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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良知这话一说,郑冲与侯隆都是一起皱眉,侯隆沉不住气,微微怒道:“陈总兵,先前送来的公文之上都写得清楚,这趟乃是福建郑总兵之子,泉州守备郑冲领军北上,咱家乃是监军,姓名公文上也说了,难道你没看那公文么?”

陈良知哈哈一笑道:“原来你便是侯公公,稍安勿躁,本官看了那公文,只是没见得二位尊颜,方才有此一问。”大手一挥笑道:“来,坐下说话。”

郑冲拉了拉侯隆,这太监才面色怏怏的跟着郑冲坐了下来。方才坐定后,陈良知便道:“侯公公,郑守备莫怪,你们想在吴淞港补充船上所需呢,那自然是可以,只要花银子买便是了。不过咱们这水师大营里的战船啊,只因要巡哨使用,难以相借。”

没等郑冲开口,这陈良知就将话堵死了,看来这人可不是个头那简单的人物,虽然看似粗豪,但心思非常细腻。

看着陈良知那副威猛的国字脸上,笑意不减,举起酒碗来,大大的喝了一口,酒水顺着口唇边的络腮胡洒了出来,跟着他抬起袖口便擦了擦嘴,跟着说道:“郑守备,若真是转运的小船不够用,我倒是有路子,可让你们租些民船转运。”

郑冲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下也不多说什么,举起酒碗笑道:“陈总兵好爽,租船之事,就交托贵处了。若是陈总兵能帮忙在今天之内,将我船上食水、蔬果补充完备,我愿奉上白银三千两!”

此言一出,陈良知与崇明守备甄良栋、吴淞南埠千总郭惟完都是愣住了。须知租赁一条一百料的民用沙船,一天工夫租费也只要五两银子,再出几两银子雇几个苦力搬运,他那龙须号再大,只怕花个三百两也就能补充完食水蔬果,没想到郑冲居然愿意花三千两的代价!

三人愣了片刻后,都是哈哈笑了起来,陈良知连忙说道:“真是三千两?”郑冲颔首道:“爷们说话,一个吐沫一个钉,就是三千两!不过我不想租赁民船,只要租用水师的船,搬运的人也由水师兵卒来。”

陈良知哦了一声奇道:“这是为何?”郑冲笑道:“此趟北上,军情隐秘,雇佣民船民夫我不放心。再者,反正都要付钱,这些钱让别人赚了,还不如给自家水师兄弟!”

陈良知、甄良栋、郭惟完三人都是面露喜色,甄良栋竖起大拇指赞道:“不愧是郑芝龙总兵的公子,为人果然爽快,还能想着咱们水师弟兄!”

郑冲摸摸鼻子也笑道:“天下水师是一家,都是自家兄弟,便该互相照应些。”

陈良知一拍大腿笑骂道:“好,他娘的,冲你这句天下水师是一家,你这朋友,我老陈交定了。来,咱们喝!”当下郑冲也不矫情,起身来与三人连干了三大碗烈酒。

见了郑冲酒量,陈良知又赞了一声,便有了惺惺相惜之意,随后郑冲吩咐帐外亲卫将三千两银子搬进帐内来。陈良知看了那些银子后,更觉得与郑冲相逢恨晚,便吩咐道:“郭千总,吃饱喝足,咱们办事吧!”

郭惟完当下大声应了,贪婪的看了银子几眼,舔舔嘴唇,甄良栋也是眼珠一转笑道:“我麾下也来了些人,也帮忙吧。”陈良知哈哈笑道:“见者有份,少不了你的!”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当下水师大营的人很快动了起来,甄良栋和郭惟完动用了五艘沙船和两百名军士,其中一百名军士拿了钱去采办新鲜蔬果,剩下一百名军士便开始搬运食水上船。

见陈良知搬运的粮食是水师大营的军粮,侯隆不禁奇道:“陈总兵,何以要搬大营的粮食?”陈良知哈哈笑道:“采购粮食一来一回耽误功夫,我大营内还有些存粮,便先补充给你们,稍后我自会命人采办回军粮仓中便是了,不劳侯公公费心。”

郑冲看了侯隆和徐光启一眼后,忽然道:“师傅,这里交给我便是了,我命人将您老行礼先送上岸来,稍后送您老回府。”徐光启哎哟一声,连忙道:“我的行礼我自己去收拾,我那里有许多手稿,可不能遗漏了。”说完徐光启匆匆告辞,先乘船回龙须号去了。

陈良知看了侯监军一眼后,吩咐一旁两名亲卫道:“你两人陪侯大人四处走走,钓钓鱼,游览一番。”侯隆也觉得气闷,当下点头笑道:“好,在船上窝了十天,正好活动活动。”当下侯隆也去了。

见得侯隆走远,陈良知朝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口中低声骂道:“狗太监,着实讨厌!”抬头见郑冲似笑非笑的神情,陈良知皱眉道:“郑守备,你不讨厌这人么?”

郑冲道:“讨厌又能如何?人家是天使。”陈良知又呸了一声道:“狗屁天使,还不是皇上身边没卵子的怂货,也就郑守备你涵养功夫好,要是他在我这里,不出三天,我给他绑上大石头,沉黄浦江里去!”

郑冲闻言也不惊讶,只是微微一笑道:“陈总兵慎言,戕害监军,诛九族的大罪。”陈良知干笑两声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出口恶气,要真动手,我老陈还是要掂量掂量脖子上这九斤半还要不要的。”

顿了顿,陈良知看着远处搬运粮食的军兵,口中道:“郑守备不想问问这军粮之事么?”郑冲摇摇头道:“我和你做生意,只管付钱拿东西,不会管这些东西的来历。”

陈良知哈哈笑道:“好,我就喜欢郑守备这种直爽之人。”郑冲一摊手道:“天下水师是一家,你们做的勾当,我们也做过。这些军粮卖了之后,再报些损耗上去,找地方衙门补齐便是了,也不稀奇。”

陈良知干笑两声道:“果然瞒不过郑老弟你。”跟着叹口气,他收起笑容来道:“也不是咱们愿意这样干,朝廷时常缺短粮饷,兄弟们也是要吃饭的。那些卫所兵将还好些,不但有空额可吃,还有些军田可以租给他人耕种。而我们水师呢?也就只能指着这江面上的勾当混些饭吃了。”

郑冲闻言微微颔首,低声道:“我倒是有条路子,能赚不少银子,只是不知陈总兵敢不敢参与其事?”陈良知一听,立刻说道:“郑老弟,咱们帐内细说!”

当下陈良知急吼吼的拉着郑冲回到帐内,陈良知挥退手下,帐内只剩下他与正常了两人。

替郑冲又倒满一碗酒后,陈良知急忙说道:“郑老弟,有什么赚钱的路子,不妨直言!”

郑冲微微一笑,只说了两个字:“海贸!”

陈良知闻言,先是一阵愕然,跟着一拍大腿笑道:“不错,正是海贸!你郑家海贸可是有名的,能带上咱们兄弟,正是求之不得!”

顿了顿陈良知接着说道:“实不相瞒,我们长江水师也就是霸住这长江水道,对过往的商船、民船收些行船费而已,油水极少,勉强糊口。朝廷日益削减咱们水师开支,说实话咱们水师已经十年未添一艘新船,所用火器火炮也都陈旧,每天琢磨的事都是如何填饱肚子,也没心思训练士卒,咱们长江水师也只是挂名而已,都不像一支水师了。”

郑冲点点头道:“都一样,若非我郑家有海贸支撑,也是不成的。”

陈良知低声道:“只是朝廷禁海,而且我长江水师也没有大海船能出远海的,要造大海船朝廷又不许,不知郑老弟想要我们如何参与海贸?”

郑冲道:“不知陈总兵听过安平会没有?”

陈良知摆摆手道:“别叫什么陈总兵了,这里没人,咱们以兄弟相称便是。”跟着他自言自语道:“安平会?略有耳闻。”

郑冲缓缓说道:“我可以引荐陈大哥并长江水师诸将都加入安平会,这安平会便是今后帮我郑氏海贸的,你们大可加入安平会,每年都有分红,更可直接参与海贸。”

顿了顿郑冲接着说道:“没有海船不要紧,长江水师掌控长江水道,陈大哥可领麾下战船在长江两岸收购货物,运到舟山群岛来,我郑氏在那里稍后会开几处港口,咱们在那里将内河运来的货物装运上海船,然后贩运海外。所得红利,可分陈大哥五成。”

陈良知闻言大喜过望,当下道:“我这人也不贪心,我们只是收购货物运到舟山而已,分五成红利给我们多了些,我只要四成便可,但我要每船货物当场付钱,我不想等到年底才分红利。”

郑冲微微一笑道:“陈大哥是个做生意的料,也好咱们每船货物当场结算银子便是。不过安平会的股份呢,陈大哥还是可以买一些的。”

陈良知似乎对安平会不感兴趣,只道:“这事儿稍后再说,只要咱们合作得好,到时候我再入伙也不迟。”

郑冲也不勉强,当下两人便帐内三击掌,算是做好了约定。这陈良知早已垂涎海贸之利,只是苦无门路,这趟郑冲居然送上门来,正是瞌睡人遇上枕头,凑个恰好。于是两人很快一拍即合,沟壑一气,便开始商定如何霸住长江水道,兼做海贸。当下

两人又商议了许多细节,郑冲这边派出与陈良知联络的自然是安平会在金陵负责的沈保单。郑氏早先在舟山群岛便有几处临时港口,那还是郑芝龙出海为盗时就留下的,招安后那几处港口也没荒废,常年承担着郑氏通琉球、日本航线的中转站,此刻只需稍加修葺、扩建便可足够使用。

让长江水师来舟山交割货物也是迫不得已,若是在松江府就交割,只怕被当地官府知道了,会惹来麻烦。而临近松江府的虽然还有崇明岛、长兴岛等岛屿,但这些岛屿都是流沙堆积而成,海岸多是沙滩,不适合建港口。因此只能考虑稍远一些的舟山群岛,这里原本郑氏就有港口,也在郑氏的势力范围之内,方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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