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凡根本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首先,他不相信人类能同类相食,未曾见最凶猛的野兽以同类为食,更何况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呢。
其次,他更不相信人类会残害自己的家人,并且以家人为食,这是颠覆人伦的行为。
最后,他更不相信自己的姐姐,自己一遇见困难就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姐姐,自己最依赖的姐姐,变成了这一道道看起来就美味的菜品。
可是,心中这份不安感是为什么……笼罩在心头的恐惧又是为什么?
事实上,陈子凡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过他不愿意接受。
陈子凡手持着尖刀,一步一步的逼近了陈子安。
“告诉我,是假的。”陈子凡面如死灰,瞪着自己的二哥,这从小便欺侮自己的二哥。
“你这个废物老三……”陈子安呲着牙,冷笑道。
“噗嗤。”
尖刀刺入人肉体的声音,让陈子安都愣在了原地。
陈子凡从陈子安的肚子里面拔出尖刀,刀尖上还在向下滴着血液,他冷着脸继续说道:“告诉我,是假的。”
“是真的……”
“噗嗤,”
又是一刀。
切切实实的疼痛,让陈子安也慌了神,他失声叫道,用手捂住伤口,大气也不敢喘的啊啊叫着。
“告诉我,是假的。”
此时的陈子凡像是变了一个人,冷着脸,揪着陈子安的脖子一字一顿的说道。
血止不住的从陈子安的肚子里流了出来,而真正感受到威胁的陈子安,才终于意识到了害怕。
“三弟,你不能杀我……”
“噗嗤。”
第三刀。
陈子安想拦,却没拦住;刚把手从伤口拿开,血便喷涌而出,求生的欲望迫使他下意识的捂住伤口,然而陈子凡的第三刀又结结实实的刺在了自己的体内。
“呜啊——”陈子安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
“啪!”
一记耳光,结结实实的打在了陈子安的脸上。
陈子安这半边脸本就挨了连逸全力的一拳,破碎的骨头又挨了陈子凡一巴掌,剧烈的疼痛让陈子安险些昏厥。
陈子安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而陈子凡也宛如一个死神一般,蹲在了他的面前。
“求你……”陈子安没有想到这两个字会从自己的嘴里说出,还是对自己最看不起的三弟说出。
“噗嗤。”
第四刀。
陈子凡的声音宛如阵阵回响着的丧钟,让周围其他人都感到了胆寒。
“告诉我,是假的。”
连逸想上去拦着陈子凡,他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了;但是连逸仔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这是他的事情,需要交由他自己来解决。
“不……不能……”
老季艰难的想起身,却被一旁的连逸一脚踩在胸口,动弹不得。
“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连逸冷声说道。“看看你都在守护些什么。”
老季浑浊的眼球之中竟还能流出两行泪,积怨在心中的怨气随着一口老血喷泻而出。
“噗嗤。”
第五刀。
身上已经五个窟窿眼的陈子安再也冷静不下来了,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随着流出的血在一点一点流逝……
“是假的,是假的!”陈子安忙说道。“都是假的!都是我编的!三弟,三弟你饶了我,我不能死……”
“噗嗤。”
第六刀。
陈子凡缓缓的凑近陈子安的耳边,细声的问道:“真的么?”
陈子安心如死灰,他再也没有力气去争辩什么了,他甚至没有力气再说动自己的嘴皮子,他的大脑好像也无法再思考,满心满脑都是对死亡的恐惧。
“都怪我……小少爷……都是我不好啊……”老季哭着喊道,在地上艰难的移动着,连逸松开了压在他身上的脚。
“都是我不好啊小少爷……我只是想救大家的命……我没想,我没想害陈家人啊!”老季哭得很伤心,发自肺腑的说出这样的话。
“我最一开始只是想救陈家人的命啊……我,我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啊……小少爷!”老季趴在地上,抓着陈子凡的裤腿,摇晃道。“小少爷,陈家人不能杀陈家人啊……”
“老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陈子凡转过头去,对着老季说道。
“我姐姐好吃么?”
听闻此话的老季心如死灰,再也说不出半个求饶的字……他也没机会说出来了——陈子凡抬手,用老季的匕首割断了老季的喉咙。
老季瞪大双眼,捂着脖子,不甘心的瘫软了下去,最后一动不动。
老季已空洞的眼神里,最后只剩下了恐惧。
是不知死后如何面对陈家列祖列宗的恐惧,这份耻辱与悔恨,将一路伴随他的黄泉路,而真正的惩罚,对他而言才刚刚开始。
陈子凡站起了身,只觉得一阵恍惚,险些跌倒在地,扶住了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形。
“连逸,他们把你关在了哪里。”陈子凡没有看连逸,冷声问道。
连逸向他说明了是哪间仓库,尔后陈子凡跌跌撞撞的向屋外走去。
“子凡!”夏羽侨想要拦陈子凡,却被连逸伸出手来打断。
就这样,任由着陈子凡消失在了茫茫大雨中。
连逸没有去拦陈子凡,因为他知道陈子凡要去哪……
他更担心的,是陈子凡亲眼见到这番惨状后的模样。
雨好像又下大些,闪电一道又一道的在天空中闪烁着,却始终未听到雷声的响起。
连逸给了陈子凡一段时间独处,随后众人随着连逸一齐来到了那间仓库前,他本不想让夏羽侨见到这个画面,可是夏羽侨却执意要来。
陈子凡在暴雨中抱着自己姐姐破败的身体,张着大嘴却发不出一点声响。
咣当!
一声炸雷在空中炸响,好似重启了这世间的声音,陈子凡那痛彻心扉的哭喊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啊—————!”
陈子凡抱着姐姐的尸体,仰天哀嚎,撕心裂肺,惨绝人寰。
众人也终于看清了这间仓库内的惨状——常禹第一时间骇然的睁大了双眼,单昭昭不忍再看闪到一边吐了出来,而初雨萌更是直接瘫倒在地。
夏羽侨这次没有忍住,胃中翻江倒海,吐了个干净,随后抱着连逸,紧紧的抓着连逸的衣角放声大哭。
陈子凡哭了好久,好久,直到瘫在地上一点力气没有,紧紧的抱着自己姐姐的尸体,不忍撒手。
连逸等人就在雨中这样陪着陈子凡,连逸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遮在夏羽侨的头上,不过形同虚设,难以抵挡住这暴雨的冲击;可即便是如此大的雨,也难以洗刷今天的事情在众人脑海中留下的痕迹。
陈子凡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进到仓库之中,不一会儿,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铁锹。
连逸明白他要做什么,他想上前接过来替他去做,却没想到陈子凡将铁锹牢牢地抓紧在手中,不肯撒手。
只能由着她一点一点的挖出一个大坑,将姐姐的尸体放在里面,掩盖好,随后又在旁边开始挖着一个大坑。
待到这个坑挖完后,陈子凡搬出自己父亲的尸体——轻的好像一个空盒子,只剩下了半截身子连着脑袋,而身子里也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父亲的衣物还在,陈子凡在兜里面摸索着,摸到了一串钥匙,拿在了手中;随后把父亲的尸体放置在坑内,填埋好。
“连哥,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陈子凡嘶哑着喉咙说道,但丝毫没有看连逸等人一眼,失魂落魄的独自一人朝着陈家宅邸走去。
回到了房子,其他人坐在一楼,试着擦干自己身上的雨水。
他们离餐厅远远的,再也不肯靠近半步。
而陈子凡带着连逸来到了陈府的三楼,最里处——他父亲的书房。
连逸随着陈子凡走进他父亲的书房,映入眼帘并非是一大张豪华的山水图,而是一张家人的全家福。
陈父随着妻子一起,拥着面前的两位老人;而他们的身后,站着三个阳光健硕的大男孩,其中一个大男孩的旁边,站着一个青春美丽的女孩,一只手轻轻的搭在自己母亲的肩上。
如此成功的一家人,好不幸福,无不让人羡慕。
陈子凡在那副全家福面前站了许久,没有说话,转身利用父亲的钥匙打开了一个抽屉,从中取出一张磁卡,一把钥匙,和一张地图。
“如果……”陈子凡哽咽道,但是很快他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呼出,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如果我家人没有乘船离开,那现在船应该还停在临滨市的西港码头。”
“船的名字叫作‘平安子凡”号。”说到这陈子凡忽然笑了一下。
“平安子凡,我原来怎么没有发现。”
“你可以跟我们一起离开的……”连逸深吸一口气,说道。“跟我们走吧,忘记这的一切。”
“哦对了,我还有一样东西,忘了给你。”陈子凡没有回连逸的话,而是把东西交在连逸的手上,随后转身下楼。
连逸跟在他的后面。
“子凡……”连逸想说什么,可是陈子凡已经闪身进入了一间屋子,门随即关上,将连逸挡在了门外。
连逸不清楚,陈子凡要把什么东西交给自己;但是他心里很清楚,一定要想办法帮助陈子凡走出这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外面又是一道雷炸响,忽然,整间屋子陷入了黑暗,惊得女生们叫了一声。
连逸瞪大了双眼,虽然有雷声的遮掩……
但是以连逸对那东西的熟悉程度,连逸不会听错。
连逸缓慢的推开了门,陈子凡就躺在里面,手里还拿着宁夜遗失的武器。
连逸深吸一口气,万般无奈的抓了抓脑袋。
最终连逸没有办法更改这一切,他只能从陈子凡的手里拿回宁夜的武器,重新别回自己的腰后;随后拿起放在这间屋子里的撬棍,揣在自己的身上,最后,抱起了可怜的陈子凡……
外面的雨停了。
连逸安顿好了陈子凡,就把他埋在了姐姐的坟边。
众人红着眼眶,初雨萌趴在常禹的身上放声的哭泣……
自从灾变的第一天起,大家都做好了身边人会离开自己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陈子凡。
“臭小子……”连逸叹息一声,将手里的铁铲扔到一边。
“如果让你这臭小子在密室里面出不来,结局会不会好一些?”
大家又登上了大巴,这间庄园已经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
而且,大家也不愿意再在之中存在半秒。
还是常禹在开车,明明只是少了陈子凡,却觉得大巴里面空旷了不少。
大巴慢慢的驶出了陈氏庄园,驶离了西秀山庄。
随着大巴重新开回主干道,外面密密麻麻的丧尸重新映入眼帘。
夏羽侨没有说话,脸靠在窗边,看着外面数不尽的行尸走肉……
“人和丧尸有区别吗?”
夏羽侨小声问了一嘴,或许其他人没有听到,但是坐在她身边的连逸可是切切实实的听到了。
“外面怎么这么黑……”常禹嘀咕了一嘴,整个城市没有了一丝的光亮,只有大巴汽车的灯光射出微弱的光线。
这电,终究还是断了。
连逸没有回答夏羽侨的问题,而是将头靠在了椅背上。
老季的声音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终有一天你也会为了保护她而做出泯灭人性的行为,连逸。”
“这是我们这种人必须要去背负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