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漳州住了两天之后,秦如风便带着项七离开了。
两人并没有住官驿,所以他们离开的时候,贺临并不知道。
而这次离开,秦如风并没有回福州,而是直接坐船,打算回京。
案子到这里,其实梳理已经差不多了。
他作为皇帝抛出去的诱饵,已经完成了一个做诱饵的责任。
至于案子的真相,那是皇帝该知道的事情,并不是朝里其他人该惦记关心的事。
不止是贺临,连甄飞鸿都不知道秦如风离开福建的事情,等到后来得知,倒也不意外了。
神出鬼没,确实是秦如风的作风。
这趟回京比来的时候速度快很多,快马加鞭,不到一月,便已经到了京城。
因为秦如风这一路上行踪都十分隐蔽,所以六皇子跟太子那边并不知道他已经回京。
但在他回来之前,这太子跟六皇子安插在福建的人,就已经差不多摸清了他在福建查案的进度。
端王府里,六皇子摔了茶盏。
婢女着急忙慌的进来跪在他脚边收拾,又被他一脚踢开:“滚滚滚,碍眼的东西!”
那婢女不敢说什么,害怕的颤着身子连声告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告退。”
吕兴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微微摇头:“王爷何必跟个婢女置气?”
“舅舅,甄飞鸿的那封信你也看到了,戴维死之前留下来的那东西,摆明了就是太子那边的栽赃啊!我想着以秦如风的能力,这种事情,应该还是能查清楚的吧?
没想到他这才在福建呆了几天啊?这就打道回府了?什么秦罗刹,我看也就那样!”
如果秦如风真的相信那封信的内容,就这么报告给皇上的话,对他们来说,可就十分不利了。
吕兴文叹了口气:“本以为甄飞鸿控制住了戴维,事情就会有转机,没想到还是被那边钻了空子。”
杨和谦那只老狐狸,果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现在怎么办?我们就这么看着吗?”
“我觉得,案子查成这样就回来,不像是秦如风的作风。他可能背地里掌握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证据。”
六皇子这边气氛低迷,太子那边可就十分高兴了。
“杨阁老,还是您厉害,秦如风被刺杀,一看杀手是赤羽军的人,再加上戴维一死,留下来的那封信,秦如风现在指不定已经在心里以为,这一切都是六皇子那边干的。”
杨和谦微微摇头:“不用高兴的太早,秦如风此人捉摸不透,保不准他会不会暗地里掌握了其他证据,不过现在情况显然是对我们有利的,且看秦如风会如何对皇上那边汇报。”
有人高兴,有人烦躁,而此时的秦如风,已经偷偷被传唤到了宫里。
殿内,景历帝正站在桌子前练字,冯安在一旁研墨。
秦如风进来,跪下磕头:“臣秦如风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景历帝并不抬头,“你这趟去福建,辛苦了。”
“既食君禄,但尽君事,不敢谈辛苦。”
“朕知道你的性子,不爱邀功。”景历帝这才抬头看他一眼:“但你的辛苦,朕还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停下笔,景历帝走到他身前:“这趟去福建,你可有什么收获?”
“臣到南直隶的时候,曾于客栈遭遇刺杀,后来在那杀手的尸体上,发现了赤羽军的标记,这杀手的尸体,臣也让人运回了京城。”
“嗯,这个事情朕已经听了镇抚司的人禀报。”
“这之后,臣便到了福州,可是就在臣到的前两天,戴维就在牢中自戕,还留下一封信。”
说着,秦如风从袖子里掏出那封信,弯腰抬起胳膊,举过头顶。
冯安接了信过来拆开,这才递给景历帝。
景历帝逐字逐句看完,闭了闭眼,背手走到了桌子前。
“这封信的事情,还有你被刺杀,多少人知道?”景历帝问。
“回皇上,信是臣从甄飞鸿那里拿的,他先前还意图伪造一封假的信件,将端王从里面摘出来,被臣查出之后,才拿出的这封信,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至于刺杀……只有镇抚司的人知道。”
“你做的很好,退下吧。”
没想到他居然没让自己给出结论,秦如风有些意外,但乐于如此,行礼后退了出去。
他离开之后,景历帝掩拳猛烈咳嗽了几声,身子摇晃起来。
冯安吓的赶忙上前搀扶住他:“主子爷!”
景历帝一手撑着桌子,眼里几分悲戚,低头看着手里那封信:“这就是朕的好儿子,朕的好太子,大庆的储君!”
秦如风能想通的事情,景历帝自然也能想通。
丝绸案真正的幕后主使,一定是最巴不得戴维死的人。
而甄飞鸿一个布政使,如果要暗中杀戴维,有的是法子,没必要还大张旗鼓的扣了戴维,这样戴维要是死了,自己还会惹一身骚。
再加上甄飞鸿伪造信件的事情,完全可以判定,戴维的死确实跟他没有关系。
如此一来,那就跟六皇子没有关系。
所以戴维的死,只有可能是太子那边下的手。
什么赤羽军的刺客,什么告罪信,不过都是太子栽赃的手段罢了。
景历帝最后并没有问秦如风结论,一是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二是想最后留点脸面,不想彻底点破。
景历帝又重重咳嗽了几声,脸色涨红。
冯安吓的不轻,连忙高声对殿外喊:“传太医,传太医!”又转过头,扶着景历帝到椅子上坐下,给他拍背顺气。
太医很快过来,给景历帝开了药扎了针。
而这之后不久,太子跟六皇子那边也都得到了景历帝突然传太医的消息。
这种时候,一般都是表达孝顺的好时机,而且如今还能借此机会打探景历帝对丝绸案的态度,但此时宫门已经落锁,他们不好再进宫,只能作罢等明日。
太医走了之后,景历帝躺在床上,看着床帏,跟一旁的冯安感慨。
“太子那孩子,是朕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母后去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朕好好照顾他,照顾我们唯一的儿子。朕知道他不够聪慧,可还是给了他太子之位,如今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平时威严霸气说一不二的皇帝,到此时,似乎才卸下层层外衣,有了点父亲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