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而站时,元无忧却发现,那古勒才十六岁的年纪,身板却比上辈子更高些,只比她大一岁,就比自己高出一头半,也健壮多了。
抽条出一副宽肩长腿,肌肉结实。甚至可窥见几分,他以后的英姿挺拔。
被她看了一眼,少年讪讪撤回了握住她的手,转而落在自己肩头的白狐披风上,利索地脱下身披的薄狐裘、盖在她肩膀上。
“北境很冷,你穿的这样少,会冻坏的。”
小姑娘裹紧了身上暖烘烘的狐裘,依言跟紧了身前的少年。
他的背影颇显肩宽腰细,身形劲挺,个高腿长。
像一座巍峨的山,硬朗的松柏,能挡住她前路的所有风霜,看似遮天蔽日,却总会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冲她露出友好善意的笑。
少年那双深蓝凤眸烁烁放光,如若日月,光辉耀眼。
元无忧从未见过这么明媚夺目的他,这样的万郁无虞太有魅力了,可也太不真实。
虞美人不是漠北草原会有的东西,但元无忧在身后的马车里看见了,有一盆开的鲜艳的赤红虞美人。
她抱着花盆想送给他,又不知如何开口。
那古勒本想把她送到牙帐附近,却遇到了来清点货品的别部长老,还带着几个族人。那人见到他就说可汗在找少主呢,让他快去见其母,自己会把这个长安来的姑娘带去给可汗。
那古勒走后,这长老就一改刚才的和善,跟她撕破脸了,竟然把元无忧身上的狐裘剥下来,随意地拨弄到一边,又把她赏给那几人。
那几个柔然小子便淫笑着,冲她说了几句鲜卑语,一言不合就开始摔跤搏斗!
其中有个壮汉最会抱摔,角逐很快就分出了胜负,随后,这人就奔她来了……
很显然,刚才他们的赌注就是她。
小姑娘一退后躲闪,便引得几人不悦,一拥而上把她围起来了。离她最近的一个,一把就夺过她的花盆,把那株虞美人砸在了地上!
四分五裂的陶盆和泥土里,那株花纤尘不染,艳丽依旧。
面对几个身高体壮皆强于她数倍的对手,元无忧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无助。直到她被那个壮汉抓住手腕,要拖她进帐时,忽然听见一声清亮严厉的呵斥!
只见,去而又返的那古勒突然出现。
“放开她!不许对客人失礼!”
他一开口吐字有力,掷地有声,说的是汉语。
壮汉也拿蹩脚的汉语道:“少主,她就是个人质,哪个人质不是当牛马羊一样用的?”
“她是客人,不是人质。”
说着,那古勒他转头对小姑娘道:
“在我眼里,你不仅是为了两国和平,而要在柔然常住的使者,还是我的亲戚。”
那壮汉闻言,嗤笑道,“你们怎么论的亲戚?”
“她汉化之前的姓是拓跋,柔然先祖和北魏先祖,还有我都姓拓跋。这样还不够吗?她就是最尊贵的客人!”
“少主,你别以权势压人!柔然讲的是靠拳头说话,我赢了她这个奖品,都来领奖了,她就是我的!”
一听有理,旁边几个也随声附和起来。
那古勒便道:“那就公平竞争,不过是按追女孩子的方式,比武招亲。”
壮汉不忿地大喝一声,就冲黑衣少年抡拳头砸过去!
那古勒直接借力打力,用他最擅长的抱摔将他扔在地上。
才一个回合,他就搏斗赢了那个壮汉。
引得旁人面面相觑,后知后觉欢呼叫好。
从地上爬起来的壮汉呲牙咧嘴道:“少主厉害,我愿赌服输,归你了。”
“她不属于我,就像赢了打擂,也不一定能得到姑娘的芳心。”
随后,少年朝肩膀瑟缩发抖的姑娘伸出手,声音温柔爽朗:“怎么样,我没让你失望吧?”
话音入耳,元无忧恍然间想起了从前,他曾数次对她说:“别让我失望。”
此时的拓跋无虞明媚张扬,自由不羁,不再是菟丝花一般缠绕她,哀求她独当一面“别让他失望”,而是像虞美人一样自信坚韧,底气豪迈地做她的靠山,挡在她面前。
现在的他会得意的求夸奖,和从前的万郁无虞截然不同。
一样的是,对她的偏爱,真挚的守护。
即便被人找茬,也是用光明磊落的方式解决,对她的尊重细致入微,刻在骨子里了。
随后,少年还温柔笃定地对她道:
“跟我走,以后我再不会放心你一个人走了,别离开我,我会保护你。”
身为柔然少主,独苗皇子的拓跋无虞居然心细如发,让人收起了她被砸碎在地的虞美人花,又把元无忧领到一个漂亮的帐子里。
元无忧环视了几圈空荡荡的屋子,仍未找见什么,那古勒还以为她在找人,便补道:
“这个帐篷今后只属于你一个人,我会安排侍女伺候你,但她们也只在外面听你吩咐,不会进到你的帐篷。”
“我和母汗的帐篷就在附近,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对了…漠北天寒,母汗会尽快派人来,为你量体裁衣的。”
“你还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找来。”
少年凤眸依旧深邃黑亮,看人时专注而凝重,只不过今时今日的他,明明身居上位,是战胜国柔然可汗的独生儿子,汗国少主,明明自信张扬,却并不跋扈。
甚至对她十分友善温柔,铁汉柔情。
元无忧心头忽然涌出一股冲动——她想要他!
从前因寄人篱下孤苦无依,钩住她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的万郁无虞,自卑敏感的少年,她就想要收留他,心疼他。
如今眼前这位明媚阳光,母父双全无忧无虑的柔然少主,她更想要。
小姑娘抬手指了指他。
循着她手指的方向,少年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下一刻,这姑娘就上前两步,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下一个“你”。
掌心被指腹轻柔的滑过,又痒又酥的隐密感觉,在那古勒心里像被电打了一样。
他转过头来,对上她笑吟吟地目光,表情从惊讶错愕,到红霞飞上脸颊和耳尖。
“我……我可不能和未婚女孩子住一起,不过我得空了,就来陪你玩。”
他说完这话,忽然从她掌心抽出手,捂着脸跑出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