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连城先看了儿子一眼,后伸手摸了下女儿的小脸,接着朝儿子摆摆手,示意他去把女儿放下。
贺铭没停留,就把妹妹放在了婴儿房内,然后才关上门走到父亲身边,听父亲说的第一句话是:“跟我来。”
他没出声,只抬脚跟着父亲去了书房,随手关上了书房门,眼见父亲从一个书房从书桌上取了一个文件夹后坐在了书桌前。
贺连城将文件夹递给儿子,道,“这是有人给我的资料。”
贺铭狐疑地接过文件夹,翻看了页,与父亲有八-九相似的眉眼渐渐皱了起来,抬头问父亲,“爸,你怎么在调查温锦?”
这文件夹里面装的正是温锦的资料,上面还显示他自己在苏城那段时间与温锦的来往。
“不是我调查温锦,而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好像跟他有点儿关系。怎么听你说的样子,你是在调查他?”
“我现在没有闲心调查他,只是我看他几次都想接近若雨,担心有什么企图。本来准备过来这边问你和我妈,以前没有跟这个人打过交道的。”
一听到女儿的名字,贺连城的脸上就显出凌厉之色,“接近若雨是什么意思?”
被问起,贺铭便将妹妹出生那天的陈维去打听,以及前几天在申城见到温锦的事情跟父亲完整的说了。
贺连城伸手将儿子手里有关温锦的资料拿了过来,脑海中飞快回忆,半分钟后道,“我印象中没这么个人。这上面说他在海城待过,这倒是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有点儿重复的地方,但除此之外,这个人的脸没有出现在我面前。”
贺铭想,温锦那张脸惊悚到了极点,看过一次的人几乎都不会忘记,所以,听他爸说没印象,那就是这张脸没出现在过他爸面前了。
不过,那个温锦还真是好像特别的了解他家里人。
贺连城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你岳母那个病,我和你妈已经跟医院打过招呼了,医生也说是手术后没什么大的后遗症。你让他们不用担心。”
岳母自然指的是汪心灵。
贺铭“嗯”了一声。白天的时候,他就是收到了他爸的消息才先从邵雯雯的店里出来,先回家接的邵帅。
贺连城观察儿子的脸色,又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握追上你老婆?”
“怎么这么问?”
“我问你就是让你回答我,”贺连城瞬间将父亲的架势拿了出来,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是再让你反问我。”
贺铭也不把他的严厉当回事,往沙发上一坐,又是一副懒懒的样子,回道,“我现在就是在做让没把握的事情变成有把握。”
“嗤,这么委婉……”贺连城看着儿子笑,“也就是说现在还没把握。”
心思被戳穿,贺铭脸上的懒散瞬间消失了,从刚坐下的沙发上站起来,甩下句“我走了”就要出门。
“你走哪儿去?”
“睡觉。”贺铭已经拉开了书房门,转身对自己的老爸道,“给你儿媳妇当了一天的司机,累。”
“你给放聪明点儿,自己的脑子动一动,别让你妈操心怎么把你媳妇弄回来。”
贺铭脚下一顿,黑亮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老爸看了两秒后,又返回到书房,站到老爸面前,一脸讨教的问道,“爸,你那个时候,怎么让我妈跟着你的?”
贺连城,“……”
先是愣了下,后猛地站起来,没好气地道,“你小子没大没小的,问这些做什么?”
“我讨教讨教啊。”贺铭一本正经,“你以前教我那么多东西,但没教过我怎么追老婆。现在学学应该不算晚。”
“我和你妈跟你小子的情况不一样……”贺连城对儿子一脸的嫌弃,挥挥手道,“滚蛋。”
“有什么不一样?我妈那么美,不管做男人还是女人肯定都会很多人喜欢。她应该不会先招惹你。”
贺连城从儿子的话里品出点味道来,笑问,“怎么有其他男人追你媳妇了?”
贺铭的脸瞬间黑了。
“别人追你媳妇,又不是你媳妇追别人,你看好你媳妇,让她一门心思在你身上就行,理别人做什么。你小子……不会是把气撒到你媳妇身上了吧。”
好像是。
贺铭一下脸更黑了。
贺连城抬手拍拍儿子的脸,就像站在他面前人高马大的人还是从前的小孩儿,难得的语重心长,“儿子,你很聪明,多做些让看重的人欢喜的事情,让自己的位置更加的有利,而不是用生气把人推到别人的那边去。”
欢喜?
“如果她欢喜的事情是看不见我呢?”
“那就想一想为什么,找到原因对症下药。但如果,人家实在不喜欢你,你也别勉强了……”
勉强?
贺铭心里暗忖:他还就是要勉强了!
贺连城一看儿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摆摆手道,“滚去睡觉,明天再想。”
“哦。”贺铭依言转了身,出了书房。
他身后,贺连城对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
汪心灵是在第二天清晨醒来的。
清晨的阳光刺眼,她艰难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但就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疼地倒吸了一口气。
趴在病床边上浅眠的邵雯雯听见声音,马上支起身子,愣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是继母发出的声音,问道,“阿姨,你哪儿疼?”
睡眠不足加上清晨,她的声音里带着嘶哑。
汪心灵看见她和在沙发上睡着的儿子,一下竟然觉得疼痛减少了不少,反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是何鸣跟我们说你生病了,带我们回来的。”邵雯雯并不打算隐瞒何鸣及他的家人出手帮助的事情。
汪心灵愣了下,随即扯扯唇,忍着疼痛,挤出点儿笑意道,“那谢谢他了。”
谢谢?
邵雯雯心中略略诧异——
从她爸爸出事,汪心灵无论在什么场合听到何鸣的二字,立马开骂。而今天,她居然说了谢谢。
不知道这段时间,她和何鸣的父母发生了什么。
还是说,因为她生病,何鸣的父母送她来医院,她心存感激,就顺带着也开始对何鸣改观了?
对于这个疑问,邵雯雯没有开口问继母,而是又问了睁眼的那个问题,“阿姨你哪儿疼,要不要找来医生和护士来看看?”
汪心灵摆摆手,“不用了,昨天做手术前,那医生就说了术后会有疼痛感,不激烈运动就没事。”
邵雯雯嘴上嗯了一声,心里却是想着待会儿等医生来查房,再让他确认下是不是有别的问题。再看继母的嘴唇干燥,便拿了病床床头上放的面前沾了温水点在后者嘴唇上,道,“昨天我来的时候问过护士了,护士说你现在最好不要喝水,要是口渴的话,就拿棉签沾沾水……你忍忍。”
“好。”汪心灵心下感动,眼圈红了红,“谢谢你雯雯。”
邵雯雯觉得好笑,“我都什么也没做,谢我什么?”
“谢……”
“好啦阿姨,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邵雯雯看她一眼,便继续拿了棉签又沾了些水抹在她的唇上,大概半分钟后垂着眸问,“阿姨,何鸣的父母怎么知道你病了的?”
“雯雯,我说了你别生气啊。”
邵雯雯莫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能让自己生气的事,“是谁欺负了阿姨?”
“没有……吸……”汪心灵急于否认,条件性地要摆手却牵动了手术创口,再次疼得倒抽气。
邵雯雯一把按住她抬起的手,半是责怪的道,“要说话就说话,你别乱动。”
汪心灵可不敢动了,老老实实的任由继女将手按在病床上,道,“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担心你知道我这几天和阿弥见面,会生气。”
“阿弥?”就是那个让她昨晚做梦都叫着名字的阿弥?
汪心灵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嘴角扬着笑,回道,“是啊。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男人?”
“男人?”
汪心灵觉得不动也还是疼,一时没明白过来继女的话,“什么男人?”
“你说的那个叫阿弥的,是个男人?”听名字的确有点儿像男人。
“哈……哎哟……”汪心灵刚想哈哈大笑就疼的“哎哟”一声,抬手就要去捂手术创口,被邵雯雯一把抓住,“叫你别激动。”
“我能不激动吗?”汪心灵苍白的嘴唇因为疼痛颤了颤,少有的白了一眼邵雯雯,抱怨道,“谁让你把阿弥想成男人的!”
所以是个女人?
那能她在梦里还叫着的女人的名字也是够奇怪的。
汪心灵也不卖关子了,径直道,“阿弥就是何鸣的妈妈,最近几天我都在和她玩儿。”
“啊?”
“我就是怕你知道我和何鸣的家人走得近而生气。”汪心灵哭笑不得,“你都想哪儿去了?”
“你上次去她家不是很生气吗?”邵雯雯记得清清楚楚,她后妈当时拉着她和邵帅就出了江中道别墅。
“上次是上次……你和小帅走的这几天,我去江中道别墅又碰到了阿弥,刚开始我绕着她走的,但巧不巧就是总遇上她,她又很有气节的打招呼,我又不好总冷着个脸,一来二去的,我就被她感化了。”
汪心灵脸上显出点儿不自然,嗫嚅两秒后道,“雯雯,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你爸爸的事……说实在话是他自己糊涂,走了错误的路,何鸣虽然是个骗子,但也算是‘为民除害’。我这样说,你可不要生气,也不要以为我忘记了你爸爸了哦。”
她反握着邵雯雯的手,继续道,“我跟你爸爸虽然没能爱的天崩地裂,但我还是很敬重他的。不过……过去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我们活着还是要往前看的。你爸爸见咱们的最后一面,也表达了这个意思。其实,我觉得何……”
“汪阿姨。”
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两个女人的“悄悄话”。
邵雯雯、汪心灵齐齐看向来人——
冯峰提着水果篮和鲜花进来了。
邵雯雯从椅子上起身,收起了刚刚与汪心灵说话时的凝重神色,“冯峰你怎么来了?”
“我昨天出差回来,听你们的店员说汪阿姨生病了,就过来看看。”说着,冯峰便问汪心灵,“汪阿姨,你觉得怎么样了?”
汪心灵因为这“阿姨”二字而嘴角抽了抽——
这个冯峰看起来应该是比雯雯大五六岁的,本来自己是雯雯的后妈,大个十五岁被叫阿姨还是说得过去的,但被把只比自己小十岁左右的男人叫阿姨就别别扭扭的。
要知道贺铭还是何鸣时,即便跟雯雯结婚了,也还是照着以前的叫法叫的她夫人,不让她听“阿姨”还不得听出鸡皮疙瘩来。
不过……
现在冯峰是探病的,是好心,叫“阿姨”就叫“阿姨”吧。但这个冯峰要真是跟阿弥的儿子比较起来,那真是……不说天和地的区别,那也是相差了不止一点点。而且这冯峰讨好的太明显了,雯雯根本不吃这一套。
汪心灵不动声色,对冯峰道,“做了手术后,就是有点儿疼,别的没什么。”
“那就好。”冯峰将水果篮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将鲜花递向她,道,“汪阿姨,祝你早日康复。”
“呵呵,”汪心灵为了防止窗口疼,笑声都是压着的,接过鲜花道,“谢谢。”
邵雯雯从她手里拿过鲜花,转身准备放到桌子上,却发现桌子上已经有了一束插好的百合花——
昨天她晚上来的也没注意,现在开得正好。
从冯峰进来前汪心灵说的那些话里,她隐约能猜到这花是谁送的。
邵雯雯默声将手里的花放在桌子上,转身走到冯峰面前,勾唇道,“坐吧。”
“好。”冯峰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带着柔光的眼睛盯着邵雯雯,问道,“雯雯,你这个假期都不在江城吧?”
“嗯,我接了一个单子,去了申城。”
“原来是这样。我说前几天我过去找你,你不在店里呢。”
汪心灵审视了冯峰将近半分钟的时间,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好,便在他们的说话声中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就好像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