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除宋景昭嫡亲舅舅外另外几房的人也统统闻讯赶了过来。
饶是老夫子屋子够大,但还是挤得水泄不通,乌泱泱二三十号人全围在宋景昭身边嘘寒问暖。
许多人往日与宋景昭的感情也算不上深厚,但如今一个个表现得都十分热情。
尽管宋景昭很不喜欢这种过于热闹的氛围,但也只能虚与委蛇的回应着。
谢珍和谢涛被挤到了人群末端,完全没人注意她俩。
看着被团团围住的宋景昭,谢珍不由得感慨,亲戚太多也是个麻烦事,二三十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不停,听着人头都快大了。
老太爷和老夫人年事已高,最是喜静,没一会也有些受不了了。
“哎哟,你们快歇歇吧,你们这么多人叽叽喳喳的我这耳根子可受不了!”老夫人急忙摆摆手喊停了大伙。
其中一个衣着华丽,面容姣好的中年妇人抬手擦了擦眼角那不存在的泪水,哽咽地说道:“可真是难为老夫人了,这也怪咱们跟景昭太多年没见了,心里都牵挂着,如今见他回来便忍不住想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倒忘了老夫人您听不得吵闹,老夫人您可要担待着一些。”
“我知道你们心都是好的,昭儿这次回京想来短时间内也不会离开了,以后有的是大把的叙旧时间,所以啊你们先把心思都收一收,让我这把老骨头先跟他说说心里话。”
老夫人哈哈一笑,有明眼的一眼就看出了今日的老夫人,精神头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还要好上一些。
“是是是,你们祖孙俩先唠,我们啊就在这陪着你们。”
那中年妇人掩嘴一笑,看得出来她平日里就是个能言善道十分讨老夫人欢心的人。
“昭儿啊,你这些年在外头没少吃苦吧?可真是苦了你了。”
老夫人枯槁的双手紧紧握着宋景昭,话音刚落泪水便再次夺眶而出。
虽然宋景昭未曾在信中吐露过过得不好,但她也能知道,一个寡母带着三个孩子在外地求生,根本不是易事,日子自然也谈不上好过,只是勉强能活下来罢了。
“外祖母,孙儿不苦。”宋景昭笑着摇了摇头。
“外祖母是老了,但脑子还灵活着呢。”老夫人知道宋景昭这是在安慰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你们离京时身上都没带多少银子,那一路颠沛流离估计早都花完了,后面的日子可不就是苦着捱过来的嘛,外祖母心里都清楚呢。”
见老夫人心里明白,宋景昭也不再对过往有所隐瞒,苦笑着坦诚道:“正如外祖母所言一般,一开始确实是捱了不少苦日子,但后面慢慢的就好起来了。”
“你娘从小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一个赖以生存的本事都没有,能好到哪去?你就莫要糊弄外祖母了。”
“我怎敢糊弄外祖母啊,我娘绣技精湛,靠着卖绣帕的银子换了米粮,配着野菜倒也饿不着……”
听到宋景昭四人靠野菜度日,老夫人更是心疼地捶足顿胸,“这种日子怎么还叫不苦啊?你以前哪吃过那玩意啊!”
“那只是一开始罢了,后来我娘给我说了门亲事,我岳丈他们时常接济我们在加上我娘整日刺绣,日子慢慢的就好起来了,我娘子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后面与我岳母一块弄了个养鸡场,养了上千只鸡一窝鸡就能挣十几两银子呢。”
“真的?你可莫要骗我!”老夫人有些不信。
“那自然是真的了,我去书院念书的束修和生活费也都是我娘子给的。”说到这,宋景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后来我娘子挣的钱多了,我娘还将小娴和景谦也送去了学堂,手帕也不绣了,整日就在家里帮帮忙,接送一下小娴她们。”
老夫人耐心地听着他的话,同时伸手摸了摸他衣服的料子,心里对他的话也信了几分,很快破涕为笑地看着刘老太爷道:“看来昭儿没跟咱撒谎,他这衣服料子虽然不如咱的好,但也不差,一般人家可舍不得买了穿。”
“我娘子待我极好,有了钱,吃的穿的都挑着好的给我买,外祖母你就放心好了。”
宋景昭说这话的本意是想让老夫人放心,同时也在老夫人和老太爷面前刷刷谢珍的好感,免得他们因门楣不合对谢珍有偏见。
可老夫人听在耳里那意思就不一样了。
“哎哟,果然是成了家的人了,张口就娘子长娘子短的。”她好笑地打趣一声,转而问道:“话说你这次回京可有把你娘子带上啊?”
经老夫人这么一提醒,宋景昭这才想起来他刚刚忙着与外祖母相认从而把谢珍给忽略了。
他点点头,急忙转身寻找谢珍,就见谢珍站在人群后对着他浅浅一笑。
屋中包括老太爷和老夫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朝着谢珍看了过去。
“哎哟,好孩子,快快快,到祖母这来!”老夫人急忙对着谢珍招了招手、
“是外祖母。”谢珍微笑着点点头,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面不改色地走到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笑容满面地握住了她的手,手指不断摩挲着她手心的老茧,浑浊的眸子中闪过了一丝异样之色。
她那些孙女的手一眼看上去就犹如羊脂白玉一般,摸着也十分光滑,哪会像谢珍这般满是厚茧,竟比她这双枯槁的手还要粗糙上一些。
一看就是常年干活形成的。
最重要的是,宋景昭的手虽然摸着也有些粗糙,但只有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明显是常年握笔写字留下的。
而这也侧面印证了宋景昭刚才的话。
想到是谢珍靠双手带着宋景昭母子四人脱离了吃野菜的苦日子,老夫人便不由得有些眼热,握着谢珍的手不受控制地紧了几分,哽咽道:“好孩子,这几年辛苦你了!”
先前搭话那中年妇人看出了老夫人认可了谢珍这个外孙媳妇,眼珠子咕噜一转,很快凑到谢珍跟前看了看她那满是老茧的手,唏嘘道:“我的天啊,瞧瞧这手竟粗糙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