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处。
狂风卷席着漫天黄沙。
没有人胆敢去想象这个城市之前曾经历了什么。
视线所及皆是断壁残垣,茫茫焦土好似刚被一场燎原烈火所洗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蛋白质被点燃的味道,还夹杂着丧尸身上散发出的腐臭气味,除此之外,上层空气那浓重的火药裹着化学药品的气味让任何需要呼吸的生物哪怕只吸上一口,气管便会被这辛辣而又苦涩的气味刺破。
地面上,瘫着一滩又一滩烂泥似的东西,已经呈黑色的凝状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地上的这摊黑色的凝状物竟然开始剧烈地蠕动、翻腾,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之中出生一般,终于,里面的力量更胜一筹,一支人类的手刺破了这摊烂泥,随即好似那雨中新生的初笋一般,艰难地从淤泥之中钻出。
从那一摊污秽物之中钻出来的,是一个男人。
男人全身上下都沾着那发臭让人阵阵发呕的黑状物,男人爬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可还未吸上两口,便胃中一阵翻腾,随后便扑到一旁大口大口地呕吐。
男人的胃口之中明显不剩什么东西可以吐出来了,徒剩下酸水和泛绿的胆汁。
此时此刻的阳光要比男人此生看到过的任何一缕都要刺眼,男人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和脸上的污浊,略显茫然地抬头——天空也泛着黄色,阳光投射下来,能看到黄沙在空气之中漫天翻滚。
这座城市根本是化成了废土。
男人想着。
男人很健壮,他检查一下自己身上的装备——琳琅满目的各种各样现代先进装备,他重点地检查了一下背在身上的那把火力巨大的现代先进武器,他退出了弹匣,检查一下自己的余弹量,随后又将弹匣重新装回武器之中。
他的身上还穿着厚重的防护装备,装备上刻着鲜红的旗帜——这宣示了他所守护和守护的国家。
肩章上刻着他隶属的特种部队。
男人叫杨韵,隶属于中心战区“天箭”特种作战旅第三中队,职位:队长。
这支特殊的特战部队成立二十余年,从未出现在大众视野之中。
没有人知道隶属于这样一支神秘特战劲旅一员的杨韵,究竟是经历了什么,而又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
杨韵尝试着用自己身上的通讯设备联系指挥部,可是回应他的之后闪烁着红色的指示灯光。
不过从杨韵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惊慌失措,冷静和从容镌刻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他双目之中充斥着坚毅,端起了自己手中的武器,继续向前推进。
没有人知道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至少可以清楚一件事——他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数百公里之外,另一个男人端详着地图,坚毅的神色同样出现在他的双眸。
男人叫连逸,羽林卫安保集团中的一员,正在执行着他此前从未意料过会如此困难的一项任务——护送“北陈南夏”中,身份显赫的夏家第二千金夏羽侨从北方的临滨城安全地回到南方珠星城的家中。
然而在连逸与夏羽侨相遇的当天,一场不知名的灾变突然发生,全世界近八成的人类在一瞬之间身体发生异变,成为了毫无意识,毫无人性,只能靠着本能去不停地捕猎、进食的活死人——丧尸。
世界好像是一个井然有序工作的大机器,倏尔就停止了运作。
一些仅存的人类也被末日影响,在道德与法治崩塌、瓦解的末世之下选择臣服于自己的野心与欲望,变成只会满足于自己贪婪欲望与丧尸无异的生物。
而这些仍存智慧的“丧尸”,恰恰是末日之中最危险的存在。
即便如此,连逸还是选择坚守自己的保镖信条,坚决地要完成护送夏羽侨回家的任务。
如今,连逸带着夏羽侨安全地逃离出了临滨城、浣琴城,将朝着下一个目标——中心城继续进发。
连逸等人曾在离开浣琴城的路上收到了讯息——军队在中心城建立了幸存者中心,如若成功到达,连逸则可以出示身份,向军队寻求支援,护送夏羽侨这回到家之前的最后一段路。
即便是不能如连逸所愿,中心城与碧波城、珠星城接壤,连逸仍可以在中心城做最后的补给,继续带着夏羽侨踏上归途最后的旅程。
所以眼下,连逸要与夏羽侨到达最关键的城市——碧波城,碧波城是在浣琴城边界穿越长湖山山脉后,横在中心城之间的最后一个关卡。
像连逸所认为的——到达了碧波城,就等于半只脚已经踏进了珠星城。
可是眼下,连逸需要带着夏羽侨在末世之中穿越曾作为生态保护区的长湖山山脉,并寻找回自己的同伴——黎正秋、余小小和陈虹最后的家人杨又荷。
如今的夏羽侨,早已不像最初与连逸相遇时那般对连逸“深恶痛绝”,巴不得连逸快些离开。
在与连逸经历各种各样惊心动魄后,夏羽侨看到了连逸守护自己的决心,在浣琴城的终局之战上,夏羽侨亲眼目睹连逸为了拯救自己的性命,而放弃了自己先前曾爱慕多年初恋叶云舒,即便是品尝过失而复得的喜悦,亦未能动摇连逸的决心。
不知不觉间,二人之间的羁绊越来越深。
夏羽侨或许自己都还未意识到,自己对连逸态度发生了质的变化。
即便是面前横着一座大山,身边有连逸,夏羽侨亦能认为自己可以翻越。
“傻瓜,我们又不是要爬到山顶。”
连逸看着夏羽侨不停地抬头丈量着自己与山顶之间的距离忍不住笑道。
“我们是要穿越这片山区,而不是翻越这座山头。”
夏羽侨瞪了连逸一眼,心想是不是这段时间给这小子好脸色太多了,让他最近有点分不清大小王是谁。
“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我走不动了。”
夏羽侨索性坐在一旁的石阶上,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下去了。
本来她就很讨厌户外运动——这还是略带极限的户外运动。
刚才和连逸走过一条仅有几根铁索连接起来的桥,吓得她到现在小腿肚子的肉肉还在抖。
那下面可是万丈悬崖!自己但凡脚一滑,摔下去,天能知道自己会摔成几瓣儿。
“再坚持一下吧,杨大海他们工作的基地就在前面不远处。”
连逸一脸黑线的规劝道,这照他理想的进度相差的也太远了,他也没想到,过那座桥就能花接近半个小时。
“走不动了,一点都走不动了!”
夏羽侨开始耍赖,还不乐意地蹬了几下脚。
她的小腿和脚底板都已经酸的不行了,山区之中刚下过雪,还没有完全融化,这让这山间崎岖的道路变得更加难走,夏羽侨已经很努力地在随着连逸前进,可是她真的已经累得不行了。
连逸有些无奈:
“说了让你跟常禹和初雨萌他们一起搭火车,你非要跟过来,现在后悔了吧!”
没想到这丫头还嬉皮笑脸:“嘿嘿,不后悔,跟你在一块我才不后悔呢。”
“我就歇一下,一小会儿,一丢丢会儿。”
夏羽侨可怜巴巴地伸出一只手指,扑闪着大眼睛,哀求着连逸;连逸有些无奈,却还是冷冰冰地说着:
“你先起来。”
夏羽侨哭丧着脸不情愿地耍赖:“我不要你太欺负人了哪有人一天走这么多路的我昨天晚上还一点都没休息……”
连逸翻了个白眼,上前去把夏羽侨抱了起来。
“我不要!!!”夏羽侨张牙舞爪地在连逸身上挣扎,而却没想到连逸倒是一屁股坐到那石阶上,随后把夏羽侨抱在怀里,让夏羽侨能够坐到自己的腿上。
“刚下过雪,冰凉冰凉的,你就一屁股往上面坐!”
连逸没好气地训斥着,不过还是把夏羽侨往自己身上使劲抱了抱,防止她吐露下去。
“嘿嘿。”
心满意足的夏羽侨索性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瘫在连逸的身上,将身上的背包放在一旁。
连逸环视着自己的周围——杨大海给他留下的示意图,就注定了连逸和夏羽侨不会朝着旅游区的方向走,而是直接进入长湖山的生态保护区。
所谓的生态保护区,就是尽全力保障这个地区大自然最原始的模样,争取不让人类的行为能够破坏大自然这片净土。
如果按照灾变之前的生态环境,连逸是毫不怀疑这片地区会有野生动物出现的,可是自从灾变以后,连逸几乎是再也没见过任何一种动物,他有些时候都不禁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只有人类和丧尸两种生物了。
不过按照专家杨大海的判断,其他生物种类和人类面临着是相同的命运,灾变夺取了大部分生物的性命,仅留下了一小部分苟存,可是这样的环境下,这些生物又能生存多久,不是一件乐观的事情。
“连逸,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夏羽侨忽然指着一个方向对连逸说道,前边好似有什么银光闪闪的东西一直在反光,光线闪了夏羽侨的眼睛,不得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连逸也看到了夏羽侨口中的小玩意儿,他护着夏羽侨起身站好,随后自己走了过去,挪开压在上边的一小块石子,从地上捡了起来那个银光闪闪的小东西。
而看到那个东西后,连逸倒是惊了一下。
他拿给夏羽侨看,夏羽侨也觉着奇怪,这东西只能算得上是垃圾,却不应该在这个地方出现。
是某种包装纸,在阳光下反射了光线,光线闪到了夏羽侨,吸引到了夏羽侨的注意力。
而连逸也想到了这东西出自何处——在浣琴城的时候,连逸曾给黎正秋寻觅过不少香烟,黎正秋是个老烟鬼——至少在浣琴城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只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了浣琴城后几乎再没见过这老头抽上一口烟,就好像是黎正秋被什么东西夺舍了一样。
而这个包装纸,正是包裹在烟外边的那层薄薄的东西,这东西在这里出现,还是如此异常的盖在一颗石子下边,这很难让连逸和夏羽侨不将其和黎正秋联系起来。
无论如何,这是个好消息,证明他们的判断没错,他们选择的路也没错,老黎确实带着两个孩子逃进了长湖山区。
黎正秋几乎是毫无准备的就一头扎进了山区,连逸也不好说那群强盗有没有一路跟着黎正秋闯进来。
如果没有的话,以黎正秋的性格,大概会在某个地方等着连逸的到来。
而最好的选择,就是杨大海一行人工作的基地。
就在前边不远处,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再向前走不远,就能寻到黎正秋和两个孩子。
夏羽侨也理解这个道理,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尽管自己的脚丫还酸的不行,小腿肚子也有些沉重,但是夏羽侨还是决定再坚持坚持继续前进。
“基地还有多远。”
夏羽侨问道,她又恢复了干劲儿。
连逸重新看了一下杨大海留给自己的地图,然后判断了一下距离,对着夏羽侨说道:
“大概还需要走一段我们刚刚完成的距离,然后就能看到了。”
“???”
夏羽侨欲哭无泪,她忍不住哭丧着脸问向连逸:
“你不是说就在前面不远处吗?!”
连逸搔了搔脑袋,用着那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却又十分欠揍的表情对夏羽侨说道:
“确实不远啊,这我们不都走了一半多了。”
夏羽侨气的牙痒痒,她恨不得现在从连逸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让这个混蛋长长记性,可是想到了余小小、杨又荷和黎正秋现在正处在一个十分危险而又艰难的境界,自己这又算不了什么,索性把这股怒火压下去了。
“我们走吧。”
夏羽侨叹了口气,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在遥远的道路,也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继续在这里唉声叹息,丝毫不能让横在自己面前的这条路变短,不如继续前进。
而当她回去寻自己背包的时候,整个人却傻在了原地。
“连逸,我包呢??”
连逸被她冷不丁这么一问也搞得莫名其妙:
“刚刚不还是在你身上吗?”
夏羽侨呆在了原地,她记得自己刚刚为了在连逸身上坐得更安稳,于是就把包放在了自己的脚边,也就是在石阶的附近。
可是当她再回来的时候,这里空无一物。
夏羽侨知道自己闯了祸,用带哭腔的声音对连逸委屈地说道:
“连逸,我包好像被人偷了。”
连逸环视了一圈四周。
山间安静的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哪里有半点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