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安平会新建的后渚延平岗火器局,毕懋康等四人都被这火器局的规模震惊了。内里火药作坊、铁器作坊、制枪作坊、制炮作坊、其他种类火器作坊都一应俱全,火器局内更有自己的冶铁作坊,铁矿石运到这里后,可以直接在这里冶炼。其余还有配套的各种仓库、工匠住所、火器试验靶场等等都一应俱全。
郑冲带着众人在火器局内都逛了一遍,火药局内还预留了不少空地,郑冲直言只要今后有招募到工匠,便可扩建火药局。而且火药局内,各处工坊都间隔较开,每处作坊都有自己相对独立的区域,在交界处多是用道路和沟渠分隔,沟渠内都引水充满,每块区域都有一个角落堆积了大量的海沙。
毕懋康见了这些措施,捻着胡须笑道:“这火器局布局精妙,连灭火此等要事都做得如此精细,这些布置一看便知是为了防火之用,却不知是何人布局?”
黄汝良笑道:“便是出自博文手笔。”毕懋康哦了一声,有些惊讶的道:“博文出身军务,也知道火器局第一要务乃是防火么?”
郑冲道:“毕世伯,这些布置的确是小侄授意,小侄想来这火器局既然是研造火器、火药之处,定然是要防火第一的,若是不小心酿成惨祸,不知要死多少工匠。在我眼中,工匠可是极为精贵的,正所谓工匠精神,大国重器,若无工匠,何来重器?”
毕懋康鼓掌笑道:“好个工匠精神,大国重器,博文所言深得我心!”
当下众人边看边走,不知不觉来到了火药作坊内,只见此处出产了火药后,却有工匠用秤杆将火药称量好后,放在圆柱形的纸筒内装好,随后包裹起来。
张继孟见了奇道:“为何要如此包裹火药?”郑冲道:“原本鸟枪装药,士卒都是用随身携带的牛角火药筒或是竹筒直接倒入枪口,但这样装药很容易多装或少装,多装则易炸膛,少装则弹丸威力不足,而且装填耗时颇多。是以我便想到这个办法,用纸将火药提前装好,这样将士们装填枪弹时,便可直接咬开纸筒,将内里火药倒入枪管,也不会多装少装,而且速度更快。”
张继孟等三人却听了都是啧啧称奇,毕懋康赞道:“只是小小的一个改进,便可让枪弹装填快上许多,而且装药也均匀了,博文真是聪慧过人啊。”
张继孟叹道:“只看这纸装弹药,便知郑兄弟比我等高明不少。”毕登翰则道:“看郑兄弟连装药都有革新之处,那新式的火器不知要厉害多少,在下等不急想见识一下了。”
郑冲笑道:“好,咱们这便去火器局靶场,观看那新式火器!”当下郑冲便引众人往靶场而去。
郑芝龙拿起一枚纸装弹药,陷入了沉思,黄道周在他身边赞道:“令郎这等才智,真是令人羡慕,郑总兵你有个好儿子啊。”郑芝龙笑了笑,不自觉得走路都轻快了几分。
很快到了靶场之内,隔着老远便听得靶场上有人在打枪,清脆的枪声接连传来。郑冲到了靶场一看,顿时一头黑线,原来孙泽沛居然还在靶场内练习火枪射击,郑冲和傅青主走后,他居然一刻未停!
看着满地的纸弹壳,郑冲不免一阵肉痛,当下把看管靶场的千总叫到一旁低声骂道:“怎么打了这许多弹药?”那千总苦着脸道:“孙小少爷只顾要打,属下等想收了他的火枪,他就拿枪对着我等,想去把那一箱纸弹收了,他也用枪指着我们……”
郑冲一阵无语,再看孙泽沛这小混蛋,他居然还知道换枪,一支鸟枪他最多打五枪,打完之后就换一支,适才傅青主试枪可是命人拿了十支鸟枪过来,于是孙泽沛换着火枪打,也不会有枪管过热炸膛的风险。
郑冲在这便发愁,另一边一群大佬们却仔细看着孙泽沛试验纸弹装填、发射鸟枪,看得孙泽沛装填迅速,枪法精准,不由得纷纷喝彩起来。
毕懋康那里唤郑冲过来,郑冲一脸晦气来到面前,毕懋康兴高采烈的说道:“看这位小兄弟用这纸弹装填,果然极快,由此可见,博文你的纸弹改进是极为成功的。”
郑冲干笑两声,偷眼看了那一箱纸弹,发现也只剩下十几发弹药了,当下也就不管了,一箱纸弹有五百发,居然被孙泽沛一上午都打光了,这一箱弹药可是值二十两银子的啊!
孙泽沛打完剩下的十几发弹药后,发现纸弹没了,便回头望向郑冲,郑冲急忙将他鸟枪收了,口中道:“好啦,你这般厉害,那些黑衣鬼是不敢来的,你先歇一会儿,郑大哥放个大烟花给你看。”
孙泽沛脸上被火药黑烟熏得漆黑,好家伙开了几百枪,也不知道脸上肉熏熟了没有。再看那十支鸟枪皆是口冒青烟,但还好枪管虽热,但没有发生形变,说明这批火枪早得质量不错,平均每支火枪连续开五十枪,还是没问题的,看来孙泽沛还是一个合格的试枪员啊。
毕懋康拿过一支冒着青烟的火枪颔首道:“这火器局内造的这鸟铳果然精良,看这样子打了几十枪了,倒也还能接着使用。”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要是这些枪都能改成自生火的,应该能更快些。”
郑冲急忙凑上前道:“正是,小子也在想如何加快这装填速度,还有改进这发火装置,也画了些图纸,只是不知小子的想法是否可行,稍后便请毕世伯指点。”
毕懋康点点头笑道:“一时技痒,多说几句,博文还是先看你的新式火器吧。”当下郑冲应了,命士卒取来火箭发射架,这是用竹子编织的一个架子,其上安放了十枚康格里夫火箭,便是郑冲根据后世英军康格里夫火箭制作,只不过加了铜质尾翼,以保证其飞行稳定,提高精准度。
见得这十枚火箭,毕懋康皱眉道:“只有这十枚火箭,是否太少了?”张继孟也道:“是啊,咱们大明早有一窝蜂等利器,其上火箭都是百枚以上。”
大明火器谱中早就有一窝蜂等火箭,只不过那是靠火药驱动箭头,以动能驱使锋锐箭头杀伤敌人,而康格里夫火箭可不是这样,它的弹头可以装燃烧弹和爆破弹的。
郑冲笑道:“待会儿试射了便知其威力。”当下郑冲命人在千步之外安放了许多穿着甲胄的稻草人,见得那些稻草人方得这般远,毕登翰惊讶的道:“这些火箭能打那么远吗?”
郑冲笑而不语,待得远方布置稻草人的士卒退开后,摇动红旗,郑冲便亲自操控火箭架子,调整好角度后,便下令点燃那十枚火箭引线。很快一枚枚火箭拖着长长的尾焰呼啸飞出,很快在千步之外的稻草人群中爆炸开来!
冲天的火焰四起,爆裂开来的弹片四散纷飞,跟着一片火海燃起,众人准备不足,皆是吓了一跳,面上皆是惊骇的神色!
那些稻草人很快在一片火海中被烧为灰烬,十枚火箭打击的面非常广阔,足有数十步宽阔的一个区域内,寸草不留!
过了好半天,毕懋康才第一个回过神来,他惊骇的抓住郑冲的手问道:“这火箭内里装了何物?为何会有这般大的威力?而且火焰燃烧如此猛烈,血肉之躯如何能挡?”
郑芝龙也是首次看到这火箭威力,心头一震惊骇,跟着暗想道:“若是这火箭早些造出来,或许我那百艘火船都用不上了!”
黄汝良、黄道周、傅青主等人也都早听郑冲说过这新式火器的威力如何如何厉害,此前还道是郑冲多有夸大之词,现下看来,并无半分夸大!这还只是十枚火箭齐射的威力,若是百枚千枚呢?
郑冲笑着说道:“小侄改进了火药配方,根据火药使用不同,分为了推射火药和爆炸火药。新的推射火药配方能使推力大增,而爆炸火药能让爆炸威力大增。至于那些火焰,小侄在里面混入了火油等燃火之物,是以爆炸后便能起大火。”
毕懋康接着问道:“此物是否难造?”
康格里夫火箭是否难造?说难也不难,铁质火箭管身,加铁质战斗部,后面拖着长达四五米的竹制平衡导杆,并在火箭管身和倒杆上装套上铜质平衡尾翼便可。真正的难点是火药配方的改进上,若是用大明传统的火药配方,这火箭威力会大打折扣!
起初郑冲在选择制造新式火器时,面临选择两种选择,火炮和火箭,最后郑冲选择了见效更快的火箭。康格里夫火箭相对于火炮具有射速快,射程远,机动灵活等特点,甚至在山地战也能广泛使用,发射简便。而且制作工艺也不算复杂,正是这种特点使郑冲选择了优先研造火箭,而更为复杂的火炮放到了后面。
不过郑冲此时留了个心眼,当下道:“这种火箭造价颇高,而且只能一次性使用,不似火炮,发射弹丸之后,还能重复使用……”当下郑冲说了许多火箭的缺点,目的只有一个,不想让毕懋康在明军中推广这种大杀器。
毕懋康听了之后,摇头苦笑道:“一枚火箭一百多两银子的造价,只怕朝廷也是用不起的……”
听了毕懋康这话,郑冲长出了一口气,是啊,就算大明朝有这种新式技术又能如何?大明朝那脆弱的经济是无法使用这种火器的,现下大明朝连军饷都快发不出来了,还能用得起新式火器么?记得后世电影大明劫中,孙传庭麾下的鸟枪兵用的鸟铳可都是一堆破烂货,说明这大明朝便是有强大的科技,但没有经济支持,也难以将科技优势转化为军事优势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