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扯了。你受伤了,最该被人怜惜。”
说着,元无忧顺着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拉到怀里。
骨架高大的银甲少年猝不及防,就朝小姑娘的怀抱扑了过去!万郁无虞下意识想抓住什么支撑身体,便顺势搂住了她的脖颈和后腰。
幸亏他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还不算膘肥体壮,不然真要把小姑娘给压垮了。
他狼狈地扶着姑娘的肩膀,站稳脚跟后,万郁无虞便收回了挂在她身上的手。
也制止了她强行搂抱的行为。
少年眼神阴寒。“你不必对我这么好,也别再…调戏我了,就凭你我多年的交情,根本不用有肌肤之亲,我也愿意跟你相依为命。”
“咱俩的交情?你都给我说恍惚了。”
元无忧被他突然的表忠,给说的发懵。但她此时心头有股无名火,当即心直口快起来:
“要说咱俩是忠臣明君吧?我对你确实不太信任。要说算青梅竹马吧?你还从来没挑明过男女之情。所以我都主动表态成这样了,你还总是回避,不愿和我有肌肤之亲,你是真不喜欢我,还是不想效忠于我?”
“你不需要对我表态,是我离不开你。”
元无忧愣了下,“你为何突然这么说?”
万郁无虞艰难地,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扭过头去,出声沙哑道:
“我前两天做了个梦。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内疚,害怕。”
“噩梦吗?内疚什么,害怕什么?”
“内疚答应人家的事没有做到,想保护的人没保护好。害怕的……是那个人,也许不需要我保护。”
听到这里,元无忧明白了。“在说我吗?”
万郁无虞不答,只忽然长睫微垂,自顾自道:
“梦里那个永巷,你没有出现。我就一个人……苟活到长大,和母亲一起被宇文深利用,我终于又遇见你,可你对我那么陌生,心狠手辣,还要杀我……”
“啊?你这个梦和我做的梦,还真是截然相反啊。”
“我说我们曾经那么要好,你却说那是我的梦,蝼蚁就该被人踩在脚下,耗子就该藏起来,一露面就会人人喊打……”
元无忧听得心乱如麻,更多的是后怕,满眼惊怖。
望着眼前,少年那双阴鸷凄寒的凤眸,她赶忙摆手打断他!“那只是个梦,别想了。”
这不对劲儿啊?
明明她的梦里,从未到过中原的那古勒,是那么阳光明媚,怎么……在他的梦里,自己就那么恶毒了?
所幸万郁无虞没揪着不放,深蓝凤眸微眯起来,望向她的眼神里,也缓和了几分。
“嗯,我知道那是假的。可当时在梦里,我就是很难受,我怕我过去和你的好,都是假的。所以我醒来后,就问大哥我和你的关系……”
“那他怎么说?”
“他说你是帝王,帝王家都是薄情的,一个人要对你有利用价值,你才会喜欢,可我…总是利用你。”
他一提此事,元无忧不免想起俩人为何会沦落到这个处境,当即脸色就沉下来了。
万郁无虞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英勇,咬着后槽牙给自己鼓劲儿,冲她眼神诚恳道:
“我确实利用了你,可我当时没别的办法了,也想看看,你对我……会纵容到什么程度。看来我赌赢了。”
“……行了,天不早了,你休息吧,愿在哪儿睡就在哪儿睡。”
一见小姑娘忽然冷脸,都不管他了,万郁无虞就默默进了里屋。
元无忧以为他开窍了,想投怀送抱给她暖床,也跟着进屋,结果她刚跟着进门,就瞧见他抱了一床被子出来。
就算她站的位置堵住了门,甲胄少年还一脸平静地绕过她,要过去。
她赶忙一伸胳膊拦住他,“真要走?你非要跟我硬碰硬吗?”
少年那双深蓝凤眸轻抬,一脸茫然。“你不是让我自己找地方吗?”
“你就不会服个软?”
俩人四目相对那一刻,万郁无虞像是忽然悟了,沁水般的深蓝凤眸无措地望着她,却为难地抿了抿血色浅淡的嘴唇,艰涩道:“我…那里还没长好……会受伤的……”
遭了,让他想歪了!
元无忧也挺尴尬自责,
“倒也不是让你这么服软,你也别把我想的那么色……罢了,床够大,一起睡吧。”
说着,她一把夺走少年怀里的被褥,径直走向身后的床榻。
万郁无虞愣愣地扭回头时,她已经掀开半挂起来的床帐,把他刚搬走的被子扔回去了。
元无忧回头,瞧见甲胄少年还杵在那里,她便又过去,把少年拽回床边。
还不忘吩咐:“你先把甲胄卸了,我把床铺一下,中间拿床被子隔着,你睡里头,我不会半夜越界的。”
元无忧今晚本就打算规规矩矩的,循序渐进的让他习惯自己,但万郁无虞比她还规矩。
他卸下犀牛皮甲胄之后,还想帮她卸甲,但她没让他帮忙,他就懂事地去里面躺下了。躺的四四方方,和衣而眠。
直到她卸完甲胄,穿着齐整的交领衣袍坐在床头,顺手要盖上床头烛台的帽子,身后的少年才急忙出声阻止——“别!别灭灯!”
元无忧立即缩回了手,回头望去,一眼就瞧见已经躺下的少年,正以手扶着床褥,撑起上半身来看向她。
万郁无虞彼时,身穿短领右襟缝扣的白色羌服,解开了马尾辫,只把自己那刚刚长过下巴的微卷发丝散开,连那条长生辫都解开了,及腰长的一缕青丝,柔顺地垂在他前襟。
深蓝凤眸凝着惊慌的亮光,衬得他那张五官深刻的俊脸,更添几分憨傻的少年气。
元无忧唇角微仰,啧声一笑。
“怎么,你怕我摸黑把你怎么样啊?还是怕黑啊?”
“我怕咱俩急着灭灯,会被人误会,再影响你的名声。”
顿了顿,他接着道:“既然咱俩没那种关系,就不该落人口舌。我自己已经臭名远扬了,不能再败坏你的名声。”
元无忧有些哭笑不得。“你这语气,怎么跟长辈训小辈一样?让你表白你不会,一教训起我就开窍了是吧?”
万郁无虞骤然抬眼,“啧”了一声就抿唇不语,眉眼间的不怒自威让元无忧瞬间噤声。
“我说错了?”
“如果今晚和你同住的不是我,你是会保持距离,还是…吃了他?”
四目相对,眼前的少年那双阴寒凤眸里,可不是娇羞无措,而是审视质问。
元无忧愣了下,“那得分是谁吧,要是像高延宗躺旁边,我越克制他越起劲儿,换别人我就得保持距离了。对了,你问这个干啥?”
“没事,睡吧。”
她点头,脱下长靴往床上一躺,边抖开一床被子,边道,
“嗯,我不关灯,也不会越界,你睡吧。”
“若是有光睡不着,我的腰带可以给你蒙眼睛上。”
“哎?”元无忧瞥了身旁躺着的家伙一眼。明明他躺的端庄,已经闭目养神,双手垂在身侧了,她还是心里陡然有些不安。
“那倒不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