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满眼的失望,温云熙竟也生出几分愧疚感。
秦如风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想把上涌的怒气全都压下去:“起来。”
温云熙不敢反抗,站了起来。
秦如风看着她的脸,沉默了良久。
自打上次一别,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可他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秦如风心下叹息,站起身,转身往外走。
“秦大人……”温云熙下意识喊住他。
秦如风背对着她,没有转身,“你都为了贺临做到这份上了,我又怎么能动他?但你转告她,仅此一次。”
歹人行刺的案子,秦如风的确查到了一些线索。
但他把这些都按了下来,没有往上报。
从一开始,秦如风就没打算把贺临怎样。
突然找到贺临,只是想提醒贺临,有些事情锦衣卫都知道,让贺临以后收敛一些。
做出这个选择,对秦如风并不轻松,相反,他也背着极大的风险。
因为锦衣卫不是他的锦衣卫,是皇权的爪牙,是皇帝的附庸,永远只能听命于皇帝,永远只能忠心于皇帝。
锦衣卫做事可以瞒天下人,但不能瞒着皇帝。
一旦他帮贺临遮掩的事情被发现,不仅是贺临,他也会万劫不复。
撂下这句话,秦如风离开了包厢。
温云熙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唇,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
收到温云熙回府的消息,柳笙笙很快便来了她院子里。
这次不像上次是空手而来,她提了个包裹:“这是上好的碧螺春,送你。”
温云熙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事,“我院里不是没有好茶。”
贺临送过她不少好茶,只是她那时候没有吩咐慧语专门拿出来泡制而已。
柳笙笙没有就这个问题纠结下去,放下包裹,“事情怎么样?”
说起秦如风,温云熙的心情便复杂了。
她垂下眸子:“秦大人很生气。”
柳笙笙眸光一凝,“所以没答应?”
温云熙微微摇头。
柳笙笙脸色好了很多,“那就是答应了?”
温云熙轻轻点头。
柳笙笙笑起来,可笑完之后,却又轻轻叹了口气。
温云熙不明白转变的理由,“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有些感慨。”
“感慨什么?”
“果然是人就会有弱点,他秦如风也不例外。”
“我怎么会成为他的弱点……”
“你已经成为了,他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答应你,足以证明。”
柳笙笙很清楚,以秦如风这个位置的特殊性,真的查出来什么事情却不汇报,无异于背叛景历帝。
这是绝不能被容忍的。
所以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句承诺背后,是秦如风自己默默扛下了所有风险。
而秦如风居然还没收任何好处。
他对温云熙之情,可见一斑。
听了她的话,温云熙心情更复杂了。
见她一脸愁容,柳笙笙摆了摆手:“不用想太多,莫非你真想陪着贺临一辈子不成?秦大人既然对你情深意重,你不妨考虑考虑他。”
“胡说什么……”温云熙撇过头去。
柳笙笙笑笑:“我只是让你考虑考虑,又不是让你马上就嫁,现在这种情况,你真想跟他在一块也不行。”
温云熙如果跟秦如风在一块,起码得先跟贺临和离。
现在景历帝又没死,要是知道自己的心腹、堂堂北镇抚司指挥使娶了朝臣的和离妻,那肯定会怀疑秦如风结党营私。
锦衣卫敢结党营私,则必死无疑。
温云熙不想再搭理不着调的柳笙笙,开口赶人:“说完了吗?说完了快回你自己院子里去。”
柳笙笙正色起来:“这件事不要告诉贺临。”
“不告诉她,为什么?”
“她知道肯定会生气。”
温云熙终于抓到了机会回击她,“反正又不是生我的气。”
柳笙笙:“……”
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温云熙能看出来,柳笙笙跟贺临一样,都是能言善辩之人,如今难得看她哑口无言的模样,温云熙忍着笑意,“我知道了。”
柳笙笙朝她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就这样,景历三十二年,贺家的一场大灾于悄无声息之中,在两个女人的合作下顺利解决了。
而此事的当事人之一贺临,却对此全然不知,惴惴不安的过了半月,确定锦衣卫没有过来找麻烦,这才逐渐放下心去。
*****
经过钱为一事,太子那边沉寂了许久,即便是闭门思过的时间已过,都没有像以前那般活跃。
而太子的沉寂,连带着太子党内部其它人也沉寂了起来。
六皇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在此后半年的时间里接连发力,搞掉了他们不少人。
而景历帝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时间很快来到了景历三十三年的夏天,此时距离秦渊被幽禁已经快一年时间。
这一年里,景历帝的病情已经好了许多,从一开始的卧床,一天只能有几个小时清醒时间,到现在还能在宫中走走。
而此时的贺临已经彻底在礼部站稳脚跟,礼部尚书祝明是个很古板的老人,今年恰好六十岁,虽然也是内阁的一份子,但不太受太子跟六皇子重视,他自己本身也不太想掺和党争。
即便贺临是六皇子的人,他也没有区别对待,而是一视同仁的严格。
这一年的时间,贺临一直都在想办法解除秦渊的幽禁,可如今秦渊若是想要出来,只有一种可能——景历帝需要他。
不管是需要他做事,还是需要他制衡其它人都行。
但可惜的是,这一年里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
这让贺临很是发愁,她不知道一直等下去,还需要等多久。
总不能等到景历帝挂了,太子登基大赦天下吧?
正当贺临发愁之时,边关的一则重要军报传了过来,宛如投入湖中的重石,在朝廷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