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着绿『色』公服,下颚三寸清须飘『荡』的中年官吏大走进史安在的官寺中,眼神中酝酿着怒意躬身行礼:“大人。”
高踞堂上的史安在手持朱笔,批示着公文,堂下的中年官吏走进来,也为抬头:“何事!”
“大人!”
中年官吏直起身,怒声道:“那假郡兵曹,太不当人子,新近入寺,便敢借下属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下官,这分明是不将下官、不将我锦天府政吏、不将大人您放在眼中啊!”
“哦?”
史安在手中朱笔不停,似是惊讶的问道:“假郡兵曹处置马荣,可处置错了?”
堂下的中年官吏一听顿觉不妙,暗道史大人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常鸣啊!”
史安在终于放下了手头的朱笔,轻悠悠的唤道。
“属下在!”
堂下的中年官吏连忙一揖到底。
“你是随我从京城到玄北州上任的老部下,眼光要放长一点,不要一天到晚总盯着郡衙这一亩三分地。”
史安在淡淡的说道:“玄北州的形式不大好,冠军侯府那武夫这回只怕是玩砸了,锦天府……不能丢在我们手上,你明白吗?”
堂下的中年官吏心头剧震。
前番得闻史安在要从民间征辟一个帮派头子入主郡兵司的时候,他们这些追随史安在已久的老部下,心中就有过这样的猜想。
但如今听史安在亲口说出,他心中仍然不可抑制的翻起惊涛骇浪。
局势,真是已经败坏到这个地步了吗?
……
张楚巡视完北城门的城卫军,坐上黑『色』马车前往东城门。
趁着乘车的空挡,张楚拉开车窗帘,取出随身携带的《九莽刀》刀谱认真翻阅。
《九莽刀》是一门和《天霜刀》截然不同的刀法。
《天霜刀》全套刀法,共三十六式,六大杀招,虽然杀招有些死板,必须从第一招一招一招的连贯到最强招,实战意义不大,但整体来说,《天霜刀》绝对是一步工整、严密的刀法。
而《九莽刀》全套十八式九大杀招!
没错,十八式九大杀招!
也就是说,这套刀法一经施展出来,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能从头爆发到尾!
招式少,就意味着变化少,变化少就意味着破绽大。
以张楚的目光来看,《九莽刀》的确处处都是破绽。
但创造这套刀法的人,极其高明,以疯牛的勇猛和血热入刀,凝聚一往无前的气势添补变化少的短板。
这套刀法只要血气跟得爆发,完全可以以攻代守,压着敌人打!
不会被反攻,当然不惧怕有破绽!
如果说,《天霜刀》是一门适合江湖厮杀的刀法。
那么《九莽刀》,就是一门单纯为战阵厮杀为创的刀法!
舍弃了变化!
舍弃了防守!
化繁为简!
直来直去!
很适合张楚现在的处境。
张楚的刀法,起于《天霜刀》,其后一路阅览了诸多低级刀法,基础打得极为扎实,不缺变化,就缺爆发的杀招。
当然,《天霜刀》的最强招“霜杀百草”其实也极为厉害,但天霜刀必须从第一招、第二招一路蓄势到最强招的打法,就注定了这是一门杀强者用不着,杀弱者更用不着的鸡肋刀法。
杀强者,那个强者会傻乎乎的等到你蓄势完毕了接你最后一招?
杀弱者,顺手一刀就剁了,还搞那么花架子作甚?唱戏啊?
《天霜刀》毕竟只是天刀门的入门刀法,更侧重于夯实刀法基础,和培养刀感、气势。
“不愧是专供七品郡贼曹修行的刀法!”
张楚合上手里的《九莽刀》刀法,心头暗道:“郡贼曹属于武将,练的就是这种适应战阵杀伐的刀法,那文官呢?”
他不由的回想到前番见史安在出手。
那日史安在使的是剑,剑气也的确凌厉得跟飞『毛』腿导弹一样,但剑法……平平无奇!
“或许是五品杀六品,平a就能搞定斩杀对手罢!”
张楚正这样想到,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嗷”的一声,像是狗儿受惊后发出的哀嚎声。
他没往心头去,但紧接着就听到“啪”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马车,整架马车都为之一震。
张楚心头猛然一沉,闪电般的抄起是身侧的惊云,纵身而起一掌拍在车厢的天花板上。
“啪啦。”
铁木打制的车厢天花板碎裂成漫天木屑,张楚从冲天而起,人还在半空中,手中的惊云已经出鞘。
他飞速移动目光寻找刺客的身影,但扫视了一圈儿后,却只见拉车的健马躺在地上,一个衣衫褴褛,打结的头发蓬松成一团的半大孩子,抱着一条大黄狗站在健马前边儿。
簇拥着车队的玄武堂弟兄们,已经长刀出鞘,将马车前的半大孩子团团围住。
马车天花板破碎的声音一传出,所有人就扭头一脸懵『逼』的看向半空中的张楚:帮主,您弄啥嘞?
张楚落地,绷着脸,若无其事的将惊云回鞘:“什么情况?我还以为被人伏击了!”
这还真不是他神经过敏,他现在是郡兵曹,天知道这城里还有没有北蛮人的死士。
大熊挠着头,有些尴尬的凑上来低声道:“那孩子的狗突然冲出来,驾车的弟兄没注意,马踩了狗的尾巴,然后那孩子就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一拳头就把马给打倒了。”
“一拳?”
张楚惊讶的问道。
大熊笃定的点头,“一拳!”
张楚随手将惊云抛给大熊,揣着双手慢悠悠的走向马车前的包围圈。
包围着那个半大孩子的玄武堂弟兄们,随着他的脚步分开了一条道路。
“好了,把刀都收起来,这么多人那刀围着一个孩子,也不外人笑话我们四联帮。”
“是帮主!”
张楚走进包围圈里,蹲下来检查躺在地上的拉车健马。
健马喘息着,但出气儿多,进气儿少,口鼻都在往外淌着血,眼看是活不成了……他注意到,健马的胸膛上有一个包子大的凹陷,好像是被一拳头轰碎了,伤到了心脏。
他“啧啧”惊叹着站起来,不敢置信的望向那个在处在包围圈中心,抱着大黄狗瑟瑟发抖的半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