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名汉莎边境的守卫,除去了苏梦帆身上的武器,跟他说他未来一年将不会有危险,并承诺会在刑期结束时把武器还给他。
之后,在人们的口哨声和哄笑声中,他们被带往莫斯科地铁5号线。
通道在大厅中.央的地板下面,跟另一个同名的站一样,但两个站相同的地方也只有这一处。
通往莫斯科地铁5号线的通道给人的印象很奇怪:
一边的天花板低矮且没有任何柱子——墙上的拱宽相等,每个拱的宽度与每个拱门之间的距离相等。
看起来,前一个{阿布都卡德尔站}还比较好造,因为那里的泥土更软,建筑工人所要做的就是把泥土挤紧,推压出一个空间来。
但这里却是一些坚硬得难以撼动的岩石。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里并没有像{特维斯卡亚站}那样给人压抑、悲伤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这里没有那么多的灯,墙壁上也只装饰着简单图案,并有些仿古的圆柱,上面画着古希腊神话一类的作品。
总而言之,对于被迫来做工的劳动力来说,这里还不是那么糟糕。
显然,这里是汉莎的领域。
首先,这里异常干净舒适,而且很大。
套着玻璃的灯具从天花板上发出柔和的光来。
大厅当然也不像它的双胞胎站那样空旷,连一个报摊都没有,这里有大量设计奇妙的工作台堆积在一起。
工作台的后面坐着穿蓝色工作服的人,带着令人愉悦的笑容,空气中有轻微的机油味道。
这里的工作时间可能要长于{阿布都卡德尔站}。
有东西挂在墙壁上——是一张白底棕色圆环标志的海报,上面说有个名叫D·史密斯的人要招员工。
两名站岗的严厉士兵中间,是面硕大的旗子,下面放着一张玻璃桌。
苏梦帆经过时放慢了脚步,好奇地想知道玻璃下面会放着什么神圣的东西。
那里的红丝绒上放着两本书,用小巧的灯把光打在封皮上将其照亮。
第一本书厚厚的,保存得很好,黑色的封面上写着几个烫金字:“亚挡·史密嘶《郭富论》”。
第二本书是一本口袋书的复印本,翻得很旧。用一块撕下来又粘贴了上去的破布裱着封面,上面沾满灰尘。
破布封面上用粗体写着“戴尔·咔内基《如何停止忧虑开始生活》”
苏梦帆从未听过这两位作者的名字。
所以他感兴趣的是,这个站的长官是否就是用了这块丝绒的一部分,为他心爱老鼠的笼子做装饰。
有一条地铁线没有封闭,时不时还有轨道车通过,它们多数是手摇发动,里面载着些小木箱。
但也曾有一辆机动轨道车裹在一团烟雾里飞驰而来,在这个站里停了一分钟,又继续前进。
苏梦帆因此有机会看到强壮的士兵坐在轨道车上面,穿着黑色的制服和黑白条纹的背心。
每个士兵的头上都戴着夜视设备,胸前挂着奇怪的短型自动武器,并配备了厚厚的防护服。
司令官拍打着放在膝盖上的深绿色大型附面罩头盔,跟站里穿着常规灰色伪装的安全人员说了几句话,然后轨道车重新出发,不一会儿就又消失在了隧道里。
第二条线上是一辆完整的火车,比苏梦帆在库兹涅茨克桥看到的还要好。
也许挂着帘子的窗户后面是生活区,但从没挂帘子的窗户里,可以看到打印机放在桌子上,从后面可以看出来是常规的那种型号。
门上写着“CENTRAL OFFICE”(中.央办公室)几个字。
这个站给苏梦帆难以言说的印象。
它不像第一个{阿布都卡德尔站}那样让他震撼。
这里没有那种神秘、昏暗壮丽的感觉,会让人想起在现在退化的这代人之前,那些建造地铁的人所拥有的超人类般的伟大能力。
但生活在这里的人,就好像不属于莫斯科地铁5号线外面热闹颓废而又无知隐秘的世界。
生活平稳有序地进行着。
人们下班后心安理得地休息,年轻人不去愚蠢的满是嚼舌妇的虚幻世界空度时光,而是去做生意——越早开始事业,越能做大。
成年人体力一开始减退就去隧道里喂老鼠,他们对此一点也不害怕。
现在可以理解,汉莎为什么只允许少部分人进入站了,而且对于这少部分人的进入也显得那么不情愿。
进入天堂的路不多,只有地狱的大门是向所有人敞开着的。
“哦耶!我终于也要搬到外面去了!”马克惊叹道,看起来居然是兴高采烈的。
苏梦帆搞不懂打扫一年的公共厕所这样的惩罚,竟然会让马克这么开心。
站台的末端,另一边界警卫坐在写着“值班”二字的玻璃小隔间里面。
旁边是一个小小的挡杆,刷着红白相间的条纹。
当有人靠近,恭恭敬敬地停下来时,士兵就从隔间里带着自大的表情出来,检查文件,有时候也检查货车,确定没有问题,再抬起挡杆。
苏梦帆注意到,所有的边境士兵和海关官员都对自己的工作岗位很自豪。
很明显,他们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用像那些居民那样干苦力活,也不用像潜行影响那样冒着生命危险去地面寻找资源。
换言之,他想,谁能不喜欢这样的工作?
他俩被带到一个栅栏前面,那里有条路通往隧道。
接着转向栅栏的一边,到了一条通往职工宿舍的走廊上。
一个个挖出来的深坑上铺着暗黄色的瓷砖,还真的有马桶座圈,脏得无以复加。
方头铲上长着一些怪异的东西,独轮手推车压出宽宽的八字辙,装满脏东西后被推走,倒到最近的通往深处的传动轴那里。
这一切被包围在怪异的阵阵恶臭中,渗透到人身上的衣裳里,能让人每根头发从发根到发尾都散发着这种臭味,而且深入到皮肤里。
你不由得开始想,这臭气就是你的一部分,会永远跟着你。
自己本身的气味反而被悄无声息地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