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被刻意提醒,邵雯雯已经能猜出后面发生的事情了:大概这位小保姆听到了贺铭与她爸爸的电话,知道他们要见面,就把这消息告诉了郑天,再后来,她爸爸就被抓了。
她爸爸安慰她说,即便没有贺铭,他也会被别的人抓,还说中间贺铭也劝过他。
邵雯雯的喉头像是被塞了棉花,堵地难受,想要捶一捶,好让自己好受些,但是她还没这样做,就被身边的男人紧紧抱住,低哑着声音道,“雯雯,难受就哭出来。”
他让她看这些,并不是想为自己开脱什么,因为不过怎样,邵振兴最后被抓都是因为他,而是想让她从自责中解脱出来:本来他做完她的家教就可以离开了,但是她用了一纸合同又让他做了保镖,后来还发展了最亲密的关系,让他一步步成为导致她爸爸死亡的“刽子手”;这段日子,她坚强,又脆弱,心里饱含了对邵帅和汪心灵的愧疚,这种愧疚蔓延出更多的自责。
他只想让她知道,与她亲密的自己,并不是让她爸爸落入死亡之门的最后推手。
邵雯雯听见他让她哭出来,但她并不想流泪。
她想,她爸爸活着的时候白手起家,并且很快做到行业翘楚,成为苏城首富,即便后来误入歧途也在歧途中是老大。
可他大概万万没想到自己最终会因为一个不起眼的小保姆,而惹来杀身之祸。
这种命运的安排,真的是……让人发笑。
俏丽的眼睛泛着冷光,淡声问拥着自己的男人,“何鸣,你说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去告发的?是因为喜欢你而求而不得憎恶我家,还是因为见义勇为?”
贺铭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将她人拥地更紧,顿了顿后道,“我不知道。”
“她刚刚特意跟我说,把你当成恩人,说将来把自己最好的奉献给你。”
贺铭黑眸闪了闪,低沉着声音道,“自从知道是她跟警察通信过后,我就让人在找她,前几天才知道她做了演员,还被我家一个亲戚抓了。那亲戚把人给了我……我想的是,放了她,到时她见到你,至少不会恶意编造谎言。”
邵雯雯扯唇,重复道,“恶意编造。”
脑子里回想了下黄橙今天对她的态度,冷笑道,“她倒是对我蛮热情的。句句都在表达对你的热爱。一般男人对爱自己的女人,多多少少都会心软,即便那个女人不是自己喜欢的。我问你,如果哪天我不小心扇了打了她,你作何感情?”
贺铭皱眉,“没有感想。”
邵雯雯抬手推开他,“其实,我觉得她是真心爱你的……不过,可惜,你是个硬心肠。”说罢,抬脚就要走,不过,把贺铭一把拉住。
一脸冷然的女人回头看他,“还有事?”
贺铭眸色深沉,沉着脸问,“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邵雯雯垂下眼眸,勾着嘴角道,“随口一说。不用在意。”
随口一说?
“你是想让我对个陌生女人多好,还是想说别的?”
邵雯雯没有回答他,挣开他的手,便抬脚离开了会议室。
坐在沙发上的贺若雨,一个翻身从沙发上爬下来,迈着小短腿走到门口,望着离去的邵雯雯的背影,半分钟后才转身跑到哥哥身边,双手抱着哥哥的膝盖,用软软糯糯的声音道,“妈妈说,哥哥缺,安全感。”
最后三个字应该对于她来说很难发音,所以有些变了声调,但能让人听清。
本是阴沉着脸的贺铭,因为她这几个不甚连贯的词,缓了缓神色,蹲下-身,摸摸妹妹的脸,问道,“妈妈还说什么了?”
若雨将小身子靠在他的身上,认真地回忆了妈妈的话后道,“妈妈说,她是……”似乎找不到怎么发音,忍了会儿才接着道,“嗯,大嫂,就会扇哥哥。”
“妈妈说,如果她是大嫂,就会扇我?”
小女孩儿又想了想道,“妈妈跟哥哥说的一样。妈妈说,哥哥没有爸爸好。”
贺铭想像自己亲妈说这些话时的表情,不由得嗤笑出声——
这就俗话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不过也是,他爸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李家或者让他亲妈为难的事情。
贺铭挑了下眉头,心中因为那女人的“硬心肠”三字燃起的坏心情不知不觉中消弭,单手抱起妹妹,另一只手拿着电脑,要往外走。
他怀里的小女孩儿瞄了瞄他的脸色,似乎觉得先前那样说会伤哥哥的自尊心,便补充道,“我觉得哥哥跟爸爸一样好。”
贺铭被她软软的声音逗笑了,“那是当然,爸爸可是说了长兄如父,现在我就干着父亲的事儿,能不跟爸爸一样好吗?”
贺若雨以为他喜欢听这样的话,双手抱着他的脖子,转了转俏生生的眼珠,又道,“大嫂,也好。哥哥大嫂在一起,更好。”
男人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大,要不是没有空余的手,他会去挂挂妹妹的鼻子,问道,“大嫂喂你的东西好吃吗?”
“嗯。”
“喜欢跟大嫂在一起?”
“喜欢。”
“那我以后多带你去见她。”
……
邵雯雯并没有将看到视频告诉汪心灵,原因很多,最大的原因就是即便说了,她爸爸也回不来了。
隔天,在邵帅去找贺铭去玩儿时,她又去了之前已经看过一遍的店面。
这店面本来做时装零售的,大小适中,虽然不是申城最繁华的地段,但处在很有特色的街区,人-流量还不错,更重要的是周围居民的素质和收入看起来都还不错。
她上回看后,就给汪心灵打了电话,说了情况,两人都觉得可以接手,便约了店主今天见面。
店主是个中年妇女,虽然身材发福了,但穿着很讲究。
见面后,两人寒暄几句,就把合同签了,邵雯雯也交了租金。
中年妇女看邵雯雯付钱爽快,主动提出将店内的剩余的一些服装免费转给邵雯雯。
邵雯雯不好推辞就收下了。等店主走后,她写了个清仓处理的字牌挂在了玻璃门上。
这余下的服装虽然不符合她自己的审美,但还都是时下流行的,所以牌子一挂出去,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邵雯雯也不喊高价,都在原来的标价上面打了三折卖。
因为质量不错,款式也还行,所以没一会儿销售了一大批,有几个衣架已经空了。
邵雯雯原本准备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就关门回去,却没想到赶上下班时间,店内的人反而多了起来,不好赶人走,她便只能继续待在店内,拿着手机看看申城的店铺装修范例,再看看其他的定制服装同行是怎么经营的。
因为她坐在柜台后面,又低着头,所以站在她面前的衣架上挑衣服的人,如果不是特别熟悉,是不会认出是她的。
因为这,她听到了下面这段对话:
“晓晓姐,你跟铭哥不是青梅竹马吗?什么时候结婚?”
“嗤,你这是在问他什么时候结婚,还是我什么时候结婚?”
“是问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
一个熟悉的带着挑逗的男人声音插了进来,“讨论结婚?跟哥哥我结啊。”
听见这声音,邵雯雯的脑海中就冒出一个念头:为什么总能遇到这个死-人?
之后,她又听到先前跟毕晓晓说话的、听起来稍微稚嫩一点儿的声音道,“跟你结婚?”
“嗯啊。”
“我怕你无福消受。”
“哥哥我福大的很,就是你们姐妹花一起上,我能受得起。哈哈……”男人的笑声里都是淫-荡。
邵雯雯抬眼看向站在她正前方说话的人们——
四个人,一男三女。
一男就是分别在苏城和江城被贺铭揍过的周斌
三女中,一个是一身高档白色通勤装的毕晓晓;一个紧靠着她看起来还没二十岁女孩儿圆圆的眼睛,还有点儿婴儿肥;还有一个画着艳丽的妆容,穿着恨不得将身上的两个圆球都露出来的低胸短裙,两只手挽着周斌的胳膊,两个浓妆的眼睛不住地在毕晓晓和那个小女孩儿身上瞟,大概是看吃着碗里调戏着锅里的男票敢怒不敢言,只能用眼色吓吓两个女人。
浓妆女插话道,“轮到来买打折的衣服,一定缺钱吧,不如跟着周少,周少一定不会少了你们的。”
毕晓晓撇了她一眼——
虽只是一眼,但轻蔑意味已经传达的很明显。
只那一眼后,她便转身继续去拨衣架上的衣服。
浓妆女气得不行,撒娇似地甩了几下周斌的胳膊,“嗯……哼……周少,你看她,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
一般男人都经不起这种语言刺激,尤其是周斌这种一天到晚除了不干好事、正事,其他什么都干的男人,特别的听不得这种话。
他甩开女伴拉着自己的手,专门寻到毕晓晓面前,“美女,这儿的衣服有什么好看的,我带你去买你身上A货的正品去?”他认得毕晓晓身上的衣服的牌子,但觉得能到这儿买折价衣服的女人身上穿的肯定不是正品。
毕晓晓扫了眼自己身上的通勤装,抬眼看他,勾起嘴角问,“认得这衣服?”
周斌以为她是动心了,道,“当然,你要跟着我玩儿,你想买几套都行。”冒着淫-邪的两眼盯着对方,蓦地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毕晓晓也不恼,懒懒的调侃道,“也许是上辈子吧。”
“上辈子?”周斌以为她这是在跟自己调情,心里膨胀的很,有意露出手腕上的名表道,“知道哥哥手上这表多少钱吗?”
“250……万。”中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拖长了音,前面听起来就像是在说炫耀的人是个二百五,就在对方要沉下脸时,她才又补上了个“万”字。
邵雯雯特别想笑出声,暗忖:这周斌够TM没眼色的,毕晓晓那身通勤装一看就是高级手工定制,虽然不比他手上的表贵,但也不便宜;再说了,这毕晓晓是那男人的干妹妹,看那男人如今的行头就知道家底有多厚了,俗话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就算毕晓晓家没他豪,那也能在申城够得上豪门的层次。
那边周斌还在试图“勾引”毕晓晓。
他将手表从手腕上摘下来,晃到毕晓晓面前,笑道,“美女,如果你今天陪我一晚上,我就把这表送给你。它够你买几十套你身上的正品了。”
毕晓晓瞄了一眼送到自己面前的表,好似撒娇般的脆声道,“可这表你用过啊,我不怎么喜欢二手货。”
“哈哈哈……”周斌大笑,“我就喜欢识时务的眼光高的女人,走,现在就跟着我,我带你去买新的去。”
“不了吧,大下班的,外面堵车的很,不如你给我张卡,我自己抽时间去买?”
浓装女撅着嘴就走了过来,双臂缠着周斌的胳膊,“周少,别听她的,小心她骗你钱。”
周斌撇她一眼,把手抽了出来,再次走到已经移到另一个衣架旁的毕晓晓,“只要你跟着我走,我肯定给你卡的。而且是黑卡。”
毕晓晓好像不甚感兴趣,“是吗?”
“当然。”
毕晓晓朝他伸手,后者不明所以,问道,“什么?”
“黑卡啊。”
“这……你这不是还没跟我走吗?”
“我总得先验明正身吧。”
“看不出来你不但脸长得美,脑子还挺精。”周斌便从裤兜内掏出皮夹,抽出黑卡,边道,“看清楚了吧,哥哥从不骗女人。”
毕晓晓耸肩,“那好吧,去哪儿玩儿?”
“跟着我走就行。”周斌说着就要去搭她的肩膀,却被后者巧妙地往旁边一闪就躲开了。
毕晓晓朝浓装女抬抬下巴道,“总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我可不想招人记恨。”
周斌的脸上几乎在瞬间浮现出对浓装女生的厌恶之色,因为对比毕晓晓这种顶级货色,这把自己的脸当成草稿纸随意的涂抹的女人简直比甩卖清仓货都拿不出手。
他从皮夹内抽出一叠现金,甩向浓装女,恶狠狠道,“拿着钱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