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桥以为他要做什么?
却不想当她走到了他的面前之时,他却拉她在炕边坐下,拿过了她手里的毛巾,动作略显笨拙却轻柔地为她擦拭着头发。
她的头发并不算长,至少,没有及腰,却也不短,而且浓密,要擦干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而他却擦的很认真,很仔细。
看着湿漉漉的头发被一缕一缕地擦干,静静垂落,柳桥忽然间想起了一句话,轻笑道:“易之云,待我长发及腰,娶我可好?”
易之云的手一顿,随即,恼道:“我已经娶了你了!”这臭丫头又在想什么?!
“是哦。”柳桥笑道,“已经娶了。”
“不过。”易之云继续道,一本正经的,“待你长发及腰,给我生孩子!”
柳桥额上顿时冒了黑线。
这人还真的时时刻刻不忘生孩子,若不是日日夜夜对着他,她还以为他是一个色胚!
“你放心,没几年了,七年很快就过去。”易之云继续道。
柳桥磨牙,没好气地道:“是,七年很快就会过去!”
易之云满意,手抚着她柔软的半干长发,“阿桥,谢谢你。”
“谢我给你生孩子?”
“这个等你给我生了之后再谢。”易之云却道。
柳桥转过头,“大少爷,脸面,你不要我还要了!”
“刚刚娘跟我道歉了。”易之云没在意她的发飙,转开了话题道,神色有些激动,有些愧疚,亦是松了一口气,“娘说她从来没想到她的期待会成为我的负担,会让我有如此大的压力,她跟我说对不起。”
“你高兴?”柳桥问道。
易之云看着她,“高兴,也愧疚,不过更多的还是轻松,阿桥,我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
“那就好。”柳桥笑道,“你才几岁?总是一副老头子的心态怎么成?”
“老头子?”易之云眉间突突。
柳桥呵呵笑道:“没,只是有些深沉罢了。”
“哼!”易之云哼了一声,然后抬手,“转过身去。”
柳桥乖乖照做了。
“我知道是你跟娘说了的。”易之云继续道,手中的动作更加的轻柔,“我也知道你一直在阻止娘,所以,我要谢谢你。”
“我可以要报答吗?”
“可以。”易之云知晓她是在戏谑,可这一次却是认真点了头,“不过只能要我对你好。”
柳桥笑了,“好,就要这个。”
“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都会。”易之云坚定道。
没有锦绣的承诺,只是一句说了许多遍的话,但是却是这个少年心中最坚定的承诺,或许,如今还未经历风雨,不过柳桥却信他,“嗯。”
“阿桥。”易之云又唤道。
柳桥应了一声。
“不问问我考的如何?”易之云问道,却不是他原本要说的话,他原本想说,幸好当初你没事,幸好我没有掐死你。
如果当日他真的掐死了她,便不会有现在的他!
或许,他还是那个满心怨恨如困兽一般的易之云。
如今,他亦没有放弃当初的目的,可是,却不仅仅只剩下报复报仇,他还有许多,他的心,不再只有冰冷。
而这一切,都是她带来的。
这个他曾经极为厌恶的女孩。
他的妻子!
柳桥转过身,笑道:“看大少爷的样子,还用问吗?自然是不错了。”
“嗯,是不错。”易之云点头,“不过都是你的功劳!”
柳桥眼睛一亮,“有用?”
“嗯。”易之云点头,“十有*。”
“果然还是宝刀未老。”柳桥笑道。
易之云蹙眉,他不喜欢这话,或者该说,他不喜欢这种她离他很远的感觉,“什么宝刀未老?我辛辛苦苦教你,你就学成了这样子?”
柳桥眯眼笑笑,“大少爷,我才学了多久?”
“以后给我多用些心!”易之云敲了敲她的额头。
柳桥摊手,“我又不用科举。”
“不用科举也得学,我可是你师傅,你学的乱七八糟的丢我的脸!”易之云板着脸道,“不过,这事以后不要做了!”
柳桥敛了笑容,“你也一样,念书还得扎扎实实的,这些捷径别走太多。”
“就你有道理!”易之云又敲了她的额头,却是认真,“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往后的路!你只要乖乖地跟着我就成。”
“那我就等着大少爷你挣一个一品夫人回来给我了。”柳桥笑道。
易之云笑容坚定,“嗯。”扳过了她的身子,继续为她擦拭头发,夜,静谧温柔,大约小半个时辰,长发擦干了。
摸着干透了的头发,柳桥笑了笑,“大少爷这么辛苦,我慰劳慰劳你如何?”
“怎么慰劳?”易之云挑眉。
柳桥眯眼笑笑,“当然是宵夜了,一碗消暑的绿豆糖水,不然大少爷以为是什么?”
易之云一哽,他也没说什么嘛,臭丫头!“你都知道我不喜欢吃甜了,还给我做糖水,你这臭丫头有没有良心?”
“有时候被狗吃了。”柳桥摊手。
易之云瞪眼。
……
第二天,解决了一桩心事了的易家人都起的很晚,便是柳桥已经习惯了太阳出来便起身,这一天还是睡到了日上三竿,起的最迟的一个。
才出门,便见易之云站在门口。
“起了?”
柳桥尴尬地笑笑,“睡过头了。”
“我去给你打水洗漱。”易之云道。
柳桥笑着接受了他的伺候。
早饭是云氏做的,放在锅里温着,简单解决了早饭之后,易之云便提出要去看望柳河,柳桥想了想,“好,我也好些时候没去看爹了,柳江那一家子的地如今都是爹管着,过些日子庄稼也陆陆续续要收获了。”
“想去帮忙?”易之云问道。
柳桥摇头,“我不想让爹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更不想让他这么辛苦。”自己的那三亩地她阻止不了他去料理,可是柳江一家子的地可不少,如今都丢给了爹,做好了不会被感谢,做不到了那一家子还不吃了他?
“那就去劝劝岳父不要管了。”易之云道,他也不愿意柳河去管柳江的事情,那一家子就是白眼狼,可是柳加的事情,他不方便插手,不过如果柳桥开口便不一样了。
柳桥叹息,“谈何容易?”
易之云抿了抿唇,“我去跟岳父说。”
柳桥没拒绝,不过却也不抱太大的希望,有时候血脉的力量牢固的可怕,就算柳江一家子如何绝情,柳河却仍是无法割舍这段亲情,要说服他不管,谈何容易?可便是不容易也得试试!
两人先是去跟云氏交代一声,然后就去借了林贵的驴车。
林小燕今日的气色不太好,柳桥见了不免担心,然而不待她开口询问,林小燕便已经先开口说自己没事,只是昨天晚上太热没有睡好。
柳桥自然不信,可也看出了林小燕不愿意提及,她也只能暂且作罢,等之后再找机会跟她聊聊。
小夫妻两人往柳家村而去。
到了之后,果不其然,柳河还是在地里,这一次柳桥没有去地理唤,而是旁边的一个邻居去叫了柳河回来。
没多久,柳河便一瘸一拐地回来了,见了女儿女婿到来,满脸的欣喜,他知道易之云昨天要考童生试的,原本想去看看,但是又担心妨碍到他,终究没有去,只是却没想到第二天他们就来了,如此可见,昨天的童生试考的不错。
想着易之云已经连续三次都不过了,这一次如果过了,那就真真是喜事。
“来来,坐,坐下!”
进了屋,柳河还未来得及洗去身上的泥便招呼着女儿女婿坐下。
“爹,你别忙了。”柳桥见他又要烧水又要拿茶叶的,“我又不是外人。”
柳河看着女儿,笑了笑,“也是。”随后看向易之云。
易之云急忙道:“岳父不用忙了,阿桥说的对,我们又不是外人。”
柳河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满意,然后对柳桥道:“阿桥,你去烧些水来。”
柳桥看了看他,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好。”
“岳父……”易之云正襟危坐起来,“你有话要跟我说?”
柳河笑容敛去,神色严肃,“昨天的童生试考的不错吧?”
“还好。”易之云道,“如无意外应该可以过。”
柳河仍是神色严肃地点头,“还打算继续考?”
“嗯。”易之云点头,“一直考到殿试!”
柳河诧异,“殿试?你要进城考?”
“是!”易之云没有犹豫,认真答道。
柳河心里原本只是淡淡的担忧这一次顿时重如千斤巨石,“那阿桥呢?你打算将阿桥怎么办?!”
易之云一愣。
“你要进京考试,要当大官,那阿桥呢?”柳河声音中多了一股怒意,他一直以为他只是想靠一个功名,最多最多也只是想安家村那安夫子一样考个举人,然后开私塾,可没想到他的信竟然这么大!殿试?这词若不是他常年在外走货,恐怕还没听说过了!“你打算休了阿桥还是……”
“岳父!”易之云明白了他的意思,神色凝重了起来,“我怎么会休了阿桥?就算我考上了状元,阿桥也是我的妻子!”
“阿桥她只是一个农家女!还是你们家的童养媳,将来你当了大官,真的还会要阿桥?”柳河怒道,“我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人,你无需拿话哄骗我,将来等你考了状元,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娶公主都成,你还会记着阿桥?!”
易之云也怒了,柳河的担心他能理解,他不信自己,他也可以理解,可是却仍无法抑制怒意,他的指责让他想起了那最不愿意想起的过去!“岳父凭什么认为我到时候一定会不要阿桥?你凭什么这么认为?!阿桥是我的妻子,一辈子的妻子,来日不管我是好是歹,她都是我的妻子!”
“你现在说的轻巧,到时候……”
“不管什么时候都一样!”易之云截断了他的话。
“你——”柳河怒极站起,却不知该说什,不是不信,可是他现在才几岁?男人十来岁之时做出的承诺能维持多久?就算现在他跟阿桥感情好,可是十年之后,他真的考中了状元之后,他还会看上阿桥一个农家女?那时候,他的眼前花团锦绣的,又如何会看上连字都不识的几个祖上几代都是在地里刨食的农家妻子?!
可是——
就算将来真的被他说中了,如今还能如何?
将阿桥带回了?
别说没有立婚书,就算立了,阿桥带回来了,她的将来也毁了!
还是阻止他发奋上进?
他能阻止吗?
就算能阻止,可是这等断人家前程未来的事情他做了也会有报应的,到时候若是报应在他身上也就罢了,如果报应在阿桥身上,那他岂不是害了她?!
“岳父。”易之云自知自己情绪失控了,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焦虑,“我知道你是不放心阿桥,但是我可以发誓,我一定不会辜负阿桥的!我会一辈子对他好的!”
柳河很想攻击他这句话,可是,便是他攻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甚至会给女儿带来麻烦,“阿云啊,我不是不信你,但是你也得体谅我这做父亲的心!你这事别说是我,就算是其他人也会这样想的!我们只是在地里刨食的农户,大字不识都不识的几个,便是阿桥长得不错,可是等你来日高中了,阿桥也老了,那时候你眼里还会看到她的好吗?”
“岳父。”易之云正色道,“阿桥很好,比你所说的要好上许多许多!岳父,我也不瞒你,起先我是不喜欢她,甚至抗拒厌恶她的,可是后来跟她相处了,我发现她真的很好,她是农家女,可是,却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更好!岳父,就算阿桥如岳父所说的,我也不会抛弃她!岳父,之前的日子一直都是阿桥在照顾我们,如果没有她,我们易家也走不到这一日,还有田三的案子,当时她明明可以不管可以逃的,可是却选择跟我们一起同生共死,岳父,我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不是为了要做一个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阿桥之于我,不但是一个喜欢的人,更是一个恩人!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易家,更没有现在的易之云!我岂会忘恩负义?!”
柳河脸上有着错愕以及震惊,“你……你真的这么想?”
“岳父。”易之云看着他,然后,跪了下来,“我可以对天起誓,来日若是我负了阿桥,定然不得好死!”
柳河更是震惊,思绪也开始乱了,“你……你不必如此!”终究不是狠绝之人,就算关心闺女,也不能让对方发这样狠毒的誓言。
“岳父仍是不信我?”易之云眼底涌出了苦涩。
柳河看着他,心中的震惊始终无法散去,“你先起来,先起来。”
“岳父……”
“我不是不信你。”柳河道,“你先起来。”
易之云看了看他,起身,眼中的苦涩却更浓。
翁婿二人对站着,谁也不说话,过了许久,柳河才打开了话匣子,“阿云啊,刚刚的话都是你说的,将来你也得记住,我不求你对阿桥多好,但是,至少跟她一条活路!”
易之云看着他,“我不会负她!”
柳河没有再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放心了,可是,眼底的担忧始终没有散开。
柳桥提着开水进来的时候便感觉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不正常,虽然两人脸色都正常,但是,明显的不对劲,不过却没有说破,“爹,水烧好了。”
柳河忙起身接过,然后忙活着泡茶。
茶泡上了,可却没有机会喝。
倒不是因为易之云和柳河又怎么了,而是门外响起了一阵大力的敲门声。
柳河诧异,“我去看看!”
柳桥随之跟上。
易之云自然也跟了过去。
原本以为是柳家村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没想到柳河一开门,出现在门口的人竟然是张来福!
见了来人,柳河面色一僵。
柳桥皱眉。
“妹夫……”张来福看着柳河,唤了一句,气还没喘匀。
这一声妹夫,让柳河原本僵硬的脸庞顿时白了,张氏的事情他一直没提过,可是并不代表他不介意,他不怪她,当时的情形她改嫁理所当然,可也做不到去面对,原本张家的人不找来,而他也不去找,这件事便可以不了了之的,可是如今……
张来福竟然找上门来?!
柳桥将柳河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心叹息一声,原本她打算等易之云考试之后便找个机会跟柳河谈谈这事,可没想到张来福竟然先上门了!可他来作甚?“舅舅,你……”
“阿桥啊!”张来福从柳河身上转转移开了注意力,看向柳桥,“阿桥啊,舅舅总算找到你了!阿桥,你快去救救你娘吧,她快要死了!”
柳桥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柳河亦是震惊,随即便是担心,虽说没有深爱,可毕竟是自己的妻子,当初他们的感情也是不错的,“舅兄,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声舅兄让张来福着急的眼底闪烁了一抹亮光,当即看向他,“妹夫!你快去救救我那妹子吧!她快要连命都没了!”
“到底怎么回事?娘出了什么事情了?”柳桥厉声问道。
张来福抬手抹了一把眼,“就是妹夫没死的事情……被你娘现在的……夫君知道了……他就怀疑你娘想跑回来跟你爹……发了疯地打你娘……你娘的邻居看要出大事,就让人给我捎了一个消息,阿桥啊,你娘可是真心疼你的,你一定要救她!”说完,又对柳河哀求道:“妹夫,妹夫!我知道我妹子对不住你,可是她不是故意的啊,她不知道你还没死,那时候你那大哥大嫂将她往死里逼,我们也是没法子!你就念在我妹子当初一心一意对你,给你生了阿桥的份上救救她吧!我求你了!”说完,便要跪下。
“好了!”柳桥怒斥道,盯着张来福那根本没有眼泪的假哭,怒道:“舅舅与其在这里求人,不如先去救娘!”
张来福愣怔,不敢置信,“阿……阿桥……你……你不救你娘?你怎么可以……”
“谁说我不救了?!”柳桥冷笑。
“那你……”
“你先去看看情况!”柳桥打断了张来福的话,随后转身对易之云道:“我们即可回去准备一下,然后就赶去。”
易之云点头,“好!”
柳桥方才看向柳河,“爹,我们先回去了。”她没开口让柳河去,便是紧张张氏,也可不该勉强柳河,而且,柳河去也不合适。
“阿桥……”
“爹。”柳桥看见了他眼里的担忧,“你不适合去!你去了情况只会更糟糕!”
柳河神色一僵。
“阿桥啊……”
柳桥转向他,“舅舅,你先赶去,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娘护住!你是娘娘家的人,只有你能够护住娘,我们准备好了之后机会赶去!”
“可是……”
“舅舅!”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直直地盯着他,“难道你想看着娘活活被打死?!”
“我……我当然不是!”
“舅舅是娘的大哥,是最有立场护娘的人!”柳桥继续道,“就算那人发疯,你也能扛得住!至于以后如何,我们去了之后再解决!”
张来福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在柳桥的目光之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点头,“好……我先赶去!但是阿桥你一定要快些来!还有易家女婿!你跟衙门的人很熟对不对?你求求大老爷,让大老爷派人去跟临县的大老爷说声,这样那杨蛮子再凶狠也不敢做什么!”
柳桥审视地看了一眼张来福,没有再说什么直接问了她张氏如今夫家所在的具体地址,随后便催着他赶去。
张来福走了之后,柳桥和跟柳河告辞。
原本来的目的如今只能押后。
“阿桥……”柳河欲言又止。
柳桥正色道:“爹你放心,我不会让娘有事的,我们先走了,你保重自己。”说完,便与易之云离开。
她知道如今柳河也需要安慰,可是她没时间。
张来福走之前的建议也正是她想做的,张氏如今的夫家不在扬子县,他们就算去了人家也未必怕,所以他们得先找一个靠山震慑对方!
至于张氏的将来……
柳桥叹了口气,先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再看看如何安排。
两人急忙赶回了林家村,将事情给云氏说了一遍之后,便又往城里去,进了城,先是去租用了一辆马车,将驴车寄放好,然后才去衙门。
易之云直接求见了徐茂,提了请求。
徐茂初时听了他们的请求有些迟疑,但是最终还是应下了,手书了一封给易之云,两人谢过了他之后当即便乘坐马车赶去了张氏所在的青山县的杨家坳,因为坐马车,所以两人当天夜里便赶到了,没有先去青山县的衙门一是时间太晚,二是如果不到必要,这件事还是不要闹到衙门的好,最重要的还是担心张氏如今的情况。
如果不是真的很严重,张来福不会去柳家村找她的!
杨家坳是一个山沟沟里的小村庄,这里的人家大多都是猎户,而张氏所嫁的便是其中一个,猎户凶狠,如果真的下狠手,张氏的情况其会好?
进了村子,不许去敲门问人张氏夫家在哪里,便可知道地方,因为这时候便是已经子时了,可村里却仍是热闹,该说是一户人家门前十分的热闹。
“张来福你再不给我让开,老子连你也给宰了!”
“杨蛮子,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这个贱人都给我戴绿帽子了,我还不敢?!我告诉你姓张的,今天就算我宰了你这个不要脸的妹妹谁也不敢说我一句!老子花了银子娶了她,她不会生就算了,她还敢给老子戴绿帽子?!老子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打死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对,打死她!”
“将她点天灯了!”
“对!杨蛮子,我看还是点了天灯算了!”
“老子放他妈的屁,老子就是要亲手宰了她!”
“我妹子的女婿跟扬子县的大老爷很熟,你敢动手试试?!我告诉你杨蛮子,你敢动手,明天我那外甥女婿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放屁!跟大老爷很熟?连文钱都要不回来的人家还跟大老爷很熟?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他扬子县的大老爷,管不到我们杨家坳来!就算这不要脸的贱人那龟儿子女婿真的有本事,我也不怕!难道大老爷还能包庇这勾男人的下三滥的贱人不成?!我杨蛮子就不信了!”
“爹,打死她!快点打死她!”
“对啊爹,打死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你们……你们几个白眼狼,我妹子对你们就像对亲生的孩子一样,你们有没有良心?!”
“放屁!老子花钱娶了她难道她不该对老子的孩子好?要说良心,这下三滥的贱人才是没良心,老子花了银子娶她,这几年供她吃供她住供她穿,她给老子什么了?!去年说去看闺女,说能够给老子拿些银子回来,还说给老子的儿子做新衣裳,可是最后却什么也没拿回来,还不让老子去找她那龟儿子女婿,老子忍了,不跟她计较,可是她倒好,一顶绿帽子带到了老子的头上!今天老子一定要宰了她!”
柳桥等人下了马车拨开了人群挤了进去便看到一个身形魁梧面色狰狞的大汉举着斧头砍向前面躺在驴车上的一人。
张来福护在了那人跟前,手里也拿着杀猪刀,见那狰狞大汉杀来,面色极为的难看,手中的杀猪刀也举了起来。
“住手!”易之云上前喝道。
柳桥的目光却定在了驴车上躺着的那人,虽然现在是夜里,可是来看热闹的村名手里都拿着油灯,而且驴车上也挂着一盏油灯,足以看清楚车上人的情况,虽然柳桥看不到张氏的脸,但是却看到了她身上血迹斑斑。
“娘!”她冲了过去,无视那凶神恶煞的杨蛮子。
围观的人见了冒出来的两人愣了一下。
柳桥冲到了张氏的身边,却见张氏已经昏迷了,“娘!”
“阿桥,易女婿,你们终于来了啊!”张来福几乎是哭着喊了出来。
那凶神恶煞的杨蛮子一听,顿时知道来人是谁了,随后,怒火高涨,“娘的,给老子戴绿帽子还不算,现在还敢叫她娘的野种来……”
“闭嘴!”易之云没惧怕杨蛮子,沉着脸喝道。
杨蛮子怔了一下,然后举高斧头,“小崽子,你再敢说一句老子就……”
“你再举着斧头我就告上衙门说你意图杀人!”易之云不待他说完便喝道。
“你——”
“我不是你妻子,也不是你儿子,你敢伤我一根头发就是伤人!到时候你不死下半辈子也得在牢里过!”易之云喝道,面对这样的人,他凶狠,你得比他更加的凶狠,“杨家坳的里正在哪里?你们村里的人想杀人,你作为里正要坐视不理?!”
“老子宰……”
“住手住手!”这时,一个四五十岁上下的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把攥住了杨蛮子举高的手,“来人啊来人!”
这时围观的众人也动了起来了,三两个青壮年男子上年拉住了失控的杨蛮子,那男子将他的斧头给抢了过来。
“里正,你拉着我做啥?老子要宰了这个小崽子,要宰了那下三滥的贱人!”
“蛮子啊……”
“你就是杨家坳的里正?!”易之云冷冷开口。
那里正只得转过身,整了整神色,肃然道:“没错,我就是杨家坳的里正!”
“这是我的岳母,现在我要带她走!”易之云没说废话,直接说出了目的。
里正面色一变,“不行!这张氏是我们杨家坳的人,她偷了人,我们得将她点天灯!”
“偷人?”易之云冷笑:“她偷了什么人?!”
“她先头的那个死了的丈夫!”
易之云又道:“证据呢?你们有什么证据?”
“老子就是证据!”
易之云没看叫嚣的杨蛮子一眼,而是盯着里正,“抓贼拿双抓奸在床,你们要用族法处置我岳母,总该有个证据!就凭他一句空口白话?”
“这……这……如果这张氏没有做过,蛮子怎么可能认被戴绿帽子?”里正喝道。
易之云冷笑:“谁知道他的脑子是不是坏了!”
“你——”杨蛮子气的面色发青,“老子宰了你!”
“里正!”易之云仍是没关他,继续跟里正交涉,“我岳父自回了扬子县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别说来杨家坳了,就算是村子也没出过,我岳母如何偷人?杨家坳离柳家村有一天的路,我岳母有离开过这么长时间?”
“这……”里正迟疑。
杨蛮子咆哮道:“就算不是她那前头奸夫,也有别的奸夫!”
易之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算我岳母真的偷人了,那也轮不到你们杨家坳处置!”
“老子是她的男人!”
里正也肃然道:“张氏嫁到我们杨家坳,怎么就不能由我们杨家坳处置?!”这事关村子的危信,作为里正不能让步。
易之云嗤笑:“我岳父没死,也便是说,我岳母还是我岳父的妻子,衙门的婚书可以作证!”
“这……”里正睁大眼睛。
杨蛮子叫喝,“你放屁!”
“我岳母先嫁我岳父,既然他没死,她就还是我岳父的妻子,她跟这人的婚书就会作废!”易之云一字一字地喝道,“这一点就算闹到了衙门也是如此!”
里正的脸也是不好,这样一女嫁二夫的事情他可从来没遇见过,就算有,那也是那女的红杏出墙跟了别的男人跑了,而真的要追究的话,那也是她先嫁的那个男人来追究,这样算起来是他们的确没有资格追究张氏……可是……
“里正。”易之云看出了对方的动摇,上前一步,“我这里有一封信,请里正看了之后再做决断。”说着,将徐茂的那封手书交给了他。
里正迟疑会儿,还是接了下来,看了之后,面色变了几遍,抬头审视了易之云许久,杨家坳只是一个小地方,这里的人都是靠山吃饭的,见识自然不大,便是作为里正也是如此,但是,毕竟活了几十年,什么事情不能做,什么人不能得罪,他却还是知道的。
“既然……张氏之前的男人没死,的确该由他来处置!”
“里正——”
“你闭嘴!”里正转身喝止了杨蛮子,“你还嫌丢脸丢的不够吗?!”
“里正——”
“阿虎,阿山,你们将他给我把他拉去祠堂!”
“里正,你——”
“拉走!”里正厉声喝道。
原本拉住杨蛮子的两个青年当即拉着发飙的杨蛮子走。
“爹!”
“爹!”
一旁两个孩子叫着,其中一个一脸还冲向易之云,“我打死……”你字还没说出便被易之云一个眼神给镇住了。
里正见状忙又叫了两个人将孩子给拉走了。
“里正……”
“易之云!”柳桥忽然喝道。
易之云当即转身走了过去,却见柳桥面色发白,“娘怎么了?”
“马上走!进城看大夫!”柳桥咬着牙道。
易之云看了一眼张氏,心沉了沉,“好!用马车,很快就能到的!舅舅,我们先将岳母搬上马车!”
“好好……”
三人合力将张氏搬上了马车,然后急忙离去。
“里正,就这样让他们走?”刚刚没出声的杨家坳村名开口愤愤不平。
“是啊里正,这太便宜他们了!”
“不将张氏点天灯我们杨家坳以后怎么做人?”
“里正,你怎么能放他们走?”
“我们快起追他们回来!”
“对!”
“把那不要脸的贱人点了天灯!”
“对!”
“走,快追!”
“都给我闭嘴!”里正大声喝道,“都给我站住!”
“里正……”
“你们知道什么?!”里正喝道,“他们手里有扬子县县令的手书,那上面还盖了官印,是给我们大大老爷的,你们是不是都想吃劳烦去!”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可是……可是就这样放了那贱人?”许久一人开口。
里正冷笑,“你们以为那贱人离开了杨家坳就能活下去?我告诉你们,她死定了!就算我们杨家坳点她天灯,她那前头的丈夫会愿意戴上这顶绿帽子?!她就算逃了我们这里,也是一条死路!”
“是啊。”
“对,这贱人的前头丈夫更恨不得她死!”
“作孽啊,竟然给两个男人戴了绿帽子!”
“都给我回去了!”里正喝道,斥散了众人之后,便赶去了祠堂,他拧不过有大老爷当靠山的那人,可是他们杨家坳也不能吃这个亏!
“蛮子你跟我听好了,明日一大早你就进城去衙门敲鼓,告那张家骗婚!”
……
杨家村的后续,柳桥等人不知道,他们带着奄奄一息的张氏赶了半个时辰的路,终于进了城了,在车夫的带领之下到了一间最好的医馆,硬是敲门将人叫醒了。
张氏的脸颊红肿,而背部更是被藤条抽的血肉模糊,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内伤,饶是经验丰富的大夫见了也是心惊不已。
“这……这怎么弄成这样了?”
“大夫,先救人!”柳桥咬着牙道。
那大夫看看她,“快!快拿护心丸来,还有上好的伤药,热水,纱布……”随后指了一个小童,“你去喊你们师娘起来帮忙!”
病人是女子,虽说大夫不分男女,但是能避讳的还是要避讳。
很快,热水烧来。
一个衣着有些凌乱的妇人也赶来了,见了张氏,惊呼出声。
东西准备妥当,大夫拉开了屏风隔绝了柳桥等人的视线,开始救治。
柳桥想要进去。
“别去!”易之云拉住了她,无意外地发现她浑身僵硬,手腕发冷,“阿桥,交给大夫,别进去!”
柳桥转头盯着他。
“我知道你的担心,可是……可是岳母也不希望你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的!”易之云正色道,他不能让她进去,就这么看着也已经触目惊心了,他如何能让她进去看大夫处理伤口?“阿桥,岳母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柳桥浑身冰冷,因为心惊,亦因为极怒,冰冷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戾气。
“阿桥……”易之云忧心,“相信我,岳母不会有事的。”
柳桥盯着他,许久,转身,如刀的眸光射向了张来福。
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张来福看了柳桥这般模样,顿时打了一个激灵,“阿……阿桥,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