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鹏程刚到京城的时候,丁立生也即将带着大部队回到福建。
这次出海打倭寇,虽然过程难了些,但总归还是取得了胜利,一举捣毁了倭寇在琉球附近占领的好几个巢穴,虽然还有三百多倭寇逃掉,但更多的倭寇却都被剿灭。
因为丁立生有提前派人通知,所以在他们上岸之前,甄飞鸿就已经知道他们打胜仗的消息。
福建的事情都摊到了两人身上,李鸿仁最近忙的不行,于是便将迎接丁立生等人凯旋的事情交给了甄飞鸿。
甄飞鸿安排好衙门的事务之后,便带着人赶到了漳州。
为什么来漳州,则是因为丁立生准备在漳州靠岸。
到漳州官驿住下,甄飞鸿派人找了一趟贺临,约她晚上到酒楼见面。
这酒楼里有热闹的歌舞表演,甄飞鸿还点了漂亮妹子陪酒。
贺临一进包间,就一左一右被两个穿的十分凉快的妹子包围,一人抱着她一只胳膊,娇滴滴的喊:“大人您终于来了,咱们甄大人可等您好久了呢……”
贺临挣开她们的手,上前对甄飞鸿打了个揖:“藩台大人。”
“坐吧。”
贺临屁股刚挨着板凳,那两个女的也贴了上来,一个娴熟的倒酒,另一个则拿着酒杯亲自端到贺临嘴边,“大人请。”
贺临有些无奈,还是喝了酒。
甄飞鸿看出她的无所适从,摇头笑笑:“贺知州,我知道,你这才娶老婆不到半年,但是女人啊,总有玩腻的一天,该尝鲜的时候,还是得尝尝鲜,不然怎么一展雄风啊?!”
他旁边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依偎着她,点头附和:“大人说的极是~”
烈酒入喉,一路火辣辣下肚,贺临咳嗽了两声,知道跟他反驳也没用,只再次倒了杯酒,“藩台大人说的是,下官敬您一杯。”
于是仰头一饮而尽。
甄飞鸿满意的点点头,也跟着喝了手里的酒。
这包间很贵,还有专人在面前奏乐跳舞,加上身旁的莺莺燕燕,直叫人眼花缭乱。
两人推杯换盏,喝了好几杯之后,甄飞鸿才说起正事:“丁部堂马上要凯旋的事,你是知道的吧?”
“是,下官也接到了通知。”
“李中丞将迎接丁部堂的事情交给了我,我才到漳州来,但你应该也清楚,丁部堂一回来,那戴维可就跟着回来了,届时我在他府上做的那些事情,也不可能瞒得住他。
可现在朝廷那边,估计才知道我呈交上去的那些东西,怎么处理呢,也没个定论,可我们总不能放着戴维不管吧,他要是听到风声跑了……”
甄飞鸿拍拍贺临的肩:“你跟我,麻烦可就大了,起码得是个失察之罪吧?”
贺临神色有些为难:“可是如今戴大人跟着丁部堂,打赢了胜仗回来,我们若将他拿下,在丁部堂那边该怎么说啊?”
贺临知道甄飞鸿的意思,他想要自己出手,把戴维抓起来。
但皇上一天没有下旨革职,戴维就一天是指挥使,更何况现在还是打了胜仗回来的指挥使。
贺临若是随便抓人,岂不是明晃晃打丁立生的脸?
即便是抓,总的有个理由吧?
但他们没有搜出戴维的具体罪证啊,即便是人证宋育,还有跟案子有关的一些物证,也都被送到京师去了。
甄飞鸿可不管那么多,他是上司,难道还得事事替下属着想?
他面上一副理解的模样,嘴里却说着:“贺知州,我懂你的难处,可事情总得去做啊,戴维的府邸是我去查的,你难道就什么都不做?”
甄飞鸿捋了捋胡子,将头扭向一边看歌舞,语气漫不经心:“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就得好好考虑你那天跟我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诚意了。”
甄飞鸿知道,贺临在浙江的时候,就跟丁立生有几分交情,所以贺临升到福建,丁立生对她也是颇为照拂。
可贺临现在要投靠六皇子,那就得跟丁立生割席。
断了贺临的退路,才能让她像自己一样,紧紧抓着六皇子这个救命稻草。
难不成真以为自己能当个墙头草,又巴结丁立生,又巴结六皇子啊?
想的可挺美。
而且抓戴维这件事,也的确难办。
先不说该以什么罪名抓,就说在朝廷里,太子党跟六皇子党关于丝绸案,肯定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执不休。
如果最后赢的真是太子那边,那自己抓了戴维,可比自己派人搜了戴维的府邸严重多了。
前者是结下死仇,后者是结下梁子,程度可完全不一样。
而且自己已经向前冲锋,上了那道奏疏,在六皇子这边就算立了大功。
再抓戴维,实在是没有啥好处,反而都是坏处。
贺临清楚他是在逼自己得罪丁立生,好堵死自己的退路。
如果自己不这么做的话,他就会怀疑自己对六皇子的“忠心”。
事已至此,贺临没办法推拒,只能点头应下:“是,下官知道了。”
甄飞鸿这才满意的笑起来,重新扭头看向她,甚至拿起酒壶,给她倒了杯酒:“好,正好,我与你讲讲吧,按照路程来算,丁部堂两日后将会到码头,到时候接到了部堂,我打算办一个庆功宴。
你也别忘了组织起咱们漳州的百姓,一起夹道欢迎。庆功宴一结束,立刻抓起戴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明白了吗?”
贺临仰头饮尽杯子里的酒,郑重点头:“下官明白。”
甄飞鸿朗声笑起来,拍了一把旁边那位花枝招展女人的屁股:“你也一起去跳!”随后冲着不远处奏乐的人大手一挥,“接着奏乐,接着舞!”
丝竹之声热闹欢快,贺临脸上挂着笑,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
这一场结束之后,贺临喝的脚步直晃,半路还吐了一次,是被湘昆架着胳膊送进府里的。
她一直没回来,温云熙也就一直没睡,在房中等她,听到下人报她回府,快步走出房间。
远远看到贺临被湘昆扶着,脚步晃荡的样子,温云熙连忙过去搀住她往房里送,可鼻尖却闻到一股浓郁的胭脂水粉味。
温云熙眉尖轻蹙。
湘昆确认贺临被送到床上躺好,又跟小桃说了几句话,正要离开,却被温云熙喊住了。
“湘昆你等等。”
湘昆脚步一顿:“大夫人有何吩咐?”
温云熙坐在床边,望向他问:“老爷今晚去了哪里?又是与谁应酬去了?”
“这……”湘昆犹豫起来。
“怎么,老爷不让你说?”
“不,老爷倒是没有这么吩咐过。”
虽然贺临没有说过不让告诉温云熙,但这说出来似乎也不太好啊!
“那你顾忌什么,莫非现在我这个当家主母,连知道老爷去哪都不配了吗?”
湘昆连忙回答:“老爷去了盛丰楼,跟福州来的甄大人谈了一些公事。”
温云熙转头看了贺临一眼。
她知道官员不能嫖妓,所以贺临不可能去妓院。
但风月场所可不止妓院,盛丰楼便是其中一家,经常彻夜歌舞不休,妙龄女子作陪饮酒。
叹口气,温云熙没有为难湘昆:“下去吧。”
湘昆行礼后告退。
现在天气热,慧语打了凉快的井水过来,小桃拧了条凉毛巾,递给温云熙。
温云熙脱下贺临的帽子,帮她擦掉脸上的热出来的汗。
小桃站在一旁,打量着温云熙的脸色,道:“大夫人,老爷她平日里绝不去那种地方的,今日肯定是为了应酬。”
温云熙神色平静:“我知道。”
成婚快半年了,她对贺临了解自然比婚前多得多。
贺临酒量不好,也不爱喝酒,如果不是应酬,平日里都是滴酒不沾。
而且贺临顾家,一般放衙之后就会回府,陪她跟万语琴吃晚饭。
即便还有公事,只要不是十万火急,都会等到饭后再去书房处理。
凉凉的毛巾让脸降了温,贺临舒服的轻轻唔了一声。
温云熙见状,眼底泛起清浅的笑意,嘴里在跟小桃说话,目光却注视着贺临:“我不是怪老爷,我只是心疼。”
——作者的话——
愿:
有人与你立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
有人与你捻熄灯,有人共你书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