜赫:“可贺知州也没有喜欢的人!”
“他虽然没有喜欢的人,可就是不愿娶你啊。”
“那一定是有原因的!”秦怀慕紧紧抓着手帕,指尖用力到发白,“我要嫁他,我只嫁他!”
秦怀慕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她原本以为贺临一定会答应这门婚事的。
如今变成这样,她之前做的那些努力、那些挣扎,岂不是成了笑话?!
她一定要嫁贺临!
反正贺临也没有喜欢的人,谁能保证嫁过去之后,贺临就一定不喜欢她呢!
秦怀慕跑出了房间。
“诶……”秦煜赫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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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贺临与秦煜赫这场谈话的结果,也很快传到了雍王那边。
他的意外不比秦煜赫少。
臭小子,居然连他们慕慕都看不上?!
不识好歹!
雍王气的摔了笔。
气归气,贺临是他请来的,等会他还要和贺临吃饭,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雍王便打算出去见贺临。
可才刚走到院口呢,迎面碰到了气喘吁吁跑来的秦怀慕。
“爹……爹爹……我……”
“慢点说,你急匆匆跑来干什么?!”
秦怀慕拉着他进了房里,平复了一下胸口的喘息,斩钉截铁,言简意赅:“我要嫁贺临!”
雍王皱起眉:“之前说贺临不是良配,你非要嫁,如今人家都不愿娶你,你贴上去干什么?!”
“我不,我就要嫁贺临!我喜欢他!”
“可他不愿娶你,可见不喜欢你啊!”
“但他说了,他没有喜欢的人,既是如此,等以后成婚了,他有很多时间喜欢我,爹爹你与娘亲成婚前,难道就喜欢娘亲了吗?!”
雍王被她这话一堵,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
他成婚前都没见过王妃,当然不喜欢啊!
可秦怀慕是这个倔脾气,雍王已经见识够了。
仔细想想,雍王也有些不忿。
贺临一个五品知州,凭什么拒绝他们?
他们愿意把秦怀慕嫁过去,贺临就该感激涕零了吧?!
拍了拍秦怀慕的手,他道:“先不急,爹爹与贺临吃了这顿饭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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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府的席面十分大气,贺临被引进餐厅之后,看到一张偌大的圆桌,足足十几个菜品摆在上面,鸡鸭鱼肉虾蟹样样俱全,十分精致,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还有好多贺临见都没见过的菜。
贺临看着暗暗心惊,却也不由感慨。
外面的灾民每天能喝上一碗粥都是奢侈,这里的王府,却依旧大鱼大肉。
人世间,向来如此不公平。
贺临并未落座,而是站在一边,等到雍王也到了,才弯腰向他行礼。
“贺知州不必客气,坐吧。”雍王随意的挥挥手。
两人陆续落座,下人端上了洗手盆,一边洗手,雍王一边明知故问:“听说你刚从世子那回来?”
“是,世子爷找下官聊了会闲话,还捐了三千石粮给漳州。”
雍王用绢布把手擦干,仔细打量了贺临一会:“先前在诗会上只觉得贺知州年轻有才,如今细看才发现,相貌也是十分出彩。”
一个男子,怎么生的这么好看??
“王爷过誉了,相貌乃华而不实之物,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贺知州年纪轻轻,又仪表堂堂,当早日娶妻才是。”
“手头上的事太多,这事倒是不急,还是此次灾情更令我忧心。”
“我听说了,朝廷那边拨了三十万两银子下来,还点了瑞王为钦差,现在瑞王应该出发往南直隶去买粮了吧?”雍王拿起碗筷,随意的说着话。
他一个就藩了的王爷,对这种朝廷的事情倒是挺清楚,贺临挑了挑眉:“是。”
“三十万两,那么多灾民……够吗?”
“自是不够的,可朝廷也难,只能另想办法。”
“贺知州是聪明人,明明知道什么是捷径,为何不走啊?”
他说的是娶秦怀慕的事。
贺临筷子一顿:“在下私以为……有些捷径是走不得的。”
雍王笑了笑:“本王每年拿朝廷的俸禄一万石,名下还有良田几十万顷,粮食倒是多,可惜,只能给自家人。”
“王爷的粮与田,自然是只能给自家人,岂有给别人的道理。”贺临从善如流。
雍王闻言转头望了她一眼:“我听说贺知州这些日子满福建的跑,就为了借粮,还想着贺知州对百姓是真心实意,如今看来……倒也未必。”
明明现在答应娶了秦怀慕,雍王府便会捐粮,让贺临度过这次艰难。这样不仅百姓能活下去,太子与六皇子也抓不到她的把柄整治她。
可贺临却为了一己私欲拒绝,到底是官,有几个心里真的有百姓呢?
雍王这话轻飘飘的,实际十分诛心,贺临缓缓搁下筷子,眸如寒冰:“王爷,下官不知是什么样的世道,几十万百姓的命,会全压到我一人身上,下官到底……何德何能?”
太子和六皇子,为了抓她把柄杀她,对灾民视若无睹。
雍王明明有能力救这些百姓,为了逼她,也是不管不顾。
可如今,却告诉她,这都是她的错?是她心里没有百姓?
所以她心里若是有百姓,就该马上自裁谢罪是吗?!
贺临直视着雍王,眸子微红,气势却凛然的骇人。
就连见多识广的雍王,对上她此刻的目光,感觉到那股气势,心下都被震得漾起一圈圈波纹,怔愣在原地。
贺临一把站起,“王爷可否告诉我,我裹着风霜雨雪来回奔波,低声下气四处借粮之时,福建的大小官员在做什么?”
雍王沉默。
“这福建所有官员士绅,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说我贺临心里没有百姓!”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