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笙笙点了点头:“是啊,可问题在于上个奏疏而已,居然到了要准备棺材的地步,他们到底是准备做什么?”
贺临站了起来:“此事一定非同小可,不能就这么看着。”
她转身往外走,喊:“湘昆,备好马车,我要出去!”
“你要去找魏高奕?”
“对啊。”
“此举不妥。”
“什么意思?”
“他既然做好了死谏的准备,那他的这封奏疏肯定是会触怒皇上,届时皇上调查起来,知道你堂而皇之去找过他,肯定会起疑心。”
“见过他的人不止有我还有杨和谦,他是我的同乡,我去见很正常,杨和谦去才不正常。”
“也有道理,那你去吧。”
贺临转身往外走。
魏高奕家离她家并不算近,坐了好一会马车,贺临才到魏高奕家门前。
魏高奕为官清廉,也没有别的副业,家里人不多,住的房子也不大,大门是很普通的木门,连守门的门房也没有。
贺临敲了门之后,开门的竟然是魏高奕的夫人。
她身着布衣,看到贺临眼里划过意外,显然是惊讶贺临会在这个时候找过来。
“我来找博信。”
“他在书房,贺大人先进来坐坐吧,我去同他说。”
“好。”
贺临被她迎到厅里,坐了没一会,魏高奕出现了。
“博信。”贺临从椅子上站起。
魏高奕神色冷淡:“贺大人现在可是端王爷面前的红人,居然有空来我这破地方。”
贺临心中苦涩。
魏高奕自从知道她成为了六皇子党之后,对她的态度就冷淡很多。
她来京城的这一年时间里,除了平时上朝,他们私底下几乎没有再碰过面。
不过贺临深知魏高奕的性格,因此他对自己的这些反应,贺临都能理解。
“博信,我今日来找你是有正事要谈,你不必对我冷嘲热讽。”
“我竟不知贺大人来找我这个小小的翰林院掌书官有什么要事可以谈。”
“鞑靼攻破蓟州之后,往京城来的流民数以万计,城门却一直不开,这算是正事吗?”
“原来你也会关心此事,是端王爷让你来的吗?”
“跟端王爷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要来的。”
魏高奕脸色缓和了几分:“你虽加入党争,但心中还算有百姓,我跟你说了吧,我已经打算上疏,同皇上奏明此事,以求城门开启。”
“这件事不止你做过,兵部尚书姜大人也做过,可皇上如今病重,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你的奏疏他或许根本看不到。”
“我自有我的法子。”
“什么法子?”
魏高奕垂眸片刻,偏过头去:“不用你管。”
“此事事关数万百姓,我怎能不管!”
“你若想管,那你便写奏疏交上去,而不是在这问我,我答了你又能如何?这段时间,你有向通政使司交过奏疏吗?嘴上说着关心百姓,你真的不是看杨阁老来找过我,所以替端王爷试探我吗?”
贺临捏紧手心,满心苦涩都无法宣之于口:“博信,你可以用这心思度(duo)天下人,但不可用这心思度我贺长赢。”
“我就用这心思度你又如何!你与那些只知党争的蠹虫有何区别!走,现在就走,别在这脏了我的地方!”
说着,魏高奕直接上手将她往外推。
贺临挣扎不过,高声喊:“魏高奕!”
魏高奕根本不理,直接将她狠狠推出了大门外。
贺临被推的一个踉跄,狼狈摔倒在地。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湘昆看到这一幕,急忙过来扶她。
贺临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沾的灰,看了一眼面前紧闭的大门,压下上涌的苦涩,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门内,魏高奕站了好一会才重新走向书房。
他拿起写好的奏疏,眼神里满是坚定。
“长赢,别怪我,这是我自己的事,不能再拖累你了……”
*****
天微微亮的时候,魏高奕就从床上起来了。
他仔仔细细的洗漱好,穿戴好朝服,走到床边。
魏夫人此时也醒了,抬头深深望着他的脸:“非去不可吗?那么多大官不去,一定要你去吗?”
魏高奕握了握她的手:“百姓需要有个人来替他们说话。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等鞑靼退去,你就带着孩子回老家。”
“相公……”
知道劝不回他,魏夫人眼泪淌了下来。
魏高奕拿起一旁的官帽戴好,开门走出去。
坐马车往皇宫去的路上,天也逐渐亮了起来。
路上的人越来越多,街道也越来越热闹,虽然鞑靼一路快要打到京城,但日子总还要过下去,只是相比起以前,城内的氛围还是肃杀不少。
到宫门前下马车,魏高奕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抬头挺胸走向那扇禁门。
守门的禁军瞥了他一眼,拦住他:“站住,你是什么人?”
“我乃翰林院掌书官魏高奕,有封奏疏要即刻直呈皇上。”
“四品以下没有传召不得入内!若要奏疏,也得交由通政使司,再由通政使司交由司礼监,不知道规矩吗?”
魏高奕后退几步,撩起袍子,弯腿就跪了下去。
“臣翰林院掌书官魏高奕,对城外流民一事有本要奏!”
他高声的喊叫,立马吸引来了不少目光。
路过的百姓都看着他。
那禁卫军不耐烦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宫门前岂由得你喧哗!”
魏高奕不为所动,将手里的奏疏举过头顶,竟然直接开始念起了奏疏里的内容。
“翰林院掌书官臣魏高奕谨奏: 臣闻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其任至重。凡民生利病有所不宜,将有所不称其任。欲称其任,亦惟以责寄臣工,使尽言而已。臣请披沥肝胆,为陛下陈之……”
禁卫军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可魏高奕是官,他又动手打不得,思来想去,直接给手下人下令:“来人,将他拖下去,拖远些!”
两个禁卫军立即出来,一左一右扣住魏高奕的肩膀,将他往后拖。
魏高奕虽被拖行,可并未停下,甚至念的更加大声了。
“今虏贼烧杀抢掠,百姓惶恐失命,城外流民四起,城内城门紧闭。夫天下者,陛下之家也。天下万民,陛下之子也。不顾其家者,不顾其子者,是人也?”
他念的每个字都让禁军心惊肉跳,他大喊:“反了,你是想反了吗!”
“我大庆只有死谏之臣,没有谋反之臣。”
魏高奕跪的笔直,继续念起奏疏里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