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脉象无恙。”
进入正月,王太医每天都会柳桥诊脉,而得出的结果都是好的,只是便是如此随着产期将近,柳桥还是不由得紧张害怕了起来。
她没生过孩子。
易之云也不在身边!
“产期应该就是这几天,长公主若是出现阵痛即可告知臣与稳婆!”
柳桥点头,孩子也似乎知晓自己要出来了,狠狠地踹了她一脚,“小调皮精!”
“太医,可能顺利生产?”一旁的张氏也是紧张,“阿桥她前年受过那样重的伤,会不会……呸呸,我说什么?!当然可以顺利生产了!阿桥你别听娘胡说,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的!”
“娘,我没事。”柳桥微笑道,不过安抚完张氏之后还是看向王太医。
王太医当即会意,“老夫人放心,长公主伤愈已经一年多了,养伤期间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之后更是一直调养,身子依然康复,不会影响生产的,如今长公主的脉象有力,孩子的情况也正常,应当可以顺利生产。”说完,还是补了一句,“不过长公主毕竟是头胎,生产之时难免需要受些苦。”
“会如何?”张氏顿时紧张。
王太医道:“也没什么,跟寻常女子生头胎差不多,不过以长公主如今的年纪,应当会好些。”
“怎么会好些?!”张氏不懂,“阿桥几年已然二十四了!”
“老夫人有所不知,这女子出嫁大多在十六七岁,只是这时候女子的盆骨并未完全发育好,这时候生产必定会吃尽苦头。”王太医解释道,“而二十出头这个年纪,女子的身体基本已经发育完好,这时候生产也会减少许多风险。”
张氏还真的没听说这些,毕竟这世上的女子大多十六七岁便出嫁了,一般出嫁便会怀孕,生产,相反像阿桥这般的,则是少之又少,“这是真的?”
“是真的。”柳桥笑道,“娘你放心,王太医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经验老道,不会错的。”
张氏看了看两人,犹豫了半晌,这才相信,“这就好!”
除了当年自己难产的经历影响之外,她的确还是担心阿桥的年纪,像她这个年纪寻常女子早就生了一大堆孩子了,怎么可能还是头胎。
如今没事就好。
接下来的日子,每日午膳之后柳桥都会出去走动走动,而天空也作美,这几日阳光都很好,正午之后寒意也被阳光驱散了许多,倒也不觉得冷。
正月二十七,易之云终于回来了。
不知道是自己怀孕了柔和了的关系,半个月没见这男人,气势有见涨了,“还以为你回不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想要抚平他过于凌厉的神色。
易之云握住了她的手,歉然道:“对不起。”
“没事。”柳桥笑道:“反正你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
“孩子可还闹你?”易之云抚着她已经隆高的让他有些心惊肉跳的肚子,问道。
柳桥笑道:“最近乖的很,估计是怕出生之后他爹揍他,所以不敢再折腾他娘了!”
“还踢你吗?”易之云扶着她到一旁坐下。
柳桥笑道:“嗯,不过越发的有规律了,王太医说生产前便是这般。”
“难受?”
柳桥摇头,“习惯了,他不踢我才害怕了。”
“就这几天了吧?”易之云摸着她的肚子,眉宇间的凌厉褪去,溢满了柔和。
柳桥点头,“王太医说就这几天。”
“别怕。”易之云看着她,道。
柳桥笑道:“嗯。”
可王太医预测的预产期过去了,孩子却还没有要出来的征兆,易之云开始忧心忡忡,便是王太医说孩子晚出来几天也是正常的,可仍是无法让这位即将上任的老爹安心。
柳桥倒还好,孩子在她的腹中,究竟有没有事情她也知道,不过这易之云一直坐立不安的,终究还是影响到了她,“别这样,王太医不是说了正常吗?石婆也说没问题。”
“这小子就是爱折腾!”易之云盯着她的肚子,咬着牙道。
柳桥笑了,“先前折腾我,现在折腾你,这才公平!”
“哼!”
“易之云,没事的。”柳桥握住了他的手。
易之云看着她,会儿,方才点头,“嗯。”
……
月份大了之后,柳桥的睡眠质量便不是很好,很容易便醒了,这夜醒来之后,却不见了枕边人的踪影,愣了一下,随后换来了人。
“爷呢?”
守夜的是知冬。
秋冬二人基本不离她身边,日夜轮候。
“去了隔壁书房,长公主可要见,奴婢去……”
“不用了。”柳桥撑着下了床榻,“帮我更衣,我去看看。”这几天这男人恨不得时时刻刻盯着她,哪里会大半夜的去书房?别有什么事情了。
知冬领命,帮主子穿戴好,然后扶着她出门。
书房设在了寝室旁边,自然这不是易之云平日办公的地方,而是易之云给柳桥准备的,怀孕之后她除了写信之外便没有用过,如今倒是被他给霸占了。
到了书房门外,知冬敲了门。
“谁?”
“我。”柳桥应道。
门很快便被打开了,易之云着急而担忧,“怎么过来了?是不是……”
“没事。”柳桥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醒来见你不在,就问了知冬,听说你在这里,便过来看看。”
“先进来!”易之云从知冬的手里接过了她,“是不是孩子闹你了?”
柳桥笑道:“也没怎么闹,就是睡着不安稳。”
“你该让人来叫我!”易之云扶着她坐下,“大半夜的出来冻着了怎么办?”
“我哪里有这般娇弱。”柳桥拖着长了不少肉的下巴,笑眯眯地道:“不过你大半夜的来这里做什么?该不会藏了一个美女吧?”
“又胡说!”易之云失笑,“睡的不太好,担心吵到你,就出来了。”
“只是这样?”柳桥明显不信。
“不止这样。”易之云叹了口气,“来抄写经文。”
柳桥一愣,随后转身看向另一边的书桌,“经文?”随后,撑着腰起身。
“小心点!”易之云赶紧扶着她。
柳桥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随后走向书桌,便见书桌上放了厚厚的一叠抄好的经文,他的字也如人一般,越发的凌厉有气势起来了,“这是往生经。”
易之云从背后搂着她,手抚摸着她的肚子,“我杀了不少人,虽说都该死,但我也得为你们母子着想。”
“易之云……”柳桥心中动容,转头看着他,“回来这几天晚上都偷偷来抄?”
“嗯。”易之云应道,“我不能帮你分担这份苦,只能做这些。”
柳桥心里仿佛被一股暖流包裹着,暖融融的,放下了手中的纸张,看了一眼桌面其他地方,“怎么没有经书?”
“我记得,不必要经书。”易之云道。
柳桥心中又是一颤,“以前也背着我做过?”
“什么背着你?说的这般难听!”易之云佯怒,“前年你在宫中养伤,我晚上睡不着便抄这经文,抄上几遍便记住了。”
“易之云。”
“嗯?”
柳桥转过身,肚子将两人分开了些,她看着他,笑靥如花,“谢谢你。”
“又说傻话!”易之云笑道。
“今晚上先不抄,睡不着的话就陪我聊天!”柳桥抱着他的手臂,撒娇。
易之云点头,“好。”
虽说是聊天,可还不到小半个时辰,柳桥便昏昏欲睡了。
易之云轻手将人抱起,回了寝室。
后半夜,一夜安眠。
次日一大早,军营来人,易之云见了来人之后,面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柳桥放下了手中的早膳,“出事了?”
易之云看着她,眼底有着歉意,“阿桥,我需要回军营一趟,招募新兵的事情上出了点问题,你放心,我处理好当即回来!”
“我没事。”柳桥笑道,“去吧,小心点。”
“阿桥……”易之云听了她这般爽快答应,心里更是不好受,“你……”
柳桥站起了身,“我真的没事,你有事情就去处理,家里有的是人照顾我,新兵的事情非同小可,快去吧,免得耽误了出大事!”
易之云走到她的面前,吻了吻她,“我很快就回来!”
“嗯。”柳桥颔首,“小心点!”
“知道了。”易之云道,“你也小心点,若是有动静了即可派人来通知我!”
“好。”柳桥应了下来。
而就在易之云走了的当天下午,柳桥开始阵痛了,只是却没有即可进产房,她没生过孩子,但是也知道不太可能一阵痛当即便能生产的,而为了之后生产顺利,她也没听太医跟石婆躺着等候,而是在寝室内走动着。
“阿桥,你还是听太医的话先躺下,就算不进产房也不能这般折腾!”张氏现在的月份也大了,撑着腰劝着。
柳桥微笑道:“娘,没事的,走走好,这样等一下生产才会有力气,还有,我也没这般害怕。”
“你这孩子……”
“娘也怀着孩子,现在还没生了,娘先回去休息吧。”柳桥道,说完转向柳河,“爹,你扶娘回去休息吧。”
“不行!”张氏没等柳河回应便断然拒绝,“你这样子我怎么能够去休息?!”
“娘……”
“你娘说的对!”柳河也道,“我们怎么能安心去休息?”
柳桥叹了口气,“那娘先坐着,别伤到了弟弟妹妹。”
柳河这次没有反对,扶着张氏坐下,随后对额上依然冒出了薄汗的女儿道,“阿桥,爹让人去将那臭小子找回来!”
“不用。”柳桥阻止道,“他才走了没多久,估计这时候还没到军营,你去叫他不是耽误他的事情吗?”
“可你都要生了!”柳河也是有阴影,当年他便是不在孩子她娘身边,若是在的话,可能便不会出事。
又一下宫缩过去,柳桥吐了口浊气,“爹,易之云他不仅仅是我的夫君,是孩子的爹,他更是水军总兵,军营那般多人,台州那般多百姓,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妻子有孩子的。”
“可……”
“再说了,他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柳桥笑道:“我倒是不想他回来,最好是生了之后再告诉他!”说完,神色有些别扭,再道:“我听说生孩子的时候样子很丑,我怕他见到了会嫌弃我。”
“他敢!”
“可我也不想让他见到。”柳桥笑着道,因为新一次的宫缩而顿住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爹,我真的没事,这里有这般多人,太医稳婆都是最好的,我没事的。”
柳河见她这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阿桥……”张氏也是心疼,她也知道男人要做大事,可是这女人生产就跟在鬼门关上走一次,有男人在身边跟没男人在身边一样吗?这孩子心里哪里是不想阿云回来!?就是不想耽误他的事情,影响他的前途而已!
柳桥忍着阵痛,笑道:“娘,我没事的。”
张氏只能无奈叹息。
入夜之后,柳桥吃了晚膳,还擦了身子,换下了被汗浸湿的衣裳,然后在王太医等人几乎跪求的情况之下进入了产房。
柳河是男人,又是父亲,自然不能跟着进产房,而张氏也因为怀着孩子,怕冲撞了,柳桥也没让她进来。
都守在了门外。
而入夜之后的阵痛越发的频繁。
柳桥才换上的衣裳又被汗水浸湿了。
“产道还没开全。”石婆地检查了一下之后道。
“还要多长时间?!”知秋站在一旁,神色凝重地问道。
石婆没有抬头,“不好说,不过现在羊水还没有破……”话还没有说完便断了,抬头颤着神色道:“羊水破了,产道还没开全,王太医,开催产药!”
王太医也在产房中,不过他跟产床前隔着一道屏风,“我需要把脉之后才能开药!”
“这……”石婆犹豫。
柳桥忍着剧痛,“进来!”
“长公主……”
“进来!”柳桥知道她顾忌什么,只是这些对她来说不重要,“孩子要紧!”
屏风外,王太医道了一声得罪了,便低头进来,眼睛始终盯着地面,走到了产床旁,跪下。
知秋赶紧将柳桥的手递给他。
王太医诊脉后,“臣即刻去煎药。”说完,便退了出去,随后从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对药粉之中调出了适量的剂量,用温水调开,“先让长公主服下!”
方嬷嬷当即接过,端着到了屏风后。
王太医还没忙完,从一对药材中挑选了几样,递给了古嬷嬷,“三碗水煎成一碗,大火,快!”
古嬷嬷接过当即去煎药。
“长公主,这药粉是臣调配的,药效应该足够催产。”王太医隔着屏风道,“另外一剂催产药正在煎!”
柳桥被知秋扶起,喝下了那碗药,没过多久,阵痛更加剧烈了。
“宫口开的差不错了!”床尾上石婆低头道,“长公主听奴婢的话用力……”
柳桥握着双拳,听着石婆的声音有节奏的用力,只是这般努力了许久,却都没有用处,孩子还是没有生出来,而柳桥也被折磨的有些力竭。
“宫口已经全开了,长公主再用力!”
柳桥咬着牙,凭着毅力支持,她要当母亲了,她要当母亲了,她就要在这个时候拥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不是占据被人的而得来的,而是真真正正属于她的!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将他带来这个世上,将他带来!
“啊——”
嘶哑的叫喝从口中溢出,因剧痛而呐喊,也是在鼓励自己。
她是一个母亲!
“继续用力!对,就是这样!继续——”
石婆颤抖的声音继续传来。
柳桥继续努力,随着她的喊声而有节奏地用力,不知道过了多久,好想有什么东西正在滑出来一般,她没生过孩子,但是也知道这是孩子要出来的感觉,心头随之一松,然后打算一鼓作气将孩子带来这个世上。
可是便在此时,原本顺畅的滑动停止了,更加剧烈的一波疼痛袭来。
她瞪大了眼睛,喘着气,“怎……”
“对,长公主就是这样用力,对,就是这样……”
柳桥混沌的脑子被这话激出了一丝清明,什么叫做对?怎么会是对!明明不对!不对!她撑起了一些身子,抬着头看着床尾的石婆,也正好对上了她的脸,只是此时脸色却是发白,眼底有着明显的恐惧……
若是这样对的话,为何是这样的神色?!
“你……你……”
石婆苍白的面色顿时一狞,然后低下了头。
又是一波剧痛袭来。
柳桥摊回了床上,随着剧痛袭来,滑动恢复,只是却是逆行!“住手?!”恐惧以及护犊之心爆发出了力量。
一旁的知秋见状面色一变,当即上前去拉石婆,“你干什么?!”
石婆伸出了一直血淋淋的手推知秋,另一只手继续用力。
柳桥被剧痛折磨的几乎晕厥过去。
知秋神色一颤,当即将石婆伸出的那只手制住,随后,一把将人攥了出来。
石婆被摔在了地上。
屋内的其他人皆是一惊。
知秋一脚踩到了石婆的心窝上,“你对长公主做了什么?!”
方嬷嬷赶紧上前掀开了杯子查看了一下情况,面色顿时一白,“石婆你做了什么?!”
“说!”知秋喝道。
石婆面如死灰,随后,牙关一咬,嘴唇溢出了血。
知秋知道她要咬舌自尽,第一时间卸下了她的下巴,“知春、知冬!”
屋外的知春听到了她的叫声,当即冲了进来。
柳河跟张氏跟张氏也不例外。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张氏面色苍白,在见了石婆的情况之后瞪大了眼睛,“怎么……”
知秋没有回答她,浑身杀气腾腾的,一把将奄奄一息的石婆攥起仍给了知春,“此人意图谋害长公主,将她押下去,别让她死了!”
知春眸子亦是冰冷,一把提起了石婆,“照顾好长公主,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知冬,去再请一个稳婆来,记住快!”
知冬转身赶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张氏已经站不稳了。
知秋没理张氏,“王太医!”
王太医当即进来,此时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快步走到了柳桥的床边,而此时柳桥已经晕厥了不去了,“快!快去拿参片来!”随后打开了针袋开始针灸。
……
为什么母后派来的稳婆想害她?
为什么!?
是母后想害她?
不是,一定不是!
是谁想害她?
是谁?!
孩子……
孩子……
“阿桥,你醒醒,你快醒醒!”张氏趴在了柳桥的面前,握住了女儿越来越冰冷的手哭喊着,“阿桥,你快醒醒,快醒醒!孩子你快醒醒!你不能睡!不可以睡!”
一旁的王太医也是心惊胆颤的,可以施针的地方都已经用了,若是还不醒的话,孩子固然保不住,到时候大人也会有危险!
“长公主,你快醒醒,再不醒来将孩子生下来,孩子就会出事的!”方嬷嬷也在一旁叫道,长公主若是出事,他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
“孩子……孩子……”柳桥渐渐地苏醒。
“阿桥!”张氏哭喊道,“阿桥,你醒醒!孩子还没生出来的!阿桥,快醒醒,将孩子生出来啊!”
柳桥睁开了眼睛,却是气若游丝,“娘……”
“醒了!醒了!”张氏激动道,“太医,醒了!”
“稳婆来了!”知冬拉着稳婆过来。
“快!快接生!”知秋喝道。
这稳婆是之前请过的,只是因为明睿太后派了石婆来,所以才让回去的,因为之前相处过,这时候虽然惊恐,但是也还是能够接收工作,只是了解了羊水破了的时间以及查看了情况,顿时面色大骇,“这谁做的?谁这般缺德?!”
将孩子推回去?
这不仅是要孩子的命,更是要产妇的命!
可这产妇是永安长公主啊?!
“快想办法!一定要保住长公主的命!”
“可是长公主这样子……”
“救我的孩子!”柳桥找回了一丝神智,“救我的孩子!”
稳婆见了她这般,“保持力气!”
柳桥呼吸不稳。
王太医忙收起了刺激她苏醒的金针,随后把脉,“快,拿参汤来!还有催产的药,煎好了没有!”
“参汤!”知秋端着参汤过来。
“我来,我来……”张氏颤抖着手接过。
柳桥用力喝下,“王太医,保住我的孩子!”
“长公主放心,臣一定尽力!”
喝下了参汤之后,柳桥恢复了一些力气,有随着稳婆的叫喊用力,只是这次却比之前的要艰难许多,努力了许久,都未曾见到效果,而她,依然被痛苦折磨的去了半条命一般。
“糟了!羊水流光了!”稳婆惊慌道。
“催产药,煎的催产药,快,快端来!”王太医喝道。
古嬷嬷端着催产药进来。
张氏这时候已经被挤开了,知秋取代了她守在柳桥身边,可是喝下了催产药之后,还是无法将孩子生下来。
“糟了糟了……”稳婆已经失去了方寸,“孩子若是再生不出来就会没命,大人也会……”
“保住我的孩子——”柳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喝道。
“长公主!”
“保不住,保不住两个,要么保大人,要么保孩子……”
“保孩子!”柳桥喝道,“保住我的孩子!”
她不能抛弃自己的孩子!
不可以!
被人父母抛弃的痛苦她比谁都清楚,她恨抛弃自己的父母,绝对不能成为他们这样的人!
“保住我的孩子!”
她不能让孩子有事!
她答应过易之云给他生一个儿子的!
“长公主……”知秋的脸也颤了起来。
柳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保我的孩子!告诉母后和皇兄……将孩子交给我养父母照顾……不让给他太多的恩宠,我留下的产业足够他锦衣玉食一辈子……告诉他们……我的孩子只需要平平安安长大……”
她不相信是母后要害她,可是害她的人却一定跟皇家有关系!
她不能再让他的儿子活在那样污秽丑恶的地方!
“娘……娘……”
张氏猛然上前,“阿桥,阿桥,娘在这里!娘在这里!”
“阿桥!”柳河也是面色发白。
柳桥看着两人,“爹……娘……帮我……帮我照顾孩子……照顾他……我求你们……”
“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柳河咬着牙道。
张氏流泪满面,“你爹说的对,阿桥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
“阿桥,听爹的,保自己!保自己!以后你还会有孩子的!”
“不……”柳桥激动拒绝,“不……爹……不行……”她已经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害孩子受苦了,她不能再因为自己想活下去而送他去死!不可以!“爹,不行!不行!”
“阿桥……”
“阿桥你想想易之云!”柳河如何能答应她,“你想想他!你若是出事了他怎么办?阿桥,你舍得丢下他一个人?你舍得吗?”
不舍得!
不舍得!
柳桥也泪流满面,可是她不能送自己的孩子去死,不可以!“爹,娘……告诉易之云,不许欺负我儿子!不许——”
“阿桥!”
“救我的孩子!如果你们赶伤我的孩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我发誓谁敢伤害我的孩子,我一定将让他凌迟处死!”
“长公主!”
“保我的孩子——”
“太医!王太医!”张氏转过来求王太医,“我求求你,你救救她!你救救我的女儿!你救救她!”
王太医如何不想救,可如今最要的办法就是保大人,可偏偏……挣扎了会儿,咬着牙看着柳桥,“长公主,臣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柳桥盯着他。
“臣以施针助产,若是成功,母子都能够平安!”
“好!”柳桥应道,“若是出事……记住,保我的孩子!”
王太医没敢应下,继续道:“只是施针的位置有些私密,长公主……”
“没关系……”
“好!”王太医咬牙,随后当即上前。
稳婆也收拾好了情绪。
两人配合之下,阵痛仿佛又恢复了规律一般,柳桥撑着在稳婆的叫喝之下用力,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般了,直到她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方才那滑动的感觉又出现了。
“孩子——”
保住孩子!
保住——
拼尽最后一口气用力往下推,短短的一瞬间,却像是过了百年一般长久,终于,仿佛有一个包袱从身体里被拉出。
紧绷的神经松了。
沉重的压迫感随之袭来。
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她什么也听不见,而视线,也渐渐地泛白,渐渐的,什么也没有了,脑子亦是一样。
空荡荡的。
死亡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她还是难逃一死吗?
易之云,对不起。
可你不许欺负我的儿子!
“血崩!血崩——”稳婆吓的惊叫起来。
王太医面色一白,再也顾不得太多,掀开了被褥当即下针。
血浸湿了被褥。
“快!将参片给长公主含住!”王太医喝道,随即继续下针。
张氏浑身发抖地被柳河抱着,泪水仍是不断。
血腥味弥漫着整个产房,婴儿细弱的哭声让人听的瘆人。
不知过了多久,王太医极度难看的脸色方才好转,“血止住了!拿热水来清理!参片要一直含着,然后再煮水煎服,三个时辰一次!金针暂时不能拔出,清洗的时候务必小心!”
“长公主可有性命之忧?”知秋紧张问道。
王太医抹了一把汗,“若是不再血崩的话,应当不会有事,可若是……”
“务必保住长公主的性命,否则我们所有人性命不保!”
“我会尽力!”王太医自然知道!
这时候,方嬷嬷已经将孩子清洗好了,包上了襁褓,“王太医,小郡主的脸色不是太好,你来看看!”
王太医点头,转过来查看着。
“小郡主……”张氏在确定血止住了之后才恢复了神智,“是女儿?”
“是。”方嬷嬷应道。
张氏在柳河的搀扶之下走过去,“让我抱抱……”
“还是先别抱了!”柳河扶着她,“你现在也没力气抱,万一摔到了就不好了!”
“对!不能抱,现在不能抱!”张氏忙道,随后看向王太医,“太医,我外孙女怎么样了?她会不不会有事?”
“小郡主的脉象有点弱,估计是难产导致的。”王太医道:“需要仔细照顾!”
张氏脚一软,随后感觉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一般。
“孩子她娘!”柳河看着地上的一滩水,“你……”
“羊水破了,羊水破了!”方才恢复了神智的稳婆忙道。
张氏却有些发愣,随即便是恐慌。
古嬷嬷见状当即镇定指挥,“来人,抚老夫人去旁边的屋子,烧开水,准备接生!”说完,对柳河道:“老爷快扶老夫人去吧,长公主这里我们会照顾!”
柳河看了看床榻上面色惨白的女儿,又看了一眼怀中惊恐莫名的妻子,咬着牙,“好!”抱起张氏跟众人出去。
稳婆自然也必须接受这份工作。
“方嬷嬷,你带着小郡主先去奶娘那边。”古嬷嬷道,“我们得给长公主净身。”
方嬷嬷点头,抱着已经停止啼哭的皱巴巴的孩子离开。
“知冬!”知秋叫道,“保护好小郡主,不能再出事!”
“我知道!”知冬跟了出去。
古嬷嬷跟知秋一同小心翼翼地帮柳桥清理了一遍,一个时辰之后,柳桥无再血崩迹象,王太医拔出了银针。
而这时候,旁边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张氏平安生下一子。
不过众人却无法高兴起来,因为他们真正的主子还没有醒,便是柳河跟张氏,也没有高兴太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柳桥没有再血崩。
易之云回来之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从那模样可以看出,他是赶的多急回来的,而还没见到柳桥,便被柳河一拳给揍了。
“岳父……”
“你怎么当人丈夫的!?”柳河气极了,“昨晚阿桥差一点没命,你当时在哪里?!”
“岳父……”易之云面色紧绷,“我知道这是我的错,只是稍后我再跟岳父请罪,先让我去看阿桥!”
“你现在倒是记得她了!昨晚……”
“岳父!”易之云陡然喝道,气势暴涨,“让开!”
柳河被惊到了,“你&……”
易之云没有再跟他纠缠下去,一把拉开了他便直接进了屋,虽然染血的床榻已经换过了,便是柳桥身上的衣裳也换过了,可是易之云还是闻到了血腥味,双拳握紧,紧的手背都开始泛起青筋了,脚步顿了顿,方才继续上前,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床边。
床上的女子安睡着,面色却是苍白的可怕。
易之云伸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然后低下身子,脸贴着她微凉的脸颊,低声嘶吼:“对不起……”
“嗯……”仿佛听到了他的话似的,原本毫无声息一般的女子忽然间溢出了一声低喃。
易之云猛然抬头,“阿桥?”
柳桥眼皮颤了颤,然后缓缓抬起。
“阿桥!”易之云握紧了她的手,“阿桥?”
柳桥的目光却是有些茫然。
“阿桥……”易之云的眼底涌出了惊恐。
柳桥看着他,过了许久,方才认出了人一般,“易之云……”
“是我!是我!”
柳桥笑了笑,随后,面色大变,“孩子!孩子!”欲起身,可是却发觉浑身都没有力气,“孩子……”
“孩子没事!”易之云眼眸有些湿润,“阿桥,别急,孩子没事!没事!”
“真的?”
“真的!”易之云保证道,“孩子没事!有事的是你!谁让你牺牲自己保孩子的?什么叫做我不许欺负你儿子?!柳氏阿桥,谁给你这个权利,谁给你这个胆子?!”
柳桥却笑了,神智也开始回笼,“吓到你了?”
“你说呢?”
“对不起……”
“你的确该说对不起!谁让你拿命去换孩子了?”
柳桥眼眶涌出了泪水,“我不能杀自己的孩子……”
“你——”
“易之云……”柳桥反手握住了他颤抖的手,“对不起,不是故意吓你的……”
“别哭!”易之云抬手抹去了她的眼泪,“人家说月子中不能哭的!会哭坏了眼睛!”
“不生气了?”
“气!当然气!等你出了月子我再给你好好算账!”易之云低下身子,抱住了她,“阿桥,别再吓我!”
“不会了……不会了……易之云,我想看看儿子……”
易之云抬头,有些欲言又止。
“是不是儿子……”
“不是,孩子没事!”易之云打断了她的话,“不过不是儿子,是女儿。”
“女儿?”柳桥一愣。
“不喜欢?”
“你才不喜欢了!”柳桥怒道,“你敢不喜欢我女儿,我……”
“我是不喜欢!”
“你……”
“谁让你拿自己的命去换她?!”易之云咬着牙,“别说是女儿,就算是儿子我也不会喜欢!你竟敢拿自己的命去换?!”
柳桥怒意消了,“对不起……”
“等你出了月子我再跟你算账!”
“让我见见女儿!”柳桥拉着他的手,“易之云你不能迁怒她!”
“先让王太医过来看看你,然后再看女儿!”易之云没如她的愿。
柳桥心里着急,可也没反驳他的话。
王太医很快便被叫来了,诊过了脉之后确定柳桥可以看女儿,易之云方才让人将孩子抱来。
柳桥抱着孩子,眼泪还是落了。
孩子。
这就是她的孩子!
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