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许久,柳桥还是走了上前,没有如之前一般装作不知,只是,却也没有将事情说破,“这么晚了,怎么出来了?”
易之云神色一震,旋即转过了身,“你……你怎么出来了?”
柳桥笑了笑,“是我在问你。”
“我……没什么,屋里有点闷,就出来了。”易之云低声道,“我们回去吧,这里凉。”
“还知道凉啊。”柳桥握住了他的手,“你看,手都冰了,本来就有伤在身,还这样折腾,大少爷,你是存心让我担心吗?”
“不是……”
“着急什么?”柳桥再次失笑,“我不过是说说罢了,怎么?跟你开玩笑也不行?”
“不是。”易之云低头看着她,握紧了她的手,“我们进屋吧。”
“嗯。”柳桥点头,随即起步。
易之云却顿住了。
“怎么了?”柳桥问道。
易之云道:“阿桥,我背你吧。”
柳桥一愣,“这才几步路?”
“我想背背你。”易之云柔声道。
柳桥看着他,“你身上有伤。”
“不碍事。”易之云道,“大夫说了好的差不多了,而且,你也不重。”
“易之云……”柳桥轻声道,可是,接下来的话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来,沉吟会儿,笑道:“好,让你背。”
易之云轻笑一声,然后蹲下了身子。
柳桥爬了上去。
易之云背起了她,却是没有进屋,而是在天井中走着。
“易之云,该进屋的。”柳桥低声道。
易之云却微笑道:“走走,再走一会儿。”
柳桥忽觉心头涌起了一阵酸涩的疼痛,沉默须臾,轻轻地溢出了一个嗯字,便没有再说话,静静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大约过了一刻钟,易之云才低声开口:“阿桥,对不起。”
“不是说了不再说这些话的吗?”柳桥轻轻回道。
易之云笑了笑,“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说了。”
“嗯。”
“对不起阿桥。”易之云继续道,“我答应过你不伤你的心的,可是这些日子却让你伤心了。”
“只要不是那种伤心就好。”
“可是你还是伤心了。”易之云轻笑道,“村里的人一直都说你嫁给我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其实他们错了,我娶到了你才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如果没有你,我跟娘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了。”
“大少爷,先别急着感激我,这两年多,你可是一直被我欺压着的。”柳桥也笑道,“也别把我说的这般好,我知道我性子不好,又霸道,也就会赚几个钱。”
“你很好。”易之云道,“在我的心里,你是最好的女子。”
“我真的有这么好?”
“当然。”易之云笑道,“你是最好最好的女子!”
“呵呵……”柳桥低声笑了出来,“原来我这么好啊?”
易之云沉吟会儿,又道:“阿桥,有没有后悔嫁给我?”
“大少爷,当日决定让我嫁给你的人好像不是我。”柳桥笑着反问。
易之云也没急,换了一个方式问道:“那你可有后悔跟我定了婚书?”
“没有。”柳桥轻声道,却没有犹豫。
易之云顿住了脚步,再次轻声问道:“真的没有?”
“没有。”柳桥给出一样的回答。
易之云又沉默了会儿,“可是自从你嫁给我了之后,先是被我欺负,后来,不被欺负了,却又一次又一次地问我的事情劳心劳力,如今……更是伤心难过……阿桥,你真的没有后悔?”
“易之云。”柳桥清晰地说着,“虽然这一次又一次的风波让我的心觉得有些累,可是,我没有后悔过,而且,这过日子的,哪里就不会有风波不会有麻烦?我既然决定了要跟你过一辈子,就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后悔,易之云,我除了心眼小之外,也是一根筋的,认定了的事情,便一条路走到死。”
“不许说死!”易之云却轻轻斥道,起步,继续慢慢地走着。
柳桥笑了笑,“相濡以沫,白头偕老,最后,不就是死吗?有什么不能说的?而且,不是有一种说法,叫做妻死夫前是福吗?”
“什么福?我死了,你还有儿子,孙子孝顺,儿孙满堂,安享晚年!”易之云却仍是坚持道。
柳桥又是笑了几声,“大少爷,你不提儿子孙子的不成啊?”
“你不想……”
“我才九岁。”
“可以虚上一岁,这样你就十岁了。”易之云道,“十岁了。”
柳桥道:“那最少最少也得十年才能生出孩子!”
“五年!”易之云更正道。
柳桥道:“五年之后算上虚了的一岁,我也才十五,大少爷,才十五,怎么给你生儿子?”
“能生出来了。”
柳桥哽了哽,“我告诉你大少爷,十五岁的女子生孩子会要命的,你不会想用我的命来换你的儿子吧?”
“胡说什么?!”
“什么胡说?书上说的,就算是胡说也不是我胡说。”柳桥道。
“什么书说的?”易之云皱眉。
柳桥道:“就是上回你给我弄回来的那箱子,怎么?你送我的书你自己没看过?”
易之云沉默,半晌,“回去再看!”
“呵呵……”柳桥失笑出声,轻轻的笑声在夜里显得格外的清脆好听,半晌,听了下来,“易之云,对不起。”
其实她也是自私的。
虽然这样做是为了保住他的命,是为了不让他去送死,可是,不管再如何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无法掩盖自己的私心。
易之云停下了脚步,没有问她为什么说对不起,静默半晌,才缓缓开口,“阿桥,不是你的错。”
柳桥在听了这话,心口一阵刺痛,“易之云……”胸口像是压着什么似得,便是连说话也觉得艰难,“我们回屋吧。”
“好。”
易之云背着她,回了屋。
“阿桥,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在抱着柳桥重新入睡之前,易之云低喃道。
柳桥却并无一丝的欣喜。
她听得出来,他的这句话并不是气话,也不是被迫说出,更没有不情不愿,可是,亦没有希望,没有对未来的憧憬。
便是刚刚说起了他最为期待的生孩子一事,也是如此。
他心中的某一处正在被她跟云氏联手摧毁。
易之云,你说我没错,可是,我真的没有错吗?
真的没有错吗?
阻止了你去从军,阻止了你的报仇,我们便真的可以幸福地过日子吗?我相信你将来不会因为今日我的阻止而恼恨我,可是,你的心,真的会幸福吗?
若是只是我一个人幸福,那算什么幸福?
柳桥无法给出自己一个答案,而第二天,易之云却提出了要回扬子县。
云氏自然不同意,“云儿,你的伤还没有好全,就算我们坐马车回去,那也太辛苦了!再等等,等你的伤好了之后再回去!”
“娘,我已经没有大碍了。”易之云道,“路上走慢点,不会有事的。”
云氏见他坚持,脸色变了变,“云儿,你是不是还想……”
“娘。”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是想尽快回家而已,这一次……大家都很担心我们,村里的人,还有岳父岳母,而且,阿桥的铺子也需要她回去打理,再说了,回家静养总好过在客栈这里。”
“可是……”
“娘,我们回家吧。”易之云打断了云氏的话,坚持道。
柳桥看向云氏,“娘,既然夫君想回家,我们就回去,如果娘不放心,大不了我们请一个大夫随行。”
云氏凝视着儿子半晌,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当然,也没有真的请一个大夫随行,纵然柳桥真的打算如果云氏开口的话,她会这样做,不过,云氏虽然关心儿子,但是也知道这等事情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可以做的。
这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地位决定。
云氏似乎是真的立定心思要当一个庄户人家,好好地过日子。
不过在启程回去之前,还是请教了大夫,待大夫说了没问题,才启程。
这回去自然不会日夜兼程。
所以当他们回到了扬子县,已经是四月下旬了,而回到了扬子县的第一件事,自然便是请大夫来给易之云看诊。
所以,柳桥才将易之云跟云氏安置在了铺子,也没有来得及跟林小燕和张氏说什么,便直接去请了张大夫了。
张大夫看过了之后说内伤已经好了,不过还是开了方子调养。
云氏眼底的忧虑才放下。
“先不要回村里,在这里静养两日再回去。”柳桥道,随后看向云氏,“娘,铺子后面有一个院子,地方虽然不大,但是足够我们住的,让夫君在这里静养两日再回去。”
云氏自然不会反对。
柳桥看向易之云,不待他开口便道:“我知道你想回家,不过这里也算是我们的家的一部分了,在这里住两日,买药请大夫也方便些。”
易之云看着她,“好。”他明白她的心意,回到村子,不管如何,都得跟村里的人交代一番。
“那好,你先休息,我去跟小燕说说!”柳桥道,“这里就只有两间屋子,小燕晚上在这的话住不下,而且,这些日子她也忙坏了,得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好。”
“娘,你也回屋去休息休息吧。”柳桥道,“待会儿我跟我娘去市集新鲜的肉菜,今晚上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
云氏点头。
柳桥又将易之云摁在床上休息下了,这才去厨房找林小燕。
林小燕在厨房也没做什么,今天需要买的糕点早上已经都做好了,不跟着过去只是不想妨碍他们罢了,如今见柳桥过来,便关不住话匣子了,仔仔细细地问了这些日子的事情,之前虽然收到了信,但是信上也只是简单交代了,根本没有细说。
林小燕问了,张氏自然也不落后,她的心是在见到云氏安然回来了之后才彻底放下的。
柳桥一一说了,自然,易家的恩恩怨怨没有跟林小燕交代,之前她也没说云氏是要去京城,当然,当柳桥将易之云已经改变主意,不再坚持去从军了,云氏究竟去了哪里,她们也不关注了。
林小燕更是认为云氏是想用离家出走的方式逼易之云放弃。
而如今成功了。
“那太好了!”林小燕笑道,“阿桥,易大哥不再坚持,这太好了!”
张氏也是如此,高兴的念了阿弥陀佛,“终于没事了,终于没事了……”
不管是林小燕还是张氏,都认为已经雨过天晴了。
柳桥暗自苦笑。
说完了云氏的事情,林小燕便又拉着柳桥交代铺子的事情,柳桥本是想去市集买些新鲜的肉菜,再给易之云顿一顿补品,不过张氏将这活给揽下来了。
“娘去就成!你跟小燕聊!”张氏道。
柳桥有些诧异,“娘你可以吗?”
“可以可以!”张氏道。
柳桥看了看她,“好,那待会儿去柜台哪里拿银子。”
“好。”张氏点头,提了一个篮子便出去了。
“阿桥你别担心,婶子没事的。”林小燕道,随后便将这段时间张氏的情况也说了一遍,这些日子他们都住在铺子里,起先云氏只是负责在厨房做糕点,不过后来或许想帮更多,便走出厨房,尝试着在铺面招呼客人,最后连去集市买菜的活也揽下了。
柳桥听了这话,心里也为张氏愿意走出去而高兴。
至于铺子的事情,则一切顺利,没有人闹事,生意也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每日赚的也不少,“阿桥,这些日子的账目阿河叔都做好,等你休息了之后就可以好好看。”
“我爹做的?”柳桥诧异。
林小燕点头,“我虽然跟你学了几个字,但是……看我倒是可以看,但是做账我做不成,就阿河叔来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桥道,“我是说我娘在这里,我爹……”
“你别担心,他们没事。”林小燕道,随后将事情缓缓道来,起初两日,林贵也睡在了铺子,可是两日之后,可是很快,便觉得不妥了,虽然还有林小燕在,但是他跟张氏住在一个屋檐之下,终究不好,可放着张氏跟林小燕两个人在铺子,又不放心,便趁着一次柳河来送奶油的时候说了。
柳河也不是每天都来铺子,只是隔了两三日来一次,目的是为了问问柳桥他们有没有消息,在听了林贵的顾忌之后,他挣扎了许久,最后决定跟林贵换。
当然,事先他也跟张氏说过。
张氏当时什么反应,林小燕不知道,因为他们是单独谈的,不过后来张氏的脸色虽然有些尴尬,但是却并没有不妥。
之后便换做了柳河晚上守夜。
“阿桥……”林小燕支支吾吾的,“我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好……阿桥,起先阿河叔跟婶子总是避开对方的,不过后来……渐渐的,他们便开始说话了,最后还能坐下来一起吃饭……还有啊,你走了之后没多久,君东家……他就让他家里的那个大夫来给阿河叔看脚……阿河叔本来还不愿意的,最后是婶子说服了他……而自从这事情之后……我觉得他们好像……好像相处的不错……阿桥,我也不知道这样到底好不好?”
柳桥看着她,笑道:“当然好了。”
“可是……”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柳桥笑道,“其实一开始我也是存了让他们破镜重圆的想法,不过后来看他们都抗拒,也就没有敢撮合了,当然,也顾及着其他人怎么看,尤其是柳家的人,不过,如果他们有这份心,不管将来会面临什么,我都会支持他们!”
是的,支持!
之前那般多的顾及之所以在乎,是因为不管是柳河还是张氏都不敢踏出这一步,更甚者没有这个心,她不能为了自己的想法而勉强他们,让他们去面对众人的责难,可是,如果他们愿意,她就支持,而且会尽一切的努力帮他们一起抵挡来自外界的风暴。
只要他们好,一切都不是问题!
不过她真的没有想到云氏这么一出走,竟然带给了他们新的起点。
林小燕见她这般说,也松了口气,“你觉得好就好。”
“对了,君世轩怎么派他家里的大夫来?”柳桥蹙眉,“我没来得及跟他提的。”其实也不是没来得及,只是没回见面总是忘了这事。
是她这个当女儿的不孝。
林小燕低头攥了攥衣角,“是有一次君东家来铺子买糕点,正好阿河叔也来问你的消息,就碰上了,君东家知道他是你爹,见他腿有事就问了问,没两天就派大夫来了,说是给阿河叔治腿。”
“原来是这样,他有心了。”柳桥道,随后话锋一转,蹙眉道:“他来买糕点?”
“嗯。”林小燕点头,“不过我没收他的银子。”
“这很好,铺子有他一成股,不该再收他的银子。”柳桥道,“等我有时间会亲自去谢过他的。”
“他也说你回来就去找他。”林小燕也道。
柳桥想了想,“过两天再去吧。”
林小燕看了看她,没有多言。
当天傍晚,柳河来替林贵,见到了柳桥自然又是一番的询问,在得知了事情总算解决了,易之云也不能再闹去从军了,这才安心。
因为云氏跟易之云在,柳河自然也没留下。
而林小燕也跟林贵回村子去了,柳桥还特意放了林小燕三天的假,让她好好休息。
送走了他们,关了铺子,柳桥本是想去厨房帮忙做晚饭的,但是被张氏赶出来了,说她也累,让她去休息,柳桥也说不过她,便回了屋子。
一回屋子,便见易之云坐在炕边,像是在想什么似得。
柳桥心里叹了口气,上前,却是笑道:“怎么?我爹又教训你了?”
易之云回过神来,“岳父疼你,教训我几句应该的。”
“糟糕了,我现在有爹疼有娘爱,你以后想欺负我也欺负不成了。”柳桥笑道。
易之云也笑了,“这样很好。”
柳桥笑容微微一滞,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了账本,然后坐到了易之云身边,说起了铺子的事情。
易之云笑道:“赚的不少?”
“不多,但是也不少。”柳桥翻了一遍账本,跟原先预计的差不多,没有太大的惊喜,扬子县虽然不小,但是也始终只是一个县城,客源不会太大,这个数目也算是很不错了,“大少爷,今年我们盖新房子怎么样?”
加上腐竹作坊的分成,盖一间舒适的理想之家应该足够了!
“嗯。”易之云笑道。
柳桥也笑了,却也没忽略易之云眼底的那抹阴影,终究,还是放不下,终究,再多的笑容也无法掩盖内心的痛。
可是易之云,我怎么能够让你依照你的方式去报仇?
虽然自私,可是柳桥做不到。
而为了补偿,也为了拴住易之云的心,她打算一步一步地让他介入她的生意,所以在接下来静养的日子,易之云除了一日三餐地喝药吃补品之外,便是被柳桥拉着了解铺子以及腐竹作坊,要了解清楚,自然少不了实地考察,美食坊自然没问题,他们就住在这里,不过腐竹作坊那边……她得先跟君世轩通通气。
正当她打算去找找君世轩的时候,麻烦却先上门了。
说是麻烦,可一旦处理不好,美食坊便彻底毁了。
这一日一大早,便有一个几个男子抬着一个三十来岁的面色惨白惨白的妇人前来,说是她昨天在这里买了糕点,吃了就上吐下泻的,丢了半条命,是特意来讨回公道,且告诉所有人这铺子里面的东西害人!
事态严重了。
本来放假,可是却在家里呆不住还是来了铺子的林小燕吓的面色惨白,“阿桥……怎么会这样?不会的……”
显然她自己也没信心。
柳桥当即让张氏将林小燕给扶进去,随后便开始危机处理,可是这帮人却似乎想毁了美食坊多于讨回公道,骂骂咧咧的,就差没有动手砸店,而那丢了半条命的妇人也哭天抢地的,最后,还给出了美食坊两个选择,一是关门赔偿,二是上衙门。
柳桥冷笑,“好啊,就去衙门让大老爷好好审审!”她对自己经受的糕点很有信心,绝对不会有问题,而且,他们这样的阵势,她若是看不懂他们是故意在找麻烦,便是白活了一辈子了,不过却不知道这一次究竟是谁下的手!
一听柳桥这般说,这班人便怔住了,随后,又大闹,甚至开始想动手砸店,易之云赶紧拦在柳桥的面前。
而这时候,衙门的捕快来了。
带头的是陈捕头。
因为场合的问题,陈捕头也没有跟柳桥等人打招呼,公事公办地问了情况,最后,将双方带回衙门。
“你留下,我去。”易之云道。
柳桥看了看他,“好。”随后又道:“铺子的糕点没有问题,不过你还是要仔细,莫要被人算计了。”
“放心。”易之云道,“关好铺子,除非我回来,否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嗯。”柳桥点头。
易之云转身跟陈捕头等人去了,还带走了铺子里面的所有糕点,而闹事的那帮人,则被捕快都押了回去,从这一点上看,陈捕头也还是偏向了他们。
易之云走了之后,柳桥便关好了铺子,随后去跟云氏交代这件事,院子跟前面的铺面离的不远,方才闹的那般大,云氏自然是听到。
将事情跟云氏说了之后,柳桥继续道:“娘,我让夫君去处理这件事是因为他是一家之主。”
云氏看了看她,“我明白你的意思,就让云儿处理吧。”
“娘也别担心,铺子的糕点绝对没问题,不会有事的。”柳桥道。
云氏点了点头,随后看了她半晌,“你能为云儿这样做,很好。”
“娘说什么话?他是我夫君。”柳桥笑道。
云氏凝视了她沉默会儿,“明天起我也去厨房帮忙。”
柳桥讶然,“娘,厨房有我跟我娘,还有小燕,人手足够了,娘不需要这么辛苦。”
“既然以后要这样过日子,我岂能例外?”云氏道,“就这样定了。”
柳桥看了看她,或许云氏心里也并未真的放下吧,只是不得比屈服于现实,不过,她能够认清楚现实并且愿意努力过日子,也是一件好事,“好。”
柳桥一直等着易之云的消息,可是等了大半天却还是没有等到易之云回来,便开始有些坐不住了,难道易之云处理不了?
“阿桥,要不我去看看?”林小燕脸色比开始的时候好看一些,不过还是有些苍白。
张氏也道:“阿桥,还是去看看吧。”虽然她们的糕点没问题,可是如果有人故意陷害,那可能真的会出事。
柳桥想了想,正打算答允之时,传来了敲门声。
“阿桥,是我。”
柳桥当即冲去开门,在见了果真是易之云,而且完好无损之后,顿时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易之云进来。
“事情如何?”柳桥问道。
易之云笑道:“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易家大哥?”林小燕又惊又喜。
易之云点头,“陈捕头查过了,那些人是被人买通来陷害我们的。”
“先进去坐下再说。”柳桥道。
众人没有异议。
易之云坐下来,喝了口茶歇了口气便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公堂上,易之云并没有哭喊冤枉,而是先求了徐茂大老爷请了大夫来看那个丢了半条命的妇人,同时也让仵作检查从铺子里面带回来的糕点,借着,便求衙门彻查那些人的背景。
一番查探下来,大夫证明那妇人之所以上吐下泻是因为吃了巴豆,当然,这个结果一出来之后,他们便说美食坊的糕点中有巴豆,她才会这样。
可仵作检验糕点,并没有毒,给狗吃了那妇人买的那款糕点,也没有出事。
这些人又说他们昨天买的,今天的没事不能作数。
易之云随即就着他们的背景质疑他们是否买的起美食坊的糕点,尤其这妇人还是吃了最贵的那一款蛋糕。
徐茂也不是糊涂之人,以这些人的背景,便是真的有银子买,也绝对舍不得将银子花在一小块的糕点上面,当即厉声质问。
当然,起先这些人还是扛得住的,但是在徐茂威胁用刑之后,便招了。
他们的确是污蔑美食坊,不过却不是他们自己的主意,而是有人收买他们,而收买他们的正是开张那日带头闹事的那个周记点心铺子的伙计。
于是,衙门将这个伙计跟周记的掌柜都给带到衙门了。
“原本我以为还需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让他们承认,没想到那伙计一到衙门就招了。”易之云道,“只是他却说是他自己的主意。”
“自己的主意?”柳桥嗤笑,“倒是没想到周记的掌柜找了一个这么忠心的伙计。”
“他坚持说是自己的主意!”易之云沉着脸道,“说是上回开张的时候他来买美食坊的糕点被人认出来,回去之后被周记的掌柜知道了,怪他竟然去帮衬对头的店铺,不但训了他一顿,还将工钱减了大半,甚至还差一点解雇了他,所以他就恨上了美食坊,一直都在找机会报复。”
“一个小小的伙计,还是被减了大半工钱的伙计竟然有银子收买人来陷害我们?”柳桥好笑道。
易之云沉着脸继续:“他说是之前存下来的,而他也在周记当了很多年的伙计,这个谎言无法戳破,而且,整件事只有他一个人出面,周记的掌柜没有介入,所以,就算我们怀疑,甚至大老爷也怀疑,没有证据也没有办法。”
“大老爷怎么判?”柳桥问道。
易之云道:“那伙计污蔑美食坊被打了三十大板,判监两年,至于那一家子,被打了三十大板,判监五个月。”
“就这样?!”林小燕握着拳头满脸愤怒,“那周记的掌柜一点事也没有?”
“大老爷训斥了他御下不严,同时罚了他一百两,作为给我们的赔偿。”易之云道,随后从怀中取出了两张纸,一张,自然是银票,而另一张……他递给了柳桥。
柳桥打开一看,顿时怔住了,这是一张道歉书,而道歉之人便是这周记的掌柜,不过字迹却是易之云的,道歉书写的诚恳无比,虽然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周记的掌柜因为自己御下不严导致美食坊被陷害深感抱歉,但是字里行间分明是透着周记就是幕后指使的意思,更难的的是,周记的掌柜竟然签字画押承认了这道歉书上所说的。
或许他没看出这字里行间的深意。
不过,就算没看出,这张道歉书也足以让他没脸,怎么肯签字画押?
还有……
上面还有官府的证明这道歉书是真的官印?
“这……”
“我要求的。”易之云道,随后冷笑道:“区区一百两就想了事,未免太便宜了!”
“他怎么肯签字画押?”
“大老爷同意,他自然不敢不签字画押!”易之云没有详细讲述过程,但是从语气上柳桥也可以听出当时一定经过了一番唇枪舌战。
柳桥挑眉,继续问道:“官印也是你求的?”
“嗯。”易之云道,“虽然案子是公开审理的,但是也一定还是给美食坊造成了损失!有了这张文书,明日张贴在店铺的门口,这样至少可以减少一些影响,也好警醒那些想要出歪招数的!”
“大老爷竟然愿意帮忙?”柳桥对此十分诧异,徐茂的确是清官,但是官印可不是哪里都能盖的,“看来他是有心帮我们。”
没想到当日的麻烦都是结了这份善缘。
“他是个好官。”易之云道,“退堂之后他单独见了我,他说其实他也知道这件事跟周记的掌柜脱不了干系,只是没证据,他也不能做什么,所以才会同意加盖官印,一是给我们的补偿,二是也是希望借此来警告扬子县其他有这等心思的商贩,此外,他也承诺以后会让人注意周记的掌柜,而这件事也会再暗中细查。”
柳桥笑道:“那就好。”
林小燕跟张氏听了,也松了口气,“那我们明天还开店吗?”
“当然。”柳桥道,“明日将这道歉书贴在店门口!”虽然这一贴,跟周记的仇就结的更大了,不过,对方都这么欺负上门了,她若是不反击恐怕会让对方觉得他们软弱可欺!
美食坊跟周记所销售的根本不同类,虽然都是糕点,可是也造不成太大的冲击,然而周记一开始就容不下,这点肚量都没有,化敌为友的可能性基本没有,既然始终都是要交恶的,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不过大少爷,你怎么想到这道歉书的?”
易之云看着她,“你教的。”
“我?”柳桥诧异,随后,便想起了一件事,之前她威逼利诱让易之云写下了保证书,想起这一幕,柳桥笑了,“没错,是我教你的!”随后看向云氏,“娘,你说夫君是不是孺子可教?”
云氏淡淡笑了笑。
这件事算是顺利解决了。
而这件事也证明了易之云适应的很好,或许,假以时日,他真的可以放下,跟她一起好好地经营生意,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当天晚上,柳桥跟易之云讲解账目,同时将今日的账记上,虽然那些被衙门带走的糕点是要不回来了,但是铺子其实也没有损失,因为有周记的那一百两补上。
“易之云,今天你很厉害。”柳桥不吝啬赞美。
易之云笑了笑,“以后我保护你。”
柳桥微笑,“嗯。”或许,真的可以。
……
第二天,美食坊正常营业。
而除了周记的那张道歉书之外,还有一张公告,美食坊宣布即日起,如果有人因为吃了美食坊的点心而出现不适,美食坊除了负责一切的汤药费之外,还会依照出事顾客花费的银两百倍偿还,当然,后面也还有一条,如果有人利用此事敛财或者故意陷害美食坊,美食坊也会追究到底,同时也附上了昨天那件事详细记录,那几个陷害美食坊人的下场,更是用大红色的墨写的清清楚楚。
所以这一天,美食坊热闹不已,当然,真正购买的顾客还是那些人,并没有增加,不过也没有减少,而且人气是赚足了,更让美食坊扬名县城!
而周记的掌柜在听到了这件事之后,当即摔了最新研制出来的新款点心,面黑如墨。
其实柳桥猜错了,美食坊的出现给周记造成的损失不是一丁半点,而是很大,已经严重到几乎威胁到周记生存的地步。
虽然两个铺子买的点心截然不同,但是顾客却都是那些,而且,每天吃的点心也是有量的,吃了美食坊的,自然便不吃周记的。
扬子县毕竟只是一个县城,有钱人家虽然多,但是能够不在乎买两家点心浪费的人家却不多。
所以,周记才会在明明知道美食坊背后有君家撑腰都还要下手对付。
只是却找错了人做这件事,手段也不慎高明,自然,他们最错的是挑错了时间,如果在易之云他们回来之前,美食坊可能就撑不住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转危为机。
可是,不管周记的掌柜多恼恨,在刚刚失败了之后,他不得不忍着,同时还得花心思扫干净这件事的尾巴,免得害别人不成反而惹了周身的麻烦!
自然,这些柳桥不会知道,知道了也不在乎。
在解决完这件事之后,易之云便提出回村子去一趟,不过因为要照顾铺子,每天往来也太辛苦,一家子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搬来铺子住。
柳桥本来想再租一间宅子住的,不过被易之云拒绝了,虽然不缺这份银子,但是也不必如此浪费,而且,这样也不方便。
柳桥充分尊重他这个一家之主。
回村子之后,村里的人都很关心,易之云跟柳桥整整招呼了一整天,才将这事给揭了过去,易之云应对从容,便是有人问及了从军一事,他也能够平静回答,当然,答案是他一时想歪了,而面对一些长辈的教训,他也认真听着,态度良好。
这般的易之云让柳桥都怀疑自己之前的担忧是不是太过了。
不过不管是不是她想过了,至少易之云如今很积极地生活,而且,真的担起了一家之主的责任,柳桥心里更加有信心他们一定可以熬过仇恨的磋磨,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的!
可是,就在第二天,她的这个信心被摧毁了,憧憬的美好未来也同时破灭。
在跟村里的人交代了之后,他们便动手准备搬进城里,不过这一次没有跟上次的搬的彻底,柳桥提出每隔五天回村子住两天,算是双休,当然也不是真的休息,而且或许还会更累,不过,不得不承认,林家村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根了。
根,自然离不得。
易之云跟云氏没有反对。
而一直记挂着村里作坊内的小猪跟菜地的云氏自然也不会反对。
可是就在这一天,他们收拾好简单的包袱打算进城的时候,易晟派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