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卫才志的效率相当高,当天下午,天还没黑,贺博就已经回到了贺家。
听说他被放,贺叔母欣喜若狂,连忙迎了他进来。
对于这件事,贺临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的。
虽然她这趟来永平,的确就是为了救叔父出狱,但这种营救是有个不违法的前提。
如今前面那点倒是做到了,后面那点却没做到。
当初卫才志在自己面前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如今谭若理一过去,居然就以这种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把人放了,都不知道该说他识时务,还是没骨气。
不过正好,贺临也有些问题想问问叔父。
所以晚饭之前,贺临主动找去了叔父的院子。
贺博原本就是打算洗完澡就去见她,没想到她居然主动过来了,头发也顾不得擦太干,急急忙忙便出来了。
“长赢……”走到贺临面前,他双手扶住贺临的肩:“我都听你叔母说了,叔父这次能出来,都是因为你的帮衬,叔父欠了你啊……”
“什么欠不欠的,叔父干嘛说这种话,我们都是一家人嘛。”贺临朝他笑笑。
贺博满脸的欣慰,拍拍她的肩,在一旁坐下:“叔父听说你在等,怕让你等久,这头发也没来得及擦太干就出来了,实在失态,抱歉抱歉。”
“没事的,是我打扰了叔父才是,不过我来,其实是有些问题想问问叔父。”
“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那个刘毅,叔父是认识他吗?”
“认识,以前我喝酒的时候就跟他有过一些过节,但没有放在心上,这次又撞上,加上酒劲上头,所以才和他打起来,可我实在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死了!明明我当时喝了不少,都不怎么使得上力,根本不可能会是我害死的他!”
贺临叹了口气:“叔父你虽然出来了,但刘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个事情本来就闹的大,县里不少人都知道。”
刘毅的那个夫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角色,案子闹大,对贺临的官声并没有好处。
现在刘夫人不知道贺临来过便罢,若是知道贺临已经到了永平,还曾去过刘家,那肯定会怀疑贺临跟卫才志串通一气,官官相护。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好像她的确是和卫才志串通一气。
“刘家那边凭什么闹!我还冤枉呢,被关在牢里这么多天,明明我打人的时候,人还好好的,能走能跳,是回去才死的,凭什么就算到我头上!
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他刘家故意讹人!他刘家要敢闹,我见一次赶一次,看是他刘家那几个人闹的久,还是我赶的快!”贺博愤愤不平。
“叔父!”贺临骤然提高音量:“不管怎么说,现在死人了!您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吗?!我是漳州知州,我管不到永平!这次能让你出来,是我欠了别人天大的人情!
若是事情闹大,卫知县为了官声,再把您抓进去,我也要束手无策了,现在这个关头,息事宁人才是最主要的!”
贺临很失望,她还以为叔父牢里走一趟,遭此一劫,能有些同情心,没想到居然摆出一副要仗势欺人的模样。
真是应了那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贺临都怀疑起这趟过来是不是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搞得现在一步错,步步错,事情完全脱离掌控。
被侄子这么一顿喝斥,贺博脸上有些挂不住,但现在整个贺家,贺临是最出息的那个,话语权极大,贺博确实害怕贺临所说成真,自己再被抓进去,只能讪讪一笑:
“长赢你不要生气嘛……我……我去给刘家人赔礼道歉还不行吗?赔他们银子,五十,不,一百两!”
贺临脸色缓和下来:“叔父您能去赔礼道歉自然最好,态度一定要诚恳,我虽在朝为官,但不会容忍欺压良善之举,至于刘毅的死,确实存在一些疑点,事情不能就这么结束,我会继续查下去的。”
这次贺博能放出来是因为特权,但贺临并不觉得这个案子就到此结束了。
她还是想知道真相,想尽可能让贺博正当的被放出来。
当然,如果真相显示贺博的确是凶手,她也不会手软。
贺博倒是不怕她查,还说:“长赢,你要相信叔父,刘毅的死真的跟我没关系,你一定要把案子查清,还叔父一个清白啊!”
贺临知道这个叔父人容易冲动,性格上也有些缺陷,但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善于表演的伪善之人,此时贺博这个态度,倒是让贺临在“他是否为害死刘毅的真凶”这个问题上对他多了几分信任。
“我知道的,我心里都有数。”
*****
没能从贺博这里得到什么关于刘毅的信息,贺临第二天便出了门,跟湘昆兵分两路,湘昆去打探刘毅平时喜欢去的地方,贺临则又去找了一趟那晚跟刘毅喝酒的关良。
关良因为穷,所以二十八岁才娶到一个夫人,后来夫人因为难产死了,他也没能力再娶,只能靠在县里支摊子,给别人写字赚点银子,养活自己跟儿子。
关良的儿子今年八岁,贺临到关家院子的时候,他正坐在地上玩泥巴,而周围没有看到关良。
“小子,你爹爹呢?”
“爹爹出去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男孩歪着脑袋思索片刻,摇头:“不知道。”
这关良还真是心大,居然把儿子一个人丢家里,也不怕出事。
正当贺临犹豫着要不要去关良支摊子的地方找找人,关家的屋子里忽然走出来一个中年大婶。
她皮肤粗糙,身高也不高,但是看起来很有力气,出来后迷茫的看着贺临,操着一口方言:“你是……”
“我是衙门的人,有个案子想来问问关良情况,你是哪来的?”
“原来是官爷!”女人有些忐忑的朝贺临笑着,“关良他不在家呢,他在县南边的那颗老榕树下支摊去了,让我帮忙照看一下他家娃,做做饭吃,我是他邻居,就住那所房子。”
女人伸手指着一个方向。
贺临转头看过去,大概一百米远的地方,一个不大的木屋矗立在河边。
“你们这邻里关系还挺好啊,你还帮他照看孩子。”
大婶淳朴的笑笑,一边搓着手:“关良每个月会给我银子,当作我照看他孩子的酬劳,我这才来的。”
得,还以为是温馨邻里情,没想到是雇佣关系。
“他每月给你多少钱啊?”
“一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