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冲朗声说道:“今晚安平会共得入股捐纳银两三百八十五万两!其中包含了实物入股的折银价!请诸公在三天之内将银子缴齐,三天后若没有缴纳银子的,今晚登录的股权作废。”
张溥等人闻言都感为难,只因他们都不是泉州人氏,银子都在家中,三天内要缴齐银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明朝并没有清朝后期的票号,是以也就没有什么随便一张几万两的银票,至于大明朝发行的大明宝钞还是算了,那玩意贬值得太厉害,安平会不敢收。
见张溥等人欲言又止的样子,郑冲又道:“若不是泉州人氏的捐纳者,可在一个月内缴纳银两。稍后我郑氏自会派海船送诸位才子北上,然后诸公捐纳的银子可直接交海船带回便可。之后我们安平会也会在南京开设分堂,方便联络,但凡会中有什么消息都会及时通过分堂送信给诸位。诸位有什么需要与安平会联络的,也可到南京安平会分堂递送消息。”
闻言张溥等人才放下心来,从福建坐船回松江府倒也不用一个月时光,时日还是很充足的。
随后郑冲又道:“安平会所得入股捐纳银两三百八十五万两,这算为股权,每股按十两银子计,这一趟便发股三十八万五千股,诸公三天后收到股权文书后,可以细看。”
便有好事之人在台下叫道:“郑公子,可否说一声,谁捐纳得最多啊?”众人都是好奇心起,也都想知道别人捐纳了多少。
郑冲却淡淡一笑道:“捐纳最多的我可以说一下,而且这位的现银已经交到了安平会,这几天城内救灾供应的钱粮便是用的这位所捐银两。”
众人都是一呆,已经有人把钱交了?郑冲当下朗声道:“安平会捐纳最多的便是家父,他老人家捐纳了三十万两!”众人听了皆是一阵惊叹,三十万两啊,不是三十两。
接着郑冲又道:“接下来便是黄汝良老先生,他捐纳了十万两,家师徐光启老先生也捐纳了十万两。”
张溥等人听了皆是暗暗咂舌,张溥捐的三万两已经是他力所能及的了,没想到两位老先生随随便便就各自捐纳了十万两。
“那不知郑公子捐纳了多少呢?”侯方域忽然忍不住阴阳怪气的问道。
船舱内,映雪小丫头听了这句,忍不住气道:“这人谁啊,这般讨厌。”张灵素面色也是一阵难看,郑芝龙捐纳的便是郑氏的捐纳,也可算是郑冲的捐纳,偏偏这人要故作不知,多次一问,也微有些生气的愠道:“这位就是侯方域。”她连候公子都懒得称呼,看来是真动气了。
黄绣英却也是微微皱眉,暗想道:“这人如此无礼,听闻他与方公子齐名,难道方公子也是这般无状么?”
将台上,郑冲冷冷的看了侯方域一眼后,这才朗声道:“在下捐纳的现银也是十万两。”这一下侯方域才闭上了嘴。
众人听了都是议论纷纷,不愧是郑家,父子一共捐了四十万两。其实众人并不知道,徐光启的十万两也是郑冲的银子,毕竟徐光启是安平会的发起人之一,若是不捐纳一些也不好看,但徐老先生两袖清风,哪有那么多钱?自然是郑冲代他捐纳了十万两。而黄汝良则是黄家的十万两真金白银,黄家大半身家都在里面了。
郑冲还隐瞒了一件事,他为了能把持安平会绝大多数股权,他手上的五十万两银子和金珠宝贝打算稍后便即入股,等到股权文书出来之后,他郑冲便会是安平会股权最多的人。然后加上郑芝龙、黄汝良和徐光启的股权,他依然可以操控安平会。
复社之内,除了到场的几位才子之外,还有其他复社富家文人、才子也都捐纳了些银两,所有复社人等捐纳加起来不过三十余万两,并没有张溥那晚说的以复社名义捐纳五十万两多。看来郑冲拒绝以复社之名捐纳后,还是有许多复社才子并没有捐纳。
股份制公司在现在这个时代算是新鲜事物,荷兰人才创建了东印度公司,一些规章制度还在摸索完善之中。而安平会之内,郑冲已经套用了成熟的后世股份制公司管理制度,同时对一些要害部门的制度进行了修改,以保证安平会在表面上看很公平公正,但实际上真正的实权操纵在他郑冲手中,就连郑芝龙都没办法控制安平会。简而言之,就是制定规则的人是不需要遵守规则的。
参与捐纳入股的士绅商贾们虽然也都是狡猾的老狐狸,但在玩这种公司体制下的权力游戏,还是比不过郑冲的。三天后安平会的第一次股东大会其实也只是走个过场,一些重要的人事任命都已经早就被郑冲决定下来,还有安平会将投资建设的工厂计划,也都早已经定好,三天后只是通知这些股东一声而已。
其中绝大部分捐纳入股的士绅富商们,还是极为乐意坐享其成,什么都不用做,最后能有红利分。不过当后面安平会越来越壮大后,众人才会开始觉醒,他们所得的红利与郑冲所获的巨利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此乃后话。
晚宴之后,诸人陆续告辞,郑冲亲自送至吊篮那里,客气的恭送诸人一一离开,方以智却被郑冲命殷贤带到二层船舱稍等。张溥等人离开前,方以智也说了郑冲让他留下有话说,张溥只是交待两句后便先行离去。
最后黄汝良与徐光启、黄庆云等人也先后离开,见得黄家人都离开,郑冲这才命殷贤带着方以智回到甲板上。
此时甲板上只剩下吴侈带着些人在收拾残局,郑冲吩咐他们先退回船舱,便连守卫的士卒也都先让他们退下歇息,偌大的甲板上只剩下郑冲和方以智两人。
方以智心头隐隐有些不安,看郑冲这架势,倒不像是和自己有什么话说,倒像是月黑风高要杀人灭口的样子。想到郑冲先前看侯方域那种杀人般的眼神,方以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了看四周,却都是一片漆黑的大海,只有滚滚浪涛之声,暗叫不好,自己也不会游泳,若是他将自己扔下水去,那可如何是好?
屏退左右后,郑冲道:“方公子,请跟我来。”说罢当先便上了将台,往船尾舰长室走去。方以智心头惴惴不安,但只能硬着头皮跟上,暗想自己也没得罪过他,应该不会害自己吧。
到了舰长室外,郑冲道:“娘子,你们出来吧。”方以智吃了一惊,只见门开了之后,里面出来三位女子。方以智急忙低头行礼,不敢抬头看。
郑冲见方以智如此有礼,当下也放下心来,笑着说道:“方公子莫怪,只因黄小姐是我夫人手帕交,她与你书信多时,很想见你一面,因此今晚我便安排了在此处相见。你们两位慢慢聊,娘子,映雪,咱们下去吃点东西。”
说罢郑冲便招呼张灵素和映雪下了将台来到甲板上,离方以智和黄绣英远远的,也不听两人说话,但能看见两人,四周又是茫茫大海,也不怕黄绣英玩什么私奔。
郑冲拉着张灵素的手,来到甲板上,两边桌案上还有许多食物未曾动过,郑冲忙了一晚,也有些饿了,便找了个干净盘子来,先弄了些糕点、水果递给张灵素低声道:“你也饿了吧,快吃,可别饿瘦了。”
张灵素眼神中满是暖意,郑冲的体贴之举让她心头满满的幸福。一旁映雪吃吃笑道:“姑爷,你待小姐真好。”
郑冲回头看了看映雪小丫头,其实映雪还是颇有几分姿色的,笑起来两个小酒窝也很是可爱,当下郑冲又装了一盘递给映雪笑道:“今晚是学泰西国的自助餐,咱们也从一回泰西国的礼节,他们的礼节啊就是绅士要照顾女士,两位女士请慢用。”
张灵素忍不住笑了起来,映雪却慌了,急忙道:“姑爷使不得,哪有主人给奴婢弄吃的?”郑冲笑道:“你拿着吧,平时也多亏你照顾素素,我很放心。”映雪看了看张灵素,张灵素也笑道:“给你就接着吧,你姑爷平时没什么架子的,你还不知道么?”
映雪这才接过,不知怎么的,是肚子饿了,还是这份点心是郑冲挑选的,总之映雪吃起来格外香甜。
郑冲拿了只烤鸡腿啃着,不时回头看看黄绣英和方以智两人,只见两人起初都是各自行礼,随后是黄绣英先开口,只是离得远了,海上风浪声又大,两人说话声音又小,听不清楚两人说些什么。
只见月光之下,桅杆上鲸油风灯闪烁之间,黄绣英一身湖水绿衣裙,在海风中衣袂飘飘,一头秀发随风摇摆,宛如风中一朵莲花一般圣洁而光彩。
郑冲吃着鸡腿,忍不住低声问张灵素道:“你猜他们会说什么?”张灵素白了他一眼道:“女儿家的心事,你问来做什么?”郑冲尴尬一笑道:“研究一下嘛。”
张灵素叹口气道:“其实绣英也只是想问问方公子,从始至终心里到底有没有她。”郑冲眉头紧皱,觉得很是狗血,为什么女生总爱问这种问题?当下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他俩始终是有缘无分,不可能举案齐眉的了。”
张灵素抿着嘴唇轻轻嗯了一声,柔声道:“绣英与方公子书信三年,心中都只有他一个,不问个明白,心中总是个遗憾。”郑冲摇头道:“我倒觉得还是不问为好,不问总还可以有一些幻想的希望,问了就真的全都破灭……”
话音才落,只见将台上绿色身影一闪,一个人影跳入海中去了!郑冲大惊失色,方以智急忙大喊道:“救人哪,黄小姐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