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帝王无情出乎意料
不过,出乎常笑意料之外,除了坐在主位上的那位骆养性,骆指挥使,还有主位右侧的汪同知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大对以外,其他的千户也好、佥事也罢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每一个眼中都充满了善意。
常笑不由得微微诧异,本来他是准备今天被排挤,要舌战锦衣卫的,做梦都没料到这些人的眼神这么温柔,柔得叫他发毛。
见到他进来,屋中的众人齐齐站起身来打招呼。
常笑莫名其妙的一一还礼。
骆养性四十岁左右,宽面大耳,一看就是官威加身的面相,他是世袭的父亲骆思恭的官位,也算是世家出身了。
骆养性怎么看常笑怎么不顺眼,这也不奇怪,本来他以为常笑这个成例之外的同知就是来镀金的,锦衣卫是皇上的亲卫,说出去总是亲近的意思,没想到常笑来了才一天就给他搞出这么大的麻烦来。
骆养性是个没什么太大野心的人物,他就是想要将自己的小日子太太平平的过下去,然后叫他儿子承袭他的位置,这样的人物最怕的就是例外,更怕的就是乱子。因为这两样都代表着事情不能沿着平静无波的道路走下去,就意味着他平静的小日子起了波澜。
常笑现在算是集这两种于一身了。
至于汪同知的复杂神色,就确实有些复杂了,这人平时一句话都不说,人人都当他是空气,知道内详的才将他当成是个人物,不过即便将他当成是人物,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想些什么,汪同知就是那种谁都猜不透的人,倒不是他城府多深,而是因为他不说话,不办事,他的责任就是看和听,看完听完之后将看到的听到的告诉崇祯,这样一个人可以说别人在他身上要能看出什么来才算是奇怪。
而其余的千户、佥事、镇抚之所以对常笑态度大好,完全是因为常笑搞出这么一档子事情,使得他们腰板又直了起来。
他们这些锦衣卫那个不记得祖上的荣光?哪怕十年前锦衣卫还是腰板笔直的!
当初的锦衣卫什么样子?走在京师之中哪个不怕?现在又如何?走在京师里那些小商小贩都不屌他们了,他们身上的油水是越来越少,逢年过节才敢开荤吃肉。家中老婆孩子对他们都没什么好脸色了。日子过得很是憋屈。
不过自从昨天开始,他们兜里一下鼓胀起来,脸上一下有了光彩。
牢里这帮公子哥,哪个家里没有些钱财,家中都怕他们在监牢之中吃亏,自然是挖门盗洞求爷爷告奶奶的给这些能够说得上话的千户、佥事、镇抚送钱,有些生怕他们不收,丢下银子和请关照的公子哥的名字转身就跑。
这种被人当爷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在他们这些人眼中,这才是锦衣卫的爷们儿该过的日子!他们现在就算是想恨常笑都恨不起来了,因为看见常笑,他们就看见白花花的银子朝着自己滚过来,他们笑都来不及呢。嘴巴都合不拢了!
就是那位看不惯常笑更在王长旭的婚宴上被常笑狠敲了几笔竹杠的周佥事,现在也都是满脸善意。
众人都站起来了,骆养性依旧坐着,他比常笑官大,自然没必要站起来,干咳一声,淡淡的说道:“坐!”
在骆养性旁边汪同知下首有一个座位是空的,这个座位自然就是给常笑留着的。
常笑一拱手便坐了下去。
“常同知,这件事情你来说说吧,你既然告他们谋逆,那么总要有些真凭实据,咱们锦衣卫可是从不诬陷一个好人的!”骆指挥使抓起桌上刚刚沏好的滚烫茶盏,在一片腾腾蒸汽之中,一边摇头吹着茶梗,一边淡淡的说道。
常笑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把雪亮的斧头来,屋中冰冷的光芒立时一闪,咣当一声,这斧头就丢在了桌子上。
骆指挥使手中的茶盏差点没掉在地上摔个粉碎。不过因为他手一抖,大半杯子滚烫的热茶全都泼在裤裆上了,也就是骆指挥使的涵养,要是换一个人,就不是杀猪般嗷嗷叫唤两声的事情了,早就被烫得蹦起来了。
一屋子人围着骆指挥使拍拍打打的,闹了半晌这才停歇下来。
骆指挥使这回也不喝茶了,颜面都丢光了,坐在那里运气,然后将气再憋回去。
没办法,锦衣卫的同知不是他这个指挥使说对付就对付得了的,虽然他比同知官大一级,但同知都是皇上任命的,说白了,同知的作用就是军中副将,什么时候主将完蛋了,副将就要顶上去,亦或是主将有谋反叛逆的心思,副将就会蹦出来一刀宰了主将!
就拿汪同知来说,骆指挥使都得给他点面子,因为他知道汪同知是皇帝的眼睛耳朵,这种人物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不然一句小话就能叫人破家!
更何况这个常笑一身古怪,骆指挥使虽然掉了颜面,但这口气无论如何都要憋回去,再说他也看出来了,常笑似乎也不是故意要拿出斧头吓他叫他出丑……骆指挥使下面的第三条腿因为烫得太厉害了,是以一边微微抖着,一边做出一脸淡然的模样问道:“常同知,这斧头是怎么回事?”声音多少有点发紧。
常笑也觉得有些尴尬,他确实不是有意要吓骆指挥使的,因为他没必要对付骆指挥使,之所以会发生烫伤第三条腿的惨剧,完全是这骆指挥使太敏感了造成的。
常笑答道:“这是昨日那帮公子哥所持之物,他们以此物砍碎了我常家的大门。”
这件事众人皆知,没什么奇怪的,当然,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这些公子哥没有一个承认斧头是他们亦或是家丁带来的,锦衣卫是干什么的?自然先从这些斧头上嗅出了些什么,只不过时间还太短,没有弄出个大概来罢了!
骆指挥使又看向那本账本道:“这又是何物?”
常笑道:“这是他们砸坏的我家东西,这个倒和谋逆无关,是我一会找他们赔钱的凭证。”
骆指挥使闻言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千里为官只为财,常笑这手他太明白了,不就是敲一笔竹杠么,这种事情正是锦衣卫的人该干的!如此看来这常笑还是我辈中人啊,也不完全算是异类。
其余的千户、佥事、镇抚们都各个露出了然的神情,显然这种事情是心照不宣的。
屋中因为常笑到来而紧张的气氛一下就松弛下来,彼此之间大有一种臭味相投的感觉。
骆指挥使顺手将厚厚的账本抓了起来,放在身前微微眯眼观瞧,翻了几页后面上的神情略微有些变化,看了常笑一眼,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扫了一眼最后的总计数字,随即骆指挥使的下巴哆嗦了一下,又看了常笑一眼,眼中的神情竟然有些钦佩,干咳一声后骆指挥使将账本合上。
其余的千户、佥事、镇抚还有同知都看到了骆指挥使脸上神情的变化,汪同知忌讳比较少,站起来,将常笑的账本抓起来看,也是和骆指挥使一般,看了几页便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然后汪同知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哭笑不得的神情,看了常笑一眼,连连摇头的将账册合上了。
其余的人可就不方便去翻看了,那些千户、佥事、镇抚们一个个满是好奇的看着账本,万分想知道里面都记载着什么样的东西,能够叫骆指挥使和汪同知都看得摇头。
“既然无关,那么常同知,你告那些公子哥谋逆的证据在哪里?”骆指挥使淡淡的言语,将话题重新带回最初的问题上。
常笑笑道:“马上就有了,我可否先去监牢看看这些公子哥?”常笑这意思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说我要去逼供了。
汪同知此时开口道:“这个倒不急,我昨夜连夜审问,已经有三位公子承认了谋逆大罪!”
常笑闻言,不由得目光微微一闪,他本意也没想到要斩尽杀绝,毕竟这些公子哥虽然可恶,却也还真就罪不至死。
他虽然给一众公子哥扣上了一顶大帽子,但也是准备他们吃些苦头之后就将帽子摘掉的。
换了旁人是绝对不敢如他这般随意扣帽子的,尤其是谋逆的帽子!
但是常笑敢,因为他知道崇祯需要他这么做,崇祯要治吏那么便要有突破口,常笑制造了一个突破口,崇祯正好以此来敲打文武官员们。
但是常笑却没料到崇祯竟然真的做得这么绝,要将假的办成真的。
要知道一个谋逆的罪名就是抄家灭族,三位公子哥承认了这个罪名,那么起码就要有数百口人人头落地,常笑突然觉得单论起这心肠狠毒的话,自己似乎完全不是崇祯的对手。
皇者无情,这句话还真不是白说的!
骆指挥使似乎也知道常笑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证据来,之所以之前有那么一问,也不过是要敲打敲打常笑罢了,随即便将话题转移到了这三位公子身上。
比如这三位公子家人都有那些,要是抄家的话从哪里下手等等,似乎这三位公子已经必死无疑了。
还有继续审问其他公子的事情等等。
这种事情常笑这个新丁自然插不上嘴,他便在旁边眯着眼睛听着,间或看一眼汪同知。
那三位公子想必是知道承认了谋逆大罪之后的后果的。
这种罪名一旦承认,自己的爹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自己的孩子,自己的老婆,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姐妹,甚至自己的叔伯,堂兄堂弟都得人头落地,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承认了谋逆大罪,想必这位不声不响不爱多说言语的汪同知的手段,实在是太过霸道了些,能够叫人爹娘老婆孩子都不顾了,只求速死!
商议了足足一个上午,到了中午的时候,大家都饿了,这一次会议才算结束,常笑一句话都没说。
下午的时候,便是千户、佥事、镇抚还有两位同知各司其职的办事了,常笑这个同知本身就在成例之外,他手下没有一兵一卒,也没有具体负责的相关事宜,是以下午大家都忙碌起来,反倒是他清闲起来,没什么事了。
常笑也懒得在冷冰冰的锦衣卫衙门之中多呆,便回到了家中。
此时的常笑心情多少有些不大好,事情出乎百官预料之外,又何尝不是出乎常笑预料之外呢?
常笑将自己放在书房之中,双腿搭在桌子上,微微闭目,缓缓思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