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我早就看这倭人不顺眼了,一定是他干的,我找他去!”郑芝凤一听田川忠直的名字便三尸神暴跳。
“小叔叔,又无凭无据的,你去找他又能如何?”郑冲觉得头有些大,郑芝凤还真是一根筋。
“还要什么证据?他是倭人,来行刺又是倭国忍者,不是他还有谁?!”郑芝凤大声吼道。
这时候帐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帐内进来几名传令骑兵,为首一人手中令旗一挥,厉声喝道:“大公子,大帅急招你回府!”郑冲闻言回头对郑芝凤道:“父亲急招,我先回去,二叔便先交给小叔叔照料了。小叔叔,切勿冲动,一切等我见过父亲后再说。”郑芝凤应了,当下郑冲便火急出了军帐,上了传令兵备好的马匹,便往郑府疾驰而去。
到了郑府,郑冲直入安平四海殿,郑芝龙面色阴沉,在堂上来回踱步,见得郑冲到来之后,便道:“你和你二叔遇刺之事,我已经知道了,幕后凶手已经找到,你随我来。”
说罢当先便走,郑冲吃了一惊,这么快就找到凶手了?也不知是谁,只得跟在后面。父子两人转过安平四海殿,来到殿后一片宅院,此处郑冲还没来过,只见这里一派都是日本风格的建筑,里面的家丁、丫鬟也都是穿了日本的服饰,便是日系风情的宅院。
只是这时候院中的家丁、丫鬟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四面高墙之上,已经被郑芝龙的黑人卫队控制,他们手持佛郎机火铳,黑洞洞的枪口都对准了院内,只要院内之人稍有异动,便会被他们无情射杀。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郑冲不明所以的问道。郑芝龙抬手止住郑冲的问话,只道:“不用问,你跟我来便是。”
转过庭院,来到后院,只见四面都伏下了军士,这里种满了樱花,只是还不到樱花的花期,枝头上没有好看的樱花。只见最大的一株樱花树下,铺了块草席,席上跪坐了一人,面朝后院的一间屋舍。这人郑冲倒是见过,正是那田川氏的家臣田川忠直。
郑芝龙与郑冲到来后,田川忠直略略转身,朝两人恭恭敬敬跪拜下去,口中道:“见过主上,见过殿下。”
郑芝龙冷冷的说道:“冲儿已经来了,有什么话就快些说来!说完命你的人退下!”顿了顿郑芝龙道:“说我们的话,冲儿听不懂倭语!”
田川忠直躬身道:“是!”那态度很是诚恳,也非常的低眉顺耳。
这时候那屋舍的木梭门缓缓打开,田川氏一身和服也跪坐在那里,两边各有几名和服丫鬟侍奉,但却有三名黑衣人手持明晃晃的倭刀站在田川氏身后!显然田川氏被人挟持了!只见田川氏面色悲戚,朝着郑氏父子缓缓拜下,口中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郑冲吃了一惊,这田川忠直居然这么大胆,派了忍者胁持了田川氏!当下忍不住要伸手去拔腿上的双刀!
“大郎切莫再动,否则会伤到主母。”田川忠直面色从容,淡淡的说道:“我知道大郎的刀法鬼神莫测,但我们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只怕大郎也很难能毫发无损的救出主母来。”说罢一挥手,只见那三个黑衣人手中都持了霹雳火球,手中还晃亮了火折子,准备随时点火。
郑芝龙大手一摆急道:“好,我们不动,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千万别伤了阿松(田川氏名田川松)!”说罢郑芝龙按下郑冲拔刀的手,郑冲无奈只得松开手来。
田川忠直见了,缓缓拜下说道:“主上,臣下乃是田川氏的陪臣,侍奉主上后,便是郑氏家臣。此趟行刺大郎殿下,胁迫主母,乃是万不得已之事,还请原谅。待得此间事了,臣下自会切腹谢罪,以赎罪孽。而臣下所做之事,皆与主母无关,她毫不知情。”
郑芝龙面色稍缓,冷冷的道:“你做的事我查到一些,之前你收买阿松身边的日本婢女,命她前去勾引冲儿,随后给他安一个调戏母婢的罪名,便是出自你的手笔!但阿松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件事!是也不是?!”
郑冲闻言吃了一惊,原来调戏母婢这件事背后是有人指使,想来也是,之前那倒霉鬼在郑家毫无地位,怎么可能胆子大到去调戏母婢?除非是那婢女主动勾引,那缺心眼的倒霉鬼才会上当。
同时郑冲也松了口气,看来郑芝龙早已经查明这件事,他说此事田川氏不知情,便是与田川氏无关。倭人向来是下克上惯了的,就连主上的意愿有时候他们都敢违背,更何况田川氏只是个女流之辈?是以田川忠直背着田川松搞些小动作,也是在常理之中。
果然田川忠直又恭恭敬敬的拜下道:“正是,不过除此之外,大郎殿下初阵之时,我还收买了雷虎,教他点燃火船,便是想结果大郎殿下性命,即便失败,也可将罪责推在大郎身上,让军法置他死地。”
郑冲听得毛骨悚然,一个人在你面前坦然承认几次想要谋害你,居然还可以说得这般从容不迫,彬彬有礼,真不愧是岛国出来的变态。
郑芝龙冷哼一声道:“为何要这般做,为什么要几次三番的谋害冲儿?你背后可还有其他人指使?是肥前的平户藩主松浦镇信,还是岛原藩的松仓胜家?”
田川忠直却摇摇头道:“无人指使。臣下乃是田川氏的家臣,也是郑氏陪臣,一切所为,都是为了田川氏与郑氏好。此前大郎殿下虽然毫无作为,但仍然是主上的长子,而田川主母所生嫡子次郎殿下,才是臣下效忠的对象。自古不论是中国还是倭国,嫡庶之争都会给本家带来毁灭性灾难,是以臣下一心只想着将这种灾难消灭在萌芽之内。所以只能牺牲大郎殿下,请大郎殿下原谅!”
说到这里,田川忠直恭恭敬敬的朝郑冲拜下,言辞很是诚恳。郑冲有些哭笑不得,果然是日本的变态思维,都要你去死了,还要请当事人原谅,真是难以理解。
跟着田川忠直又续道:“主上顾念旧情,一直处处维护大郎殿下,上次海战大郎殿下初阵,立下大功后,不论是才干武艺都展露无余,而且拜官守备,人望极高。照此下去,不出十年,大郎殿下在郑氏之内的地位必将难以撼动。而十年后,次郎殿下才会长大成人。到那时候,在他这位战功显赫、人望极高的兄长面前,次郎殿下又该如何自处呢?到那个时候,便是郑氏分裂的开始,臣下是田川家臣,又不忍见到这样的情形,自然是要维护次郎殿下的。是以今天冒险行刺大郎,只希望大郎的辞世能换来郑氏今后的安宁!”
尼玛,郑冲忍不住心里爆了粗口,十年后的事,你现在就要我去死?但爆完粗口后,郑冲又冷静了下来,郑氏的嫡庶之争此前或许还不算是什么问题,只因之前的郑冲太过窝囊,没人会在意一个废柴的庶长子。但眼下不同了,郑冲的才干能力完全展露,这个问题一下便明显了起来。
郑冲刚好大郑森十岁,待得郑森二十岁时,郑冲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而且照郑冲这种才干发展下去,只怕十年内便会在郑氏之内扎下牢固的根基,培养出一批效忠之人来,到那时候郑芝龙不论传位给谁,都会惹来两派的相争!
这层窗户纸其实明眼人大多都瞧出来了,施福就是其中一个,他选择了郑冲,郑芝虎此刻已经不用问,他是坚定支持郑冲的人,郑冲的小派系已经显露头角。只不过此刻没人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一来郑芝龙还在,说传位还早,二来也不愿意提及郑芝龙的家事,这毕竟是一种禁忌。但田川忠直一个倭人却不会顾忌这些,所以他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郑芝龙却没理会田川忠直的话,冷笑道:“老子郑氏传位给谁,要你一个倭人来指手画脚?祸起萧墙,说得好听!这趟你从伊贺九州流调来的十三名忍者,皆是中忍以上之人,你一个小小田川氏的陪臣,能调得动这些人?伊贺九州流的忍者,只有肥前国平户藩主和岛原藩主才调得动!你当我郑芝龙不知道么?”
田川忠直叹口气,再次拜下道:“主上不愧是在我日本游历多时的人物,对我国内情形了如指掌。既然主上如此多疑,臣下也无话可说。”
郑芝龙哼了一声冷笑道:“好个无话可说,我来说吧!你刚才说什么嫡庶之争、说什么祸起萧墙,这些都是你们冠冕堂皇的借口!你们倭人觊觎我郑氏基业已久,当年我还未曾崭露头角时,便想让我成为田川家一门众,我没答应。后来派人送了阿松回来,顺道还让你这条狗跟了过来!便是想让你在我郑氏内部,挑起争端,你们倭人好从中渔利!”
田川忠直没被郑芝龙的话激怒,而是面色不改,已久守着日本礼法,恭恭敬敬的拜下道:“主上言重了,臣下绝无此心。”
郑芝龙冷哼一声道:“你们倭人都当我郑芝龙是傻子么?你之前想要除掉冲儿,便是看我和二弟护着冲儿,生怕冲儿会搅了你们的毒计!后来冲儿展现才干,立下大功,你们就更按耐不住,于是你从日本调来忍者。嗯,不对,往来倭国要三个月,忍者是你在料罗湾之战前就备好的了!这些忍者原本不是用来对付冲儿的,他们是来杀我的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