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春顿时汗流浃背,适才在帐外为了自保,与两人吵闹甚至差点动手,这两人若是活着回去后,定然会向德川家光数落自己的罪状,到时候若是明国或是郑家问罪,德川家光一定会献上自己的人头来平息这次事件!
无毒不丈夫!通春想到了这句中华古话,当下一咬牙,朝郑冲深深一拜后道:“小人愿取两人首级献上!”
郑冲微微颔首,朝傅青主点点头,傅青主当即带着通春出了营帐。很快帐外传出一阵惊呼声,跟着听得通春在帐外大声喊道:“我久留岛通春替明国大将讨取堀田正盛、鸟居忠辰首级在此!”
郑冲听得这句日语,不由得一头黑线,讨取首级这句日语,不论何时听来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日系中二风啊。不过很快这股中二风就被吹散了,两颗血淋淋的首级放在了郑冲面前!
在明末这个文明而又野蛮的时代,这种血腥的场面不会少见,郑冲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也杀过不少人了,但却还未曾这般近距离的看两颗死人脑袋。
一瞬间他有些反胃,但最后还是强行忍住,挥挥手后,通春将盛放两颗首级的托盘端了下去,交给帐内的明军亲卫。德川家光后来依仗的两位重臣就这样被郑冲干掉了,堀田正盛、鸟居忠辰后来可都是德川幕府的老中重臣,想不到还没等他们一展才能,就此凋谢在了这座荒蛮的明国海岛上!
“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郑冲淡淡的说道。
傅青主则正色接着说道:“久留岛,你麾下那些水夫们可都是亲眼看着你杀了这两人,投在我们郑氏门下了,今后不可三心二意,只能对我家公子忠心,知道了么?”
通春重重跪拜在地,口中道:“小人知道!今后绝不敢背弃公子,背弃郑家。”
郑冲点点头,翘着二郎腿道:“好,待会儿你跟我回龙须号去,我带你见几个老朋友……”
半个时辰之后,郑冲与傅青主、久留岛通春乘坐小船回到了龙须号上,郑冲还命手下士卒简单的替通春包扎了一下肩头的伤口。张永铲则留在海岛上准备押解一众俘虏分批返回龙须号。
这场战斗郑冲没有惊动黄道周和监军侯隆,两人的晕船症还没全好,晚上服用了王月娘的眩晕止吐汤药后,一般都会蒙头大睡。王月娘在这副汤药中加入了少许的安眠类药材,能让人睡得好一些,睡得好有精神了,才能对抗晕船,是以通常夜里服用过这种汤药的人是不容易醒来的。
回到龙须号后,郑冲命人给通春换了套干爽的衣袍,通春千恩万谢、感激涕零。随后郑冲便带着通春和傅青主来到关押李明梅等四人的船舱,郑冲说的老朋友就是指的李明梅等四人。
却说白天李明梅等四人被郑冲关押在船舱后,杨猛曾今前来探望,将郑冲的话都转述了给李明梅听。果然李明梅勃然大怒,非但不听杨猛的劝告,反而说杨猛已经是郑冲的手下,只会替郑冲说话,当下将杨猛赶走。
杨猛走后,罗少荃叹口气道:“想不到这郑家大公子这般精明,窥一斑而知全豹,居然只从我这里便猜出我们的全盘计划来,看来这趟我们是凶多吉少了。”
李明梅怒气不减,哼了一声道:“大不了他一刀杀了我,反正报不了父仇,活着也没意思!”
罗少荃皱眉道:“大小姐,此时不可自暴自弃,要死还不容易?刀子往喉间一抹,就什么都了结了。可活下去还把仇报了,这才是万难之事!难道你想让你父亲和那么多兄弟都白死了么?”
李明梅被罗少荃说了几句后,渐渐冷静下来,但还是摇头道:“罗叔,不是我自暴自弃,如今郑冲这狗贼已经知晓我们全盘计策,定然不会放过我等。”
李明梅的话没错,谁会放过一个处心积虑要与自己为难的敌人?第一次郑冲放过李明梅,还可说是看李明梅已经彻底失败,孤身弱女一个,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是以动了恻隐之心放过她一次。
但这回李明梅和罗少荃可是打算谋夺志摩水军,而后率领志摩水军来找郑氏报仇的,正常人是不可能放过对自己有极大威胁之人的!
两人都是一筹莫展,满脸沮丧和不安,而九鬼隆昌却是一脸淡定,他盘膝坐在床榻上,小姓弥生喜在一旁服侍着,只听九鬼隆昌口中念诵这佛经,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李明梅和罗少荃沉默了片刻后,被九鬼隆昌的佛经之声吸引,李明梅叹口气,喃喃说道:“有时候真羡慕这位九鬼少主,少年不知愁滋味啊。”罗少荃心头微微酸楚,低声道:“大小姐,若你生在平常人家,现下只怕也已经嫁人生子,活得无忧无虑,可偏偏是生在了……”
李明梅却微微一笑道:“罗叔,我很喜欢大海,喜欢在海上讨生活,不会埋怨老天不公平。”顿了顿她站起身来道:“也罢,不管那狗贼想怎样,就算我牺牲色相,我也会尽力去争取让我们能平安脱身,我不会再自暴自弃了。”
正说话间,忽闻甲板上一阵骚乱,跟着有人大声朝海面喊话,李明梅急忙站到桌案上,船舱外壁上有一个换气的小舷窗,只有巴掌见方,乃是换气用的。
从小舷窗往外望去,李明梅忍不住失声惊呼道:“不好,是德川家的船队!想不到他们居然敢追到大明海域来!”
罗少荃闻言也是面色大变,也站上去看了之后,面带惶急之色道:“不好,德川家的人要过来了,那郑冲会不会将我们交给德川家?”
李明梅咬牙道:“这狗贼多半会将我们卖给德川家!这狗贼就不是个好人!”顿了顿李明梅翻身下来,将桌上一个茶碗打算,捡了一块锋利的碎片捏在手上,咬牙道:“罗叔,要是这狗贼真要将我们交出去,我就自刎!我不想落在村上水军那群畜生手中!”
罗少荃面色大变,但渐渐也平静下来,长叹一声后道:“待会儿若真是这样,大小姐放心,等到了甲板上,我会极力挣扎,大小姐看准机会跳海逃走吧,要是实在逃不了,再、再……”说到这里他便说不下去了。
这时候九鬼隆昌停止念经,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罗少荃叹口气将当前的危局说了,九鬼隆昌却哦了一声,很平静的道:“不用担心,那位大明将军不会将我们交出去的。”
李明梅奇道:“为什么?”九鬼隆昌淡淡的说道:“因为他是个高傲的大明人!”
两人一阵无语,这算什么回答,但好在始终没人来打开舱门,押解他们几人出去。又过了片刻后,从小舷窗处见得倭人的小船离开了龙须号,跟着倭人战船渐渐远去。
李明梅和罗少荃都松了口气,罗少荃笑道:“看来少主说对了,郑冲是个高傲的大明人,是不会容许倭人在大明海域随意抓捕人犯的!”李明梅还是嘴上不肯饶了郑冲,哼一声道:“这狗贼很是阴险,说不定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入夜后,九鬼隆昌主仆两人睡得很香甜,李明梅和罗少荃却难以入睡。到了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后,又被甲板上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
李明梅惊醒过来,低声道:“半夜三更的,难道又有什么事发生?这狗贼又想玩什么花样儿?”
吵闹的脚步声过后,又是小船下海的声音,透过换气小舷窗,李明梅看到月光下陆续有明军士兵乘坐小艇登上海岛,很是奇怪的说道:“这三更半夜的,这狗贼为何要派这么多士卒登岛呢?”
罗少荃看了也猜不透明军这是要干什么,当下道:“静观其变吧。”
一个时辰之后,李明梅百无聊赖,再次来到舷窗边看时,登时吃惊的喊道:“快看,海岛北面有一大片火光!”罗少荃急忙起身来看时,果然海岛北面半边天空都是通红的火光,还隐隐有爆炸声传来。
“看来明军在海岛北面和什么人打起来了。”李明梅惊喜的说道:“要不我们趁乱逃出去吧。”
罗少荃点点头道:“也好,待会儿看船舱若是乱起来,咱们就趁乱逃走。”当下两人叫醒了九鬼隆昌和弥生喜,做好逃走的准备。
九鬼隆昌被叫醒后,听李明梅说了原委,却微微摇头道:“还是船上安全,我哪也不去。”李明梅和罗少荃却不管这么多,待会儿有机会架起这少主跑便是了。
可惜过了一个多时辰,就再也没有动静,明军在靠着龙须号的海岛南端还建了临时营地,海滩上篝火点点,人影绰绰,看来有不少明军登岸,但丝毫不见慌乱,而北面映红半边天的火光也渐渐黯淡下去,看来战斗已经结束,明军获胜并没有发生两人期望中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