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郑一官威严的挥退了凶神恶煞的郑芝鹄,然后眯着眼睛看着包德尔说道:“台湾乃是当年我义父颜思齐移民开化,只是后来我受了朝廷招安,暂回福建而已,岛上我留下的营寨、移民,本来就都是我的。”
郑冲闻言急忙补充道:“我父亲乃是大明朝的将官,当年移民开台,如今还在不断招募移民往台湾迁移。自古以来,台湾便是我大明国土,乃是受福建巡抚衙门管治之地,你们擅自在台湾修建城堡,本来就已经是侵占我大明土地了,如今将其收回,有何不妥?”
包德尔被郑芝鹄吓得够呛,但看在钱、土地和利益的份上,他还是鼓起最大的勇气力争道:“不,不对,什么自古以来,十年前我们来到台湾的时候,上面只有土着,根本没有明国宣示主权的任何象征。”
郑冲却摇摇头道:“早在一千多年前,我中华上国就已经对台湾宣示了主权,我们的史书中、海图上,都有台湾的标注……”郑冲很耐心的将自古以来这几个字的含义解释给一众荷兰人听,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证据材料详实而且令人无法辩驳。
“大明开国后,先有郑和公七下西洋,每次都登台湾岛宣示主权。最近我父亲和先辈颜思齐公更是在岛上修建港口、营寨,安顿移民,整理农桑,这些都是证据!”郑冲的嘴炮功夫也不是吃素的,而且他的荷兰语越说越顺溜了起来,令荷兰人瞠目结舌。
郑冲说完之后,郑一官哈哈一笑道:“诸位还有何话可说?”包德尔还在尽他的本分,做最后的努力,他指着尤钮斯道:“你们那些所谓的宣示主权都只是路过而已,而我们荷兰人则在台湾岛上修建了城堡、驻地,我们的传教士,甚至在岛上开了教会学校,教授岛上的人学习文字。我们每天都在岛上升起尼德兰共和国的旗帜,我们才是宣示了主权的!”
郑冲最后一点耐心消失了,他愤怒的站起身来,冷冷的瞪着包德尔怒喝道:“无耻之徒,台湾自古都是我国领土,干里粮的宣示主权象征,三国时期,我中华在岛上驻军、升旗的时候,你们尼德兰还是一群未开化的野人!假如你们真打算不承认我大明拥有台湾,那就让枪炮来说话吧!”见郑冲发怒,郑氏诸将也都纷纷拔刀相向。
这时候尤钮斯又发挥了作用,他急忙劝解郑氏诸将,大声向一官疾呼,请求安抚诸将,最后一官耐着性子喝退了郑冲等人。
尤钮斯低声与包德尔说了几句话后,包德尔无奈的说道:“一官阁下,可否将台湾岛一分为二,台北归你们,台南归我们?”
郑冲闻言更是大怒,老子信了你的邪,当下他怒气冲冲的大声喝道:“绝无可能,台湾都是我大明的国土,你们必须承认!交还两座被你们侵占的城堡,然后我们再谈其他。”
包德尔皱眉道:“我们在台湾修建的两座城堡,耗费了很多人力、物力的,如果让出两座城堡,我们能去哪里?”
听了这话,郑冲就知道荷兰人内心里已经松动了,当下面色缓和了一些,但却依旧严肃的说道:“此次条约中,必须书明台湾主权归我中华所有,当然考虑到你们修建城堡的困难,我们可以让一步,准许你们仿香山澳例,租借我大明的土地。但两座城堡只能留下一座,而且城内驻军不得超过一千人!”
包德尔一听,眼前一亮,这倒是个折中解决的方法,台湾离大明国本土很近,而且控制了台湾海峡就控制了大部分北上明国、日本、朝鲜的航线,明国人是绝对不会容许他国宣示台湾的主权。台湾不同于巴达维亚,南洋土着的国王都已经被消灭殆尽,而大明国则是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为了能尽快恢复商贸,签订商贸条约,包德尔忍下了这口气。
“这个提议可以考虑,假如我们承认台湾的主权,能否将两座城堡都租借给我们?”包德尔说道:“还有城内只给一千的驻军实在太少,岛上的猎头土着人数很多,我怕驻军太少,我们会有危险。”
于是双方都各自退让一步的情况下,开始了具体的讨价还价,最后双方商定,荷兰承认台湾的主权属于明国,同时交还普罗民遮城,荷兰租借热兰遮城十年,在岛上驻军不得超过三千人。
说起答应荷兰人在台湾驻军,郑冲和郑芝龙事前是反复商议过的,最后两人的一致意见就是,不能把荷兰人完全赶出台湾去,郑氏现在还需要荷兰人留在台湾。
原因很简单,郑氏需要养寇自重!
东南八闽海上长城,大明东南水师提督,这一切的头衔和荣耀都是建立在外敌的胁迫和入侵之下的,假如真把荷兰人完全赶走了,一来郑氏没了商贸合作的伙伴,二来没了外敌入侵,朝廷迟早会来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回想起来,郑冲还记得当时郑芝龙说的话:“还是要让红夷保留一些武力,但他们的武力必须是我们能轻易制伏的。我们要向辽东将门那样,一直养寇自重下去,这样我们郑氏在东南就不会倒下。”
养寇自重是门技术活,养不好,被朝廷发觉,容易被朝廷猜忌。要是养的太好了,也会向辽东将门那样,养出一个建奴这般的怪胎来,结果势大难制,彻底玩脱。
因此,父子两仔细衡量,好在台湾在海外,只要郑氏控制了海路,控制了水师,朝廷根本不会知道台湾岛上到底还盘踞多少荷兰人。而三千驻军的荷兰人是极限,同时郑氏将会在普兰民遮城驻扎一支军队,负责监视相邻的热兰遮城,而不是像郑芝龙历史上那样,放任台湾不管,结果后来国姓爷费了好大力才收回台湾,也是属于差点玩脱的典范。
于是才有了今天谈判时的条件,至于什么让外国军队在本土驻军是丧权辱国,郑冲毫不在意,现在台湾北面还有西班牙人在,岛内还有大群不服王化的猎头族原住民,香山澳还有葡萄牙人在。关外建奴占据了大片明国土地,新疆、西藏等地都还属化外之地,对于大明来说,这是开疆拓土,不叫丧权辱国,要想扩大领土,机会多多,不必急于一时。
包德尔并不太在意宣示主权,等荷兰与西班牙的战争结束,飞翔的荷兰人一定会加大远东的力量,到那时候,再打得大明国放弃台湾就是了。至于驻军什么的,每天进出台湾的的荷兰商船会很多,船上的船员几乎都是武装人员,明国佬又怎能控制住每天的驻军数量?
于是双方各自心怀鬼胎,商谈完割让普兰民遮城和台湾主权问题后,郑冲笑眯眯的说出了第三个条件:“既然台湾是我大明的土地,那么在上面居住的汉民、土着也都是我大明的子民,其上一切的法律、赋税等等规矩都得按我大明的律法来执行。因此,第三个条件便是,岛上一应人等皆遵从大明律法,按大明税制向我们在普兰民遮城派驻的衙门交税,你们荷兰人无权收税,也无权处理任何的案件纠纷,假如荷兰人与当地居民有官司,必须到普兰民遮城的衙门接受裁决!”
包德尔听了之后才知道上了郑冲的大当,现在荷兰人在台南一直都在向当地居民收取沉重的赋税,荷兰人承认台湾主权后,便连收税的权利都丢掉了。什么法律仲裁权那些都还是小事,没钱收了这可是大事!
“不,这不行,热兰遮城以北的土地都应该向我们缴纳赋税,普兰民遮城以南的土地你们可以收税。”包德尔大声说道:“我们为附近的居民提供了必要的保护,还开设教会学校为他们服务,他们必须向我们交税!”
“一派胡言!台湾是我大明土地,就该向大明的官府缴纳赋税!至于保护什么的,今后你们荷兰人也不用操心,我们自然会派遣军队到岛上保护居民!教会学校?我们也会派人上去开设学堂,你们教会学校里都不教我们明国的文化,里面毕业的学生怎么能参加我们大明国的科举考试?”
此言一出,郭怀一再也忍不住,大声喝彩起来,其他两名通译也是大声喝彩鼓掌起来,包德尔神情阴郁的看了三人一眼,他知道岛上的汉民和原住民从来都没有认同过荷兰人,现在有了郑氏撑腰,或许将来就更难管治了。
包德尔收拾心情,战败者没有太多的话语权,他只能尽量争取到一些好处,于是继续扯皮道:“纳尔逊阁下,我还是希望你们能体谅我们的难处,考虑多少让我们收一些税银,我们可以按照大明的税率来向居民们征收赋税,绝不多加。”
见包德尔让步,郑冲淡淡一笑说道:“既然你们肯让步,那我们也让一步,不过赋税这一项上,我们是不会答应让你们来收取的,事关主权问题。但既然说是让步,那我就把第四个条件结合起来一起说了,在第四个条件上给你们让步。”
包德尔闻言,觉得眼皮直跳,这种感觉很不好,看来第四个条件也是个要人老命的。
“我们第四个条件就是今后荷兰所有商船进出台湾,都必须向设立在普兰民遮城的我国海关缴纳关税,关税税率参照香山澳。”郑冲顿了顿,包德尔抽了口凉气,没等他答话,郑冲大手一摆,一副很大度而且宽宏的说道:“既然你们让步了,我们可以在关税税率上也让一步,让你们荷兰人享受最惠国待遇,享受最低的海关关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