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毕晓晓是被门外连三赶四的敲门声给弄醒的,不情不愿地拉开门,看是背着书包的弟弟毕晟韧,恨不得踹死他。
毕晟韧对她恶狠狠的眼神熟视无睹,挤进了房间,张口就是变声期间特有的公鸭嗓,“毕晓晓,你这回出名了……你看。”
说着,男孩儿举起当时最新款的智能手机,“你看这上面有你的照片,花季少男少女勇斗杀人狂魔……这新闻标题太夸张了吧,还花季……”
毕晓晓夺过弟弟的手机,揉了揉眼睛,越看,眼睛瞪地越大——上面有她的正面照,而仇智驹只是个背影,而且没写罪犯被撞的血淋淋,只写了她夺了手枪。
关键是,相片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拍的。
头发很乱。
因为那是被那罪犯扯过了的。
坏了她的形象。
所以,半分钟后,她另拿了自己的手机,播了新闻下面预留的新闻热线,刚接通就道,“我是花季少男少女勇斗杀人狂魔的当事人,要求你们删除这个新闻……因为不属实……对……有人叫删除了?那你们怎么还登……好。”
最后一个字落音,她便挂了电话。
毕晟韧一直注视着她,“在你之前有人叫删了?谁,爸爸?”
毕晓晓将手机还给弟弟,“标题里的少男。”
“少男……”毕晓晓品了品这两个字,机灵的眸中全是好奇,“他不是只有个背影吗?”
“就是因为他沟通了,所以没有他的照片和描写,心机男。”
刚刚那个媒体的记者说,仇智驹的监护人特意沟通过,不希望新闻里面有他的描写。
毕晟韧好奇心更甚,粗着变声期的嗓子“监护人?他比你还小吗?”但是他的个子那么高,和铭哥都差不多了。
毕晓晓不想回答弟弟的这个问题,瞅了眼他身上的背包,转而道,“你不是要上补习班,怎么还在家里磨叽……”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接着道,“要是娃娃早走了,也就是你这个纨绔天天不上进。”
听见“娃娃”二字,毕晟韧的上下牙齿咯吱了好几下,狠狠道,“丰自遥她最好祈祷今天不被我抓到!”
抓到了一定薅掉她头上的羊角辫!
昨天居然敢踹他!
谁给她胆子了?
毕晓晓懒得搭理他,几步走到床前,倒了上去,“回去的时候记得关上门。”
“姐。”
毕晓晓闭上眼睛。
毕晟韧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不想死的给了一句,“你都长胖了,还睡。”
毕晓晓抓起枕头就扔向了门口,随后哐当一声,房门被大力拉上了。
………………
临近上午十点的时候,毕晓晓穿了一身的白色风衣和白色裤子下了楼,坐上家里的黑色奥迪车,问司机王师傅道,“昨天那个越野车要多久能修完?”
王师傅答道,“一周左右。”
“那修完你通知我下,我好给欧阳家开回去。”
王师傅发动车的动作一顿,“小姐,先生说让我送回去。不如……我开车,你坐着过去?”
先生是指毕骁麟,毕晓晓的亲亲爸爸。
毕晓晓没什么异议,点了下头道,“开车去申城大学吧。”
申城大学,是她暑假结束后要上学的地方。她准备今天去逛逛,熟悉熟悉环境……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
王师傅应了声“嗯”后,发动了车。
经过半个小时,黑色奥迪车开进了申城大学,稳当地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
毕晓晓下了车,才发现旁边停着一辆兰博黄色跑车,特意看了一眼车牌,随后做了个从她惯有的淑女姿态中不会出现的撇嘴动作——
接连三天都能遇到,巧的难以置信。
几乎在她抬头时,身材顷长的仇智驹走到了黄色跑车旁,长臂拉开了车门,朝看着他的女孩儿勾起嘴角,“真巧啊毕晓晓。”
毕晓晓的柳眉动了动,想到昨天对方好歹的救了自己,扯出点儿笑,“是挺巧的。你这儿上学?”
仇智驹神色淡淡,“我来拿旁听的课程表。”他手里的确有一张写着什么的纸。
毕晓晓望着他,“你旁听什么课?”
仇智驹的手搭在车门上,“国际关系。”
冷门!
这是毕晓晓听到这个课程时的第一反应。
她笑地端庄,“很高端的课。”
仇智驹低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你上什么课?”
“我的专业是管理学,今天是来熟悉环境的,”毕晓晓觉得这对话有点儿干巴巴,将视线转向黄色跑车,“你这车昨天撞欧阳的牧马人,你这车倒是挺坚固,没点伤。”
“也许是昨天下去维护加固了。”仇智驹弯身进了车内,朝毕晓晓挥了下手,笑道,“毕晓晓,下回再见。”
毕晓晓没说再见,但也是礼貌的抬手挥了下。
之后,她只身逛校园,全程兴致缺缺,不过反转的时候有几个女生的对话倒是引起了她的兴趣。
“今天我见到一个长的很妖孽的男同学。”
“怎么个妖孽法?”
“就……留个长发大概能当女人。”
“切,那不是娘娘腔,这有什么好兴奋的,现在遍地都是娘娘腔。”
“才不是娘娘腔好嘛!”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女同学将手机拿出来,调出照片,“你们看。”
围观的几个女生一声惊呼,“我勒个去,是够妖的,哪个专业的?”
“我看他拿的是国际关系的课程表。”
“那开学去堵他啊……”
“……”
听到这儿,毕晓晓已经知道对方说的是谁了,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疑问:这些人再见铭哥,会不会弃了仇智驹去追铭哥呢?
呵呵。
铭哥现在还踏不出家门,她们就是想见也见不到。
她没再继续听下去,转身坐了车回去了。
其实,这天以后的两年时间内,她都没再遇到过仇智驹,即便能听见同学传有个旁听生之类的消息。
………………
两年后,夏季。
面容已经比两年前显得成熟,画着淡妆、一身素色晚礼服的毕晓晓,刚从新升级的黑色奥迪车上下来,就听见从别墅大厅内传来的说话声。
她不禁抬手看了看某品牌镶钻手表。
已经晚上10点多接近11点了。
要在以往,这会儿父母早回卧房准备睡觉了,她那已经上了高中的弟弟也被赶回了自己的房间。
怎么今天倒是全部都在场?
她放下手,朝迎上来的佣人问道,“谁来了?”
佣人接过她的手包,回道,“贺少来了。”
毕晓晓惊讶,“铭哥?”
“是的。”
毕晓晓一脸狐疑的摆摆手,等佣人下去,她走向大厅的脚步仿佛都带着迟疑——
两年前,在她开学后,有关铭哥的处罚终于下发:禁足7年。
现在才两年,铭哥怎么出来的?
大厅内,贺铭正对着大门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着窜高了很多的毕晟韧,一脸的好奇一直盯着贺铭看,直到前者摸了一把他的头,他的视线才转了转,也是在这时看到了参加宴会回来的姐姐,大声喊道,“姐,你看谁来了?”
毕晓晓没看弟弟,而是朝贺铭道,“铭哥,你这是……”
因着禁足,过去两年,她和家里人仅仅被允许探望了两次,最近的一次还是在七八个月前,每一次见面,她都感觉铭哥的变化越大,而现在这种感觉更加的强烈。
就好像,从前认识的铭哥换了一个人,变得特别的深不可测。
虽然他的眼睛依旧黑漆漆的,长相依旧俊美。
贺铭还没出声,毕骁麟就解释道,“小铭是来辞行的。他明天就要去苏城了。你快过来跟他说几句话。”
毕晓晓已经走到了贺铭所坐的沙发旁,看着他,满脸的疑惑,“去苏城做什么?”
贺铭的嘴角上钩,“做一点儿让我重获自由的事儿。”
毕晓晓在父母那边的沙发上坐下,问道,“有危险吗?”
“大概。”贺铭虽这么说,但脸上却是没有什么表情波动。
毕晟韧不甘寂寞,手搭在贺铭肩上,插话道,“铭哥要去惩恶扬善的,肯定有危险的。”
贺铭揉了一把他刚弄平整的头,笑道,“我今天来一是跟干爹干妈告别,二是想跟大家通个气,以后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我还在家里面禁足。”
“你爸爸之前就跟我说了,你放心。”毕骁麟先后看看儿女道,“晓晓,晟韧,你们的嘴可要严实了。”
毕晓晓点头,就连毕晟韧也收起了嬉笑郑重的点头。
一旁的殷樱补充道,“小铭,你酆叔叔在苏城有产业,在那边有什么困难就去找他。”
酆丞和她亲弟弟之间有一段复杂的身世互换经历,而且她的弟媳就是酆丞的亲妹妹,沾亲带故的,总是好说话一些。
贺铭点头,“我知道的干妈。”
抬手看了看手上的电子表,边起身边道,“干爹干妈,我放风的时间到了,得回去了。过不了几天,我就走,你们注意身体。”
毕家四个人也站了起来,一家之主毕骁麟道,“你保重自己,凡事有把握了再出手,不行,还有你爸妈和我们呢,安全回来就行……行了不耽误你时间了。晓晓,你去送送小铭。”
毕晓晓看了眼自己的父亲,没多说话,便跟着贺铭往外面走去。
毕晟韧也要跟上去,被自己亲爸亲妈一手一个肩膀给拽了回去,之后从两人眼中接收到了同款眼神——
不许捣乱。
毕晟韧撇嘴,嘀咕道,“我想去送送铭哥。”
殷樱搂着儿子的肩,半强迫地让后者坐到沙发上,等女人和贺铭走出大厅,才压低声音道,“儿子,你要问你姐姐的幸福着想。”
毕晟韧扯了扯有点儿凌乱的最新款的运动装,又看看已经走到院子当中的铭哥和他姐姐,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你们想把铭哥和我姐凑成一对?”
毕骁麟的大手按在儿子头上,“儿子你用词不对。这叫创造条件,任其自由发展……啧,现在你还不懂……等你毛长齐了,就知道这其中的奥秘了。”
毕晟韧的眼睛上翻,看着自己的父亲,“爸,您一直说我岁数小是不是能证明你还身体强健?”
“呵,”毕骁麟按了一把儿子的头,“强不强健,我揍你一顿,你就知道了。”
“呵呵呵。”毕晟韧一个闪身,就从亲爸的桎梏中脱逃,奔向了二楼。
毕骁麟被他逗笑,“臭小子。”
………………
毕家别墅大门口。
贺铭双手插在休闲裤内,打量了一边毕晓晓身上的晚礼服,打趣道,“你现在承担了全家的对外交际?”
毕晓晓特意摆出了认真脸道,“是啊,我全家都指着我一个人的养着呢,我是苦命的小白菜。铭哥,你行行好搭救搭救我吧。”
“嗤。”
贺铭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下,疼得她龇牙,“铭哥,我现在可是全城最受欢迎的名媛,不应该被这么粗鲁的对待。”
贺铭自然懒得配合她的演出,朝大厅里面看了一眼,问道,“干爹干妈是不是对你我有什么期盼?”
单独让晓晓出来送,他要看不出来点什么,就是个傻子,更何况他不但不傻还绝顶聪明。
毕晓晓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大概觉得铭哥你出类拔萃,想我攀上你,他们就会有乘龙快婿……毕竟我们的青梅竹马啊,我还铭哥铭哥的叫你,给他们了无限的瞎想空间。”
“那你赶快找个男朋友,别让他们有瞎想。”
“我这么优秀,自然要挑一会儿的,我可不想鲜花插牛粪。”
贺铭哼笑,没接她的话,朝停在路边的司机招手。
司机将黑色宝马开了过来。
贺铭边拉车门边随口般的问道,“你最近和欧阳联系过吗?”
“没有啊,”毕晓晓撩了撩被下风吹乱的额前发,反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贺铭坐上车,道,“你有时间就跟他说说话,他一个人异地他乡的,没个人说话会寂寞。”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为什么叫我联系他?”
总感觉有很大的特意成分。
“因为你是青梅。”
毕晓晓,“……”
她觉得铭哥的话里有话,但至于是什么意思,她一时有点儿不懂。
而贺铭没再多说,关上车门,便让司机开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