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田老板这么说,秦渊换了策略:“田老板的苦本王理解,田老板为民的这颗心本王也理解,只是身为漳州最大粮商,田老板手里一定有很多粮食吧?若是如此……给灾民们捐点粮也是一样的。”
田老板咬了咬牙,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好,那我再加捐五百石粮!”
其他粮商见状也跟着喊起来:“我加四百!”
“我加一百!”
“我加二百!”
这点粮,塞牙缝都不够!
秦渊紧紧皱着眉,看向一旁没有作声的几个盐商。
彭老板不好意思的笑笑:“王爷,盐是管制品,我们总不能捐盐吧?那可是要杀头的……”
秦渊无语了,谁要你捐盐啊!我的意思是你们多捐点钱!
彭老板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补充道:“王爷,鄙人去年一次诗会,花了几万两银子出去。”说到这里,转头看了贺临一眼,“而且再过不久就到鄙人六十大寿,为了置办这次生辰宴,几乎是要把家底都掏空了,能拿出两千两已经是极为不易……”
他叫苦,其他的盐商也跟着来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叫苦。
一时间,整个三楼一片愁云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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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之后,酒楼的人纷纷散去。
卢同知把登记好的名册给了贺临。
这上面写着的是各个商户捐的东西以及数量。
贺临看了一下,看向秦渊:“王爷,一共是白银一万三千两,粮食三千石。”
秦渊看着周围一片狼藉的几张桌子,忽然笑了一声:“我们给他们面子,他们把我们当叫花子。”
他虽然笑着,可要知道,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两人一同下楼,上了往州衙去的马车,贺临掀开马车帷幕的一角,往外看去,一边说:“那个田老板看似战战兢兢,实则游刃有余,恐怕是张师爷对他说了什么。”
因为今天是上元节,此时的漳州街头十分热闹,行人来来往往,街边小吃摊子飘来阵阵香味,生煎包、肉燕、烙饼……
各种商家店铺都在布置,等到了天黑,这街上便会有各种活动,赏花灯,猜灯谜,看杂技,听戏等等,各个诗会也会开幕。
秦渊闭着眼睛在养神,闻言睁开眼看向她:“今日在鸣凤楼你一言不发,是有什么想法吧?”
上次在浙江审讯高翰远也是这样。
贺临若是太过安静,心里肯定打什么算盘。
秦渊已经摸透了这点。
贺临微微笑了笑:“在漳州灾情开始之初,微臣便与这些粮商打过交道,那次目的,是因为城门要关闭,所以要抑制城内粮价,以免涨幅太过。”
“微臣与他们划定了一条双方都还能接受的价格线,只要粮价不涨的超过那个价格,漳州城内的百姓,应该还是比较有活路的。毕竟赶上过年,城内百姓家虽有余粮却不多,即便粮价高,还是需要买的,所以这里让他们狠狠赚了一笔。”
“可是按照日子算,如今都正月十五上元节了,年前百姓家囤的粮,肯定用的差不多,城内粮价,极有可能迎来一波新的大涨幅,这些粮商被张师爷的话一蛊惑,多半也不会再遵守与微臣先前的约定。”
秦渊眉梢一挑:“你的意思是,粮价会超出预期的高?完全失去控制?”
“是,除非让福建其他地方的大粮商来漳州卖粮,以此调节粮价。”
漳州粮价飙升,从根本上看,无非就两个原因。
一是封城,城内粮食短缺,外面的粮食进不来。
二是百姓对此的需求大涨。
第二个原因是无法解决的,只能从第一个下手。
市场是可以调控的,既然城内粮食短缺,让城外的粮商运粮来卖就行。
反正此时漳州的粮价高,这些粮商来卖,比在原先的地方卖,得到的利润更多。
市场上粮食变多了,粮价自然会逐渐降低。
“所以下官明日打算去趟福州,找几位大粮商商议来漳州卖粮一事。”
福建的大粮商大部分都在福州,毕竟福州是省城。
秦渊点点头:“正好明日我也要去福州,雍王叔请我王府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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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忙碌半天,回了州衙的贺临去给母亲请了安。
万语琴打算上元节之后再回永平县,看到贺临回来,她问:“你晚上没有什么事情了吧?今晚可有空和我一同去逛逛集市啊?我看到了晚上,外面应该会很热闹。”
贺临给她剥了个橘子递过去:“自然是有空的,母亲若想出门,尽管喊我便是。”
“这些日子我看你在外面东跑西跑的忙,哪里敢随便打扰,而且如今瑞王爷来了漳州,你肯定更忙了吧?”
贺临摇头笑笑:“王爷来了我才能轻松点呢。”
“这话说的,难不成你还把事情丢给王爷去做啊?”
贺临心道:那可不是吗,她只负责打辅助,得罪人的事必须秦渊冲。
当然,面上贺临还是笑着:“我怎么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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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定府。
府衙里,李师爷拿着一个信封从外面匆匆进了里间。
“府台大人,张师爷那边来信了。”
朱立群接过那封信,拆开看完,笑了一声:“请商户吃饭?我就知道会找这些人募捐。”
所以他才早早的派张师爷出去游说这些商户。
收起信,朱立群看了李师爷一眼:“福州的几个大粮商打通好了没有?”
“打通了,绝对不会有一粒米调运去漳州卖的,漳州那边的粮价已经在涨了。”
朱立群早就料到了贺临会有调粮这一手段。
所以他派出张师爷,可不仅仅为了联系漳州的商户,让其不要捐款,更为让张师爷在漳州粮商和福建几个大粮商之间牵头,一同炒高漳州的粮价。
粮价炒高,漳州的粮商直接分一部分利润给其他大粮商,让其不要调运粮食过来。
其他粮商平白得到好处,未损失一米一粟,自然会答应。
而这些大粮商不来,其他小粮商运来的那点粮食,对漳州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这件事做起来并不容易,需要一个交际手段灵泛的人,张师爷便是这样的人,派他去朱立群才能放心。
如果贺临开放秦渊从南直隶带来的粮投入市场,以此来调节漳州粮价,城外的灾民不够吃,贺临又筹不到银钱,要不了多久,他安排进灾民里的那些人,便会带头闹起事来。
如果贺临不开放这些粮食,那漳州城内则会因为过高的粮价乱起来。
城内城外,贺临横竖只能选一个,并且怎么选都是死。
如今贺临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朱立群微微侧头,看着一旁案几上的棋盘。
上面摆着的,正是当初和贺临下的那局棋。
“胜负手?呵……”
棋局上有胜负手,官场上可没有。
这一局,倒看你如何去解。
——作者的话——
之前和临临对弈,朱立群:切,每一步都在我预料之中!
然后他输了。
现在博弈,朱立群:切,每一步还在我预料之中!
贺临:啊对对对,你是大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