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熙有些惊讶:“相公不在乎官声?”
她以为贺临会是那种十分爱惜羽毛的清流官员呢。
“是非功过自在人心,过分计较,容易束手束脚。”喝完莲子羹,贺临放下碗:“算了,不说这个了,最近福建报怎么样?”
“如往常一样,虽然因为这次丝绸案的事情受了点冲击,但大体销量还是好的,哦对了,下面有个编辑反映,说永柳巷有户人家,养的一窝猫莫名其妙都死了,正打算报官呢。”
“现在人死了都找不到凶手,哪有空帮他查猫啊。”贺临揉了揉眉心。
“人死了?”
“嗯,那个汪强,带着两条运丝绸的船回来的汪副使。”
温云熙皱起眉:“如此一来,相公定然很为难吧?”
丝绸案没查出什么线索,现在汪副使又突然死了,朝廷若是要问责,贺临恐怕也没法推诿。
贺临仰着头往椅背上一靠,长叹了一口气:“为难又怎样,也只能尽力去做。”
仕途想要顺遂,要么有后台,要么运气好,单有实力可能都不顶用。
温云熙将那空碗拿起递给慧语收好,“相公还要继续在书房吗?”
“不,时间不早了。”贺临站起身,“也该去睡了,走吧。”
语罢,抬步往外走。
温云熙跟在她旁边,落后于她半步。
回到东院,贺临没有急着到房间,而是先去洗漱。
温云熙坐在镜子前,正一个个解下身上的首饰。
慧语在一旁弯着腰,帮忙摘她的耳坠,欲言又止。
温云熙察觉出来,问:“你想说什么?”
“夫人,老爷跟您都成亲这么些日子了,怎么总感觉……他好像不太亲近您。”
刚开始慧语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后来才发现,贺临跟温云熙之间不管是说话做事,总若有若无隔着一段距离,语气也很平常,没有半点甜蜜的感觉,完全不像寻常新婚燕尔的夫妻。
加上成婚后,贺临又经常早出晚归,虽然说是在忙公务,但现在府中不少下人私底下都在传,说贺临在外面养了人。
“他跟我之间一直如此,婚前就这样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慧语心嘀咕:婚前婚后哪能一样啊……
“可是……我看老爷对小桃就挺好,平时出门,若在街上看到什么新鲜玩意,还记得给小桃买,前日就带了一个雕花灯……”
“好了!”温云熙将卸下来的金钗啪的往首饰盒里一扔,“老爷他跟小桃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关系亲近些无可厚非,告诉府里那些人,不该嚼的舌根子别乱嚼!”
慧语眉心一跳。
原来温云熙都知道府里下人传的那些话吗?
看着镜子里温云熙愠怒的眼神,慧语连忙低头:“是……”
“下去吧。”
“是。”
慧语退出去的时候,贺临也正好回进来。
察觉到房内不寻常的气氛,她问:“怎么了?”
温云熙摇头笑笑:“无事,她毛手毛脚,便训斥了她两句。”
贺临点点头,没再追问,走到挂衣架旁边,低头解腰带,准备宽衣上床。
“我来帮相公吧。”温云熙起身要过来。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贺临这么一说,温云熙只好重新坐回去,看着贺临宽衣。
贺临一件件脱的只剩里衣,又走到床边,轻车熟路的将叠在墙边的两床被子拉过来展开铺好。
温云熙坐在凳子上,沉默的看着她熟练的动作。
贺临弄好床,看向温云熙:“还坐着干嘛?睡了。”
平时都是温云熙睡里侧,她睡外侧,所以温云熙上床之后,她才好再上去。
温云熙这才回过神来,上了床躺好。
烛火吹熄,房间陷入黑暗。
贺临摸着黑上床,掀开被子还未躺下,听到身旁之人轻声唤了句:“相公?”
“嗯?”
温云熙话到嘴边,换成了:“早些歇息,别累着了。”
贺临:?
贺临:“我这不是正要睡吗?”
等到贺临躺好,过了一会,温云熙又开口轻声喊了句:“相公。”
“嗯?”
“相公与我成婚已近一月,感觉如何?”
“挺好的。”
“可我觉得,我与相公好像并不亲近。”思来想去,温云熙还是说了出来。
其实这点不仅是下人察觉到了,温云熙自己也有察觉,只是一直不知该怎么跟贺临说。
婚前她想着,嫁给贺临是很不错的选择,贺临人品好,前途也光明,万语琴作为婆婆,待她也十分好。
即便贺临不喜欢自己,即便贺临不能人事,那两个人相敬如宾不也是挺好的吗?
可到现在她才发现,她想错了。
若对丈夫真的没有感情,这种相敬如宾或许才是好受的。
但喜欢一个人,这个人又近在眼前,又是你的丈夫,怎么可能不去在意呢?
甚至她隐约觉得,婚后的贺临比婚前,对她更加的客气了。
成婚近一月,他们同床不共枕,同铺不共衾,甚至连手都没有碰过。
或许……是自己贪心了吧。
温云熙垂下眸子,不等贺临说什么,先一步道:“罢了,相公当我是在说胡话吧。”
贺临并没有就此作罢:“你觉得我们不亲近?”顿了一下,她语气犹豫:“可是……你想要哪种亲近?我先前说过,我不能……咳。”
怎么话头歪到这地方去了!
温云熙臊的脸发热:“我说的不是这个!我只是觉得,相公对我好像十分客气。”
“云熙,你是个很好的人,你很优秀,有学识,有见解,我相信你,我也欣赏你,所以能把报社总编辑一职全然交给你,很少去过问。
但我这个人,这样的身份,见过形形色色那么多的人,习惯了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脑子里总想着很多事情,顾忌着很多事情,性子也就慢热一些,你……多担待。”
贺临日常跟温云熙相处,其实也挺纠结的。
温云熙又不像小桃,知道自己身份,所以自己不可能像对小桃一样随性的对她。
心理上,贺临是把温云熙当朋友的,但外在身份上,她们俩可不是朋友,而是“夫妻”。
到底是以丈夫的身份面对她,还是以朋友的身份面对她,这就很难拿捏了。
靠近了,怕温云熙多想,离远了,又怕伤到她。
只能这么尬在中间,不敢太远,也不敢太近。
当然,贺临觉得,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子久了,她跟温云熙应该能找到一种让双方都比较舒适不别扭生分的相处模式。
听完贺临真诚的一番话,温云熙认真的望着她在黑夜中的轮廓:“相公,你说……是不是我太贪心了?”
“不,我可以理解你,说起来应该是我不对。”
“相公很好。”
贺临笑笑:“睡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