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之云进了上房的院子便敏感地感觉到了气氛压抑,眉头皱了皱。
“爷,老夫人在膳厅……”
易之云看了一眼领路的管事妈妈,起步往膳厅走去,进了膳厅,果真见到云氏在用膳,“娘。”
云氏搁下了筷子,“回来了。”
“恩。”易之云应道,“娘怎么不跟舅舅他们一同用膳?”
云氏看了一眼身边的下人,“都退下吧。”
众人退下。
易之云眉头皱的更紧,“娘……”
“你若是眼里还有我这个娘,若是对你舅舅还有一份心的话,就不会现在才过来!”云氏却道,明显的愤怒,“还是我派人去请你!”
“娘。”易之云看着眼前的面色有些阴沉的母亲,“阿桥出事了,难道我不管不问留在家里给舅舅接风洗尘?”
“她出事了你自然不能不管,可是她没事了,你就不能过来跟我这个娘交代一声?”云氏咬着牙,“你担心她,难道我就不担心?你舅舅他们就不担心?!”
“他们知道这件事?!”易之云却是眯起了眼。
云氏见了顿觉心口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就只有你你舅舅跟舅母知道,怎么?担心他们说出去影响到了你妻子的清誉?!”
易之云心里有些烦躁,“娘,我不是……”
“她至于你就这般重要!?”云氏一字一字地道,“重要到你怀疑我跟你舅舅,重要到你离她一刻都不成?重要到大白天的……”话没有说下去,“我生你出来不是让你围着一个女人转!更不是让你沉溺温柔乡!”
易之云面色微变,“娘,你怎么会这般想?”
“是我想吗?”云氏继续道,“你跟她大白天的在屋子里面做什么你们自己最清楚!”
易之云看着眼前几乎不可理喻的母亲,深吸了一口气,“白日的事情是孩儿失仪,只是我们是夫妻,夫妻敦伦天经地义,娘不是也说想要早些抱孙子吗?”
云氏闻言一口气哽在了咽喉,随即竟是冲口而出,“她被人掳走了一整夜就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易之云身子一僵,一字一顿,“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方才将人救回来,不请大夫,不见任何人就只顾着与她……”云氏看到了儿子僵住的神色,却只是更加误会,“云儿,她就重要到让你这样将自己的尊严……”
“没有!”易之云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如果娘是指她有没有被人侮辱了,我可以告诉娘,没有!”
“你……”
“如果娘没有其他的事情,孩儿先告退!”易之云握紧了拳头,仍是一字一顿,随即便转身离开。
云氏倏然站起,“你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
“娘希望我是什么态度?!”易之云转过身,脸上有着压抑的怒意,眼眸微红,“她因我而受累,好不容易平安归来,娘不但不关心,还质疑她的清白,娘想要我什么态度?!”
“你——”
“她究竟有什么对不起你?!”易之云咬着牙,他没想到那些可能出现的诽谤不是出自外人之口,而是出自自己的亲生母亲之口,若她是一个寻常的婆婆,或许可以理解,可是她是吗?她跟阿桥相依为命十年,“娘,阿桥照顾了你十年!即便她真的受辱,娘也不该这样绝情!”
云氏浑身颤抖,眼中含起了泪水,“她对你就这样重要?重要到即便她失去了清白你也……”
“她没有失去清白!”易之云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当日君世轩设计她,她宁愿自残也要逃开,如果她真的受辱,我抱回来的就是一具尸体!娘你说对了,只要她活着,即便是失了清白,我也绝不背弃她!”
云氏眼眶中的泪水涌出,却说不出究竟蕴含着什么。
“她是很重要!”易之云继续道,“云柔说我不爱她,说我对她只是愧疚只是报恩,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所谓的爱情究竟是什么,但是我想到她我会心安,我看到她便觉得安稳,她陪在我身边,我就觉得没有什么是可怕的!这就是我的爱!娘,她是很重要,重要到我可以不在乎她是否清白,重要到我可以因她而将自己的尊严践踏在脚底!因为没有十年前的柳桥就没有如今的易之云!”
“你——”云氏浑身颤抖,“你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用血汗换来的,是你自己努力而来的,你怎么可以将这一切都归功于她?!”
“不!”易之云却摇头,“如果没有当年的柳桥,易之云一辈子就只能窝在林家村中日日被仇恨折磨却怎么也找不到出路!没有她,易之云只会继续去考所谓的科举,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最后,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跑来进城跟易昇同归于尽!”
云氏踉跄了一下,跌倒在了椅子上。
“娘!”易之云继续道,“我不求你跟当年一般待她,我知道很多事情发生了便是发生了,你心里对她有心结有芥蒂,可以!可是娘,我们不能没有良心!这是当年我厌恶她的时候你告诫我的!”
“那你现在是在指责我没有良心?”云氏落泪道。
易之云绷紧了面容,“不,我只求娘对她公平一点,公正一点!她没有对不起你!”说罢,握紧了拳头看了她会儿,转身离去。
云氏呆呆地坐着,泪流满面,脑海中却浮现了那一日易昇失去一切之时的诅咒。
“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从此荣华富贵万事无忧了吗?!我告诉你云氏,你生地这个好儿子今日能够这样对我,明日也能这样对你!”
如今,诅咒成真了吗?
……
正院的寝室内温暖入春,温馨静谧。
柳桥被一只轻抚着她头的手给弄醒了,眼眸惺忪,却还是可以看清楚身旁的人。
“醒了?”易之云坐在了床边,微笑道。
柳桥看了看他,“出去了?”
“恩。”易之云点头,
柳桥坐起了身,“进宫了?”
“恩。”易之云点头,“皇上召我进宫,你放心,我没有冲动。”
“那就好。”柳桥松了口气,“那情况如何?”
“暂且不知。”易之云道,“我将事情告知了皇上,他会从景阳公主身上查。”
柳桥点头,“这是急不来。”
“太后似乎不知道这件事。”易之云抬手摸着她背后的柔软长发,“估计皇上没跟她说,以后如果你进宫的话,太后不提你也不要说。”
“我知道。”柳桥颔首,随后正色看着他,“易之云,这件事不宜闹大,终究跟皇室声誉有关,或许血浓于水这话还是有些正确的。”
易之云笑了笑,“放心,我不会冲动的,而且对付一个棋子也没有意思,要报仇也要找幕后的人!”
柳桥心里松了口气,也笑道:“那幕后的人你估计会是什么人?”
“不是二皇子这边的。”易之云道,“起先我怀疑过太子,可事后想想你出事对他也没好处,这跟当初他瞒着你的事情不一样,若是暴露,他便会彻底失去太后的庇护,所以利用这件事打击荆皇后他们弊大于利,他不会这样做。”
“不是太子就好。”柳桥道,她还真的担心是太子利用她来打击二皇子,“对了,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查到了二皇子身上?”
“不是。”易之云摇头,“是有人送了一封信给我。”随后将事情说了一遍,“……这件事我没告诉皇上,如果说了,太子的嫌疑更加大。”所以那人在山上才不对她们动手,因为他要的不是她们死,而是让人觉得下手之人并不想伤害她们!这样太子的嫌疑就更大!
柳桥眯起了眼,“也便是说对方可能是要挑起太子跟二皇子之间的冲突?”她忽然间想起了当日在营海的刺杀,“会不会是北延国的人?”
易之云眼眸一沉,竟没往这边想过。
“当日营海刺杀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你们在北延国不是隐瞒了身份吗?”柳桥继续问道。
易之云道:“当日阿扬跟我说过太子这边出了些问题,不过之后已经处理好了,我也没过问,明日我去见太子一趟!”
“恩。”柳桥点头,有了怀疑的对象就好,“你跟太子之间……易之云我还是那句话,不必过分认真,但是也不要让他看出了你对他有意见,若是让他怀疑你会背叛他,往后你的路就更加难走了!”
“恩。”易之云点头,随后岔开了话题,“这两日我去军营,在家里陪你。”
“可以吗?”
易之云应道:“皇上恩准的。”
“不怕被人说你沉溺温柔乡?”柳桥挑眉道。
易之云眼底却闪过了一抹极为复杂的情绪,随后,伸手抱紧了她,“阿桥,别离开我!”
“还说我尽说傻话,你自己不也是?离开了你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夫君?”柳桥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不过却没有多想,只当他还在后怕。
“跟我生儿子!”易之云却松开了她,忽然冒出了这话,生了孩子,就算她想跑也跑不了。
柳桥笑容一僵,当即道:“冷静点易之云,我不会跑得,绝对不会,可你再这样,我非得死在你……恩……”
“不许说死!”易之云狠狠地吻了她一下,一字一字地道。
“好,不说不说,可是不行!”柳桥声音轻柔地安抚。
“恩。”易之云抱着她磨蹭着她的脖子,“明天再来。”
当然不行!
柳桥当即否决,不过看他这般可怜兮兮的样子,终究没说出口,“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现在我饿了。”
“我让人摆膳!”
膳食还是以清淡为主。
柳桥想起了云家舅舅他们,“昨晚上的接风宴没吃成,正好这两日你也在,我们再摆一桌?”
易之云想起云氏的态度,沉默了起来。
“难道他们生气了?”柳桥见状问道,“还是……娘生气了?”
易之云苦笑。
柳桥叹了口气,“你娘生气了。”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易之云看着她,声音有些低。
柳桥伸手拍拍他的脸,笑道:“看在你长得不错的份上,姑娘我就受受委屈吧!”
“明日就算了。”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后天吧,明天你再休息一日,请大夫来给你看看,没不舒服也得看看,皇上赏了一些补品,还有一支千年人参,明日让人炖了。”
“大夫我看,补品我也吃。”柳桥笑道,“不过那千年人参就免了,这东西难得,留着以后需要的时候再用!现在没病没痛的吃了怕会吃出病痛来!”
“你高兴就好。”易之云道。
柳桥看了看他,终究没有跟他说云氏的事情,罢了,她就多担待一些就是了。
两人吃了晚膳,柳桥便拉着易之云出门散步了,没理他说外面冷的话,她看得出来他心里憋着一些事情,之前还以为是后怕,现在恐怕是跟云氏有关,“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你不想跟我活到九十九?”
易之云便陪着她出门了。
也没有走远,就在寝室外地长廊走着,小半个时辰之后,方才回去,柳桥是睡了一整天没有睡意,但是易之云却没睡,即便他看起来精神很好,便是他没说,但是她也猜出了昨晚上他一定没有合过眼。
回屋之后便就寝。
易之云没闹她,只是拥着她,很快,便沉睡了。
柳桥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睡容,便是睡着了也是皱着眉头,许久,低声呢喃:“易之云,还是我来保护你吧。”
……
易之云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方才醒来,而醒来之后,身边却是空空的,心倏然一惊,猛然起身,“阿桥!”
“叫什么叫?!”柳桥先开了卧室入口的帘子,笑靥如花,“不就在这吗?”
易之云看到了人,心方才安下,“怎么不叫我?”
“你睡的跟猪一样,我怎么叫你?”柳桥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道:“小猪夫君,为妻伺候你更衣可好?”
易之云眸色一身,伸手将人拉入怀中,“一大早就勾引我!”
“冤枉了统领大人!”柳桥窝在他的怀中笑道,“什么一大早,明明是中午好不好?”
易之云低头欲吻她。
“别!一口臭气的!”柳桥挡住,一脸嫌恶的样子,“去洗干净再来!”
“好!”易之云扬眉,“洗干净再来!”
“你想的美!”柳桥从他的怀中逃脱,正色道:“我今天很忙,没空跟你闹!”
易之云双手环胸,“我不忙!”
“昨晚上谁说要去见太子的?”柳桥拿过了一旁架子上的衣裳扔给他,“去梳洗,再不起来午饭都赶不及了!”
易之云笑着起身,“遵命,夫人。”随后,起步去净房,这才出来,午膳便摆好了,柳桥也没继续闹,顺顺利利地吃完了,随后便被易之云拉着去散步了,说是要跟她活到九十九。
柳桥见他的神色,郁气消了不少,也笑着陪着他闹了。
散完了步,易之云便出门去了。
柳桥也没嫌着,去了上房。
云氏见了她,不过脸色却不怎么好,有些苍白。
“娘身子不舒服?”柳桥问道,“可要找大夫过来看看?”
“不必。”云氏不冷不热地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柳桥也没有继续,“前晚上我出了些意外,怠慢了舅舅一家,我跟夫君商量过了,打算明日再设宴给舅舅他们接风洗尘。”
“你安排就是。”云氏道,看似让她做主,可语气却是生硬。
柳桥看了看她,“娘对我被掳走一事很介意?”
云氏面色倏然一颤。
“娘放心,我虽然被掳走,但是还是有些自保的能力。”柳桥道,“就算出事,那出事的也是别人。”
“云儿跟你说了?!”云氏一字一字地问道。
柳桥笑了笑,“说什么?”
云氏盯着她。
“夫君什么也没跟我说。”柳桥继续道,“不过昨晚上他回来之后心情有些不好,起先我以为是因为我出事,不过后来才发现似乎跟娘有关系,娘不用担心,虽然夫君很在乎我,但是也不会将你的事情拿到我面前说,我是他的妻子,而你才是他的母亲!”
云氏却是冷笑一声。
“只是夫君不开心,我也不开心。”柳桥继续道,“想必娘也不会开心的,所以,娘直说吧,你想我如何才肯跟我好好过日子?”
云氏没有回答。
“如果娘现在不想说或者没想到的话,那可以不说。”柳桥继续道,“不过我希望娘对我若是有气有意见直接冲我来,别往夫君身上撒,我心疼。”
“你——”
“娘。”柳桥打断了她的话,“好好过日子就这么难吗?”
云氏还是没回答,胸口却是起伏不定。
“娘如果不想见到我不想理会我,可以。”柳桥继续道,“如今舅舅他们也来了,舅母跟几个表嫂都在,还有一堆孩子,娘不妨跟他们好好亲近亲近,这般心情也会好些的。”说完,对着云氏一礼,“我先回去了。”
云氏没有阻拦,却在她走了之后摔了茶杯。
……
易之云一直到晚上才回来,详细的情况没有说清楚,只是道当日他身份泄露是因为潜伏在京城的北延国细作认出了太子,进而查到了他的身份,不过消息没有传到北延国便被截住了,同时拔萝卜带坑的将潜伏在京城的北延国细作全部拔出。
“那这次的事情跟北延国的关系有多大?”柳桥问道,细作清除了,也可以派心的来。
易之云摇头,“太子会留意京中情况。”说罢,又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易之云搂住了她,“没什么,如果我不在御林军的话或许能够有更多的资源。”如今,只能依靠别人!
“你可别多想!”柳桥赶紧打住了他这个危险的想法,“当日你自己也说了去御林军的各种原因,你要是有别的想法,估计那幕后之人还没动手,皇帝就先将我们给灭了!”
她可不会认为承平帝会因为她“可能”是他妹妹一事而放过一个不听话的臣子!
如今他不认她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易之云搂紧了她,“放心,我还想跟你活到九十九!”随后,眸色渐深,“生很多儿子!”话落,直接将人横腰抱起。
“易之云你冷静——”
最终,柳桥没想到办法制止他的“明日计划”,而结果便是第二天感觉腰都要断了,而那男人却可恨的精神焕发。
忍着想将人一脚踹到墙角的冲动,端着笑容陪着他重新摆宴给云家众人接风洗尘,这一次倒是宾主尽欢,便是云氏全程也都是泛着笑容。
而下午,柳河来了,来看女儿之外便是商量酒坊跟美食坊年底汇总一事,各地的掌柜齐聚一堂,原本这事十月份便该开始筹备的,只是这样那样的事情一直拖到了现在。
如今各大掌柜都已经到京城了,被方掌柜和柳河安排住进了柳宅。
柳桥是解决将这件事给忘了,懊恼的同时也捡了起来,打算明日开始处理这事,而地点定在了柳宅,可是易之云不同意。
原因很简单,不安全。
柳河疑惑,他还不知道昨日的事情。
易之云也没有说出昨日之事,只是说拿之前太后一事当借口,让柳桥将汇总的地点安排在了易府。
柳河赞同。
柳桥叹了口气,也依了易之云的提议。
柳河走后,易之云便找来于洋,将前院正厅旁边的花厅收拾出来作为柳桥处理这事的地方,各自的掌柜好几十人,自然不能住进易府,柳河的意思是让他们住在柳宅,白日过来这边,易之云同意。
原本是想安排在书房的,不过柳桥不同意,以易之云如今的身份书房该是府中重地。
所以最后定在了花厅。
当晚,柳桥坚决制止已经给她造成了负担的活动,易之云也没有坚持,可却装可怜,说去了军营估计月底才能回来,会很想她云云,最后,她心软了,而结果便是第二天后悔莫及。
咬着牙从床上爬起,开始了以往一年之中最忙碌的日子。
易之云果真没能在晚上回来,信件却是不断。
柳桥忙的喘不过气来却还要抽空给他写信,更是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墙角去了,不过之所以这般忙也是因为这次萧瑀什么也不管。
原本以为这次萧瑀会出现的,可是他却只是派人来说年底翰林院忙,汇总一事由她做主就成。
不过柳桥也松了口气,想着他估计是想通了,所以避嫌。
除了酒坊跟美食坊的事情,各地的田产收租情况也得处理。
审核账目,制定下一季的计划,发放年底福利,汇总各种情况,了解员工想法,一应流程走下来,便快到小年夜了。
京城虽然繁花似锦,过年也是极为热闹,但是许多的习俗却是被所谓的荣华给淹没了,比如说祭拜灶神,那是下人的事情,比如说采办年货,那也是下人的事情,总是下人能够动的,主子就开口便成。
柳桥忽然间有些怀念当年的热闹。
而事实上自从易之云从军去了之后,她便没有再找回那些热闹过。
各地管事,除了离京城比较近的可以赶回去过年之外,其他的都得留在京城过年,柳桥也知道是因为她私人的原因而导致汇总延迟,虽说这些人是她的手下,但是也是普通人,新年跟家人团聚也是理所应当的。
如今回不去,柳桥只能尽可能安排他们在京城过一个好年。
不过她也只能张张嘴,其他的都是柳河在安排。
因为生意这边的事情才刚刚脱手,那边府中的事情也来了,田产收租情况,庄子的出产,最最重要的是年礼往来。
柳桥想了想,将最重要的年礼往来交给了云氏负责,没去见她,而是直接让于洋去找她说了这事,理由便是她才来不懂,而云氏却是在京城过过了一个年的。
而易之云去了军营之后,她跟云氏却是少的可怜,一次是太子妃派人来送东西,再一次便是中山伯世子夫人领着威远侯府的小姐前来做客,还有一次便是太后赏下了东西,他们去接。
云氏没有拒绝这件事。
柳桥便也丢开了,其他收租出产便也交给了于洋负责,随后打算休息休息,可还没开始休息,宫里便来人了。
明睿太后宣她进宫。
自从明睿太后回宫之后便没有去相国寺,而景阳公主也一直在相国寺代替明睿太后,当然,中间做了的恶事被掩盖住了。
这可以说是明睿太后自从先帝驾崩之后在皇宫待的最长的时间,许多人都认为这是跟柳桥有关系,所以便是柳桥一直拒绝着各府邸的拜帖,仍旧有人不断送来。
上回中山伯世子夫人若不是因为之前有过接触,而且易之云跟尉迟扬关系良好,柳桥也没打算接。
这一次来宣柳桥的她认识,是慈安宫的公公,可便是如此,她还是提高了警惕,直到真的见到了明睿太后,才放松。
“好了好了,都说见了哀家不必多礼了。”明睿太后阻止了柳桥行礼,随后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坐着,仔细看了起来,“你这孩子,生意再忙也得顾着身子,看,比上回出宫还瘦了!”
“太后知道我忙?”柳桥笑道。
明睿太后笑道:“本来想让你进宫陪陪哀家的,不过太子妃跟哀家说你这些日子一直忙,太子妃这般一说,哀家才知道你的生意做的这般大了。”
“我爱银子,所以便使了劲地折腾,一不小心便折腾成了这般大了。”柳桥笑道。
明睿太后笑了出声,“你这话可别让那些使劲钻营却仍是默默无闻的男人听到了!”
“我也就敢在太后面前说说。”柳桥笑道。
明睿太后笑得更加愉悦,“怎么?在你那夫君面前也不敢说?”
“我不跟他说,免得他来抢我的银子!”柳桥挑眉道。
明睿太后一愣,随后失笑:“你会舍不得将银子给他?”
“他的银子是我的,我的银子也是我的!”柳桥笑道,“这样他才不会变坏!”
“你啊……”明睿太后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却很高兴,比之前她陪着她的那些日子更加的高兴,“阿桥啊,上次景阳一事……”
“太后。”柳桥没有让她说完,上回明睿太后派人来赏赐东西,她便知道她知道了这事,只是也默认了这个处理方式,虽说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景阳公主年少,难免犯错。”
“你不怪她?”明睿太后问道。
柳桥笑道:“只要她不再来跟我抢夫君,我便不怪!”
“你放心,有哀家在,她不敢在作怪!”明睿太后敛了笑容,正色道,“如今她在佛前,也算是为自己赎罪了!”
柳桥笑笑,“多谢太后。”
“谢哀家做什么?”明睿太后失笑,“哀家没能还你公道,你不怪哀家已经很不错了。”
柳桥也正色道:“太后,我明白的。”
“好孩子。”明睿太后握着她的手笑道,可为什么就不能是她的女儿呢?这样的孩子若是她的永安,那该多好?
柳桥在宫里陪了明睿太后一整天,走的时候带了一堆的赏赐,此外还求了一个恩典,她求了明睿太后让太医院中擅长骨科的太医来给柳河看诊,虽然伤了这般多年了治愈的希望不大,但是她还是想试试。
可是结果还是失望了。
伤得时间太长了,若是刚开始的时候,哪怕过了一年,也还可以有机会复原,只是如今已经不太可能了。
柳桥失望。
不过柳河却不在意,这般多年已经习惯了,便是张氏也不在意,反过来安慰她。
柳桥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小年夜,易之云仍然呆在军营,易府内,柳桥跟云氏、云家的人一同过了这个小年夜,许是有孩子在,倒也算是热闹。
而出乎柳桥的预料,便在小年夜之后,云氏找上了她。
“让两位表哥跟表妹夫去美食坊做事?”柳桥看着云氏,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是在情理之中。
云氏面色似乎有些不自然,“恩,你舅母昨晚上跟我说了兴儿他们总是呆着也不是办法,该找些事情做做,衙门那些兴儿他们是去不了的,但是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柳桥沉思会儿,“如今年关将近,便是要进美食坊也得明年才安排,娘你先让表哥跟表妹夫安心过了这个年,年后我来安排。”
“恩。”云氏点头。
年二十七,易之云终于回来了,当晚上众人一块儿吃了一顿,回了正院之后,柳桥便将云氏的要求跟他说了。
“你不同意?”易之云看着她。
柳桥点头,“你就算不高兴我也得说,我不同意。”
“我没不高兴。”易之云道。
柳桥继续道:“的确,安排几个人进来很容易,只是他们不是普通的伙计而是亲戚,易之云,无规矩不成方圆,美食坊走到今天,可以说一切都依照规章制度的,有错便罚,有功就奖,我对手下的员工不苛刻,但是也绝对不宽容,若是他们一直没犯错还好,若是犯错了,我事罚还是不罚?罚了,伤感情,最终还可能闹的家宅不宁,可不罚,规矩乱了,便是一切乱子的根源,易之云你说我自私也好什么都好,美食坊是我的心血!”
“我明白。”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你不用管这事,我来安排。”
“真的不生气?”柳桥看着他,这事搁谁谁都会生气的,他真的不生气?
易之云笑道:“我原本就没想着让你来搀和这事!你放心,我早已有了安排,只是一直没来得及跟他们说罢了。”
“那你得找个比进美食坊更加好的活计才成!”柳桥笑道。
易之云笑道:“自然。”
小别胜新婚,再加上柳桥心中有愧,什么都顺着他,这晚上好是一阵折腾,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快中午了,而用过了午膳,高氏便过来,带着歉意婉拒了去美食坊一事。
柳桥诧异,这般快便处理好了?
高氏没说易之云到底跟他们安排了什么活计,柳桥也没问,易之云那边也没说,柳桥同样没问,这件事她不想搀和。
高氏满意了,云氏那边也没道理怪她,这件事便过去了。
……
年二十八,皇帝封笔,整个朝廷除了值班的人之外,都放假了。
易之云也没有例外,这一次的假期一直到元宵,而除非皇帝的命令,或者军营出了大事情,他都不需要去军营。
柳桥自然是高兴,不过想着之前答应给他做得新年衣裳如今还只是块布,便又有些郁闷了。
易之云失望在床榻上补回来了,因为他的生儿子计划如今仍是没影儿。
被某人的持之以恒的决心吓怕了的柳桥躲回了娘家,只是可惜也只是躲了一天便被押回来了,许是担心再将人吓跑,易之云暂缓了计划。
除夕,易府热热闹闹的。
阔别十多年,柳桥终于再一次跟易之云一同过新年。
这一夜,两人便跟当年一般,吃吃喝喝聊着天,守夜。
“阿桥,谢谢你,给我幸福。”睡下之前,他拥着她低声道。
柳桥笑了,抱紧了他,“你也是易之云。”
你也给了我幸福。
……
京城的初一不拜年,因为朝臣需要进宫给皇上恭贺新春,命妇也需要前去朝见皇后,而今年比较特别,明睿太后留在了宫中过年。
而且这一次的初一大朝拜,明睿太后竟然出席了。
柳桥只是三品命妇,在一大堆命妇里面根本不起眼,可是在朝拜完了太后之后,便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所以,流程结束之后,她赶紧溜了。
初二,回娘家的日子,易之云带着柳桥去了柳宅,除了拜访岳父岳母之外,还应酬了一番不得不留在京城过年的一众掌柜。
当天晚上,夫妻两人留宿柳宅,不过易之云却只能独守空房,他的时而悍妇时而妖精一般狡诈的小妻子一脚把他给踹开了去陪娘亲睡。
次日,他端着一双熊猫眼控诉某人的狠心。
柳桥为了防止他再做出什么事情来,当即扯着他回家去了,回府之后,便去拜年,第一家自然是太子府。
太子府妃如今已经显怀了,满脸的母性光辉。
柳桥对太子妃不熟悉,而且基于太子之前的作为,对她也是面上的恭敬,初次正式见面,倒也没有出事情,和和乐乐地过去了。
让柳桥意外的是他们在太子府并未见到云柔。
估计是上回易之云的话让她死心了。
从太子府回来之后,第二日便去了威远侯府,也终于领略到了威远侯府的娘子军多浩大,也是第一次正式给威远侯世子尉迟扬见面。
不过她也没机会更加深入了解这人,易之云将她看的死死的,像是生怕她被眼前他那风流倜傥的兄弟给勾走了似的。
她很想问,她的眼光有这般差吗?
男人长得好是资本,可长的太好了就是祸害。
易之云这低等祸害她还生受的起,尉迟扬这款,免了吧,她还想活到白发苍苍的。
走完了这两家,其他的都是送年礼,比如说成国公府,不然不去也好,柳桥想着当日的成国公世子如今的成国公将假传了易之云的死讯,便是不得已为之,可心里仍是不舒服。
来易府拜年的却是很多,而除了易之云的属下之外,便是特意来将她当猴子瞧的,可无奈地是,她还得笑脸相迎。
好不容易过了初七了,拜年基本结束,柳桥感觉自己都要成为博物馆里面的陈列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