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川城位于汉城西面,汉江南岸,距离汉城不过五十里远近。富川城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一座雄城,它的地理位置并不是典型的易守难攻。但李晖自从拒纳明使之后,就开始准备布置防御,因为陆路与大明通路断绝,那就意味着明军要兴师问罪的话,最有可能就是从海上来,因此李晖派人加固了富川城,并且派遣了五千军马长期驻守富川城。
守卫富川城的是李珲心腹大臣左议政朴承宗的长子朴自兴,此人与其父朴承宗多年以来,一直忠心辅佐李珲,李珲与建奴暗通曲款,拒纳明使,杀弟幽母等等恶事,朴氏父子都是帮凶。
自从上一趟绫阳君起事失败之后,李珲便加强了汉城周边四镇的防御,朴自兴被委派驻守富川,麾下五千兵马皆是出自朝鲜内禁卫军马,可见李珲对其信任。
接近富川城后,郑冲派遣夜不收小队先巡哨富川城四门,朝军见得明军和绫阳君旗号,皆是大惊失色,直到现在,距离仁川近在咫尺的富川还没得到明军在仁川大举登陆的消息。
得报说明军忽然兵临城下,正在府中饮宴的朴自兴惊得呆了半晌,随后才问左右:“明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不成他们真是天兵天将,从天上掉下来的?”
朝鲜国主李珲其实一直与后金互通消息,自从郑冲率领明军重占铁山、义州、宣川一线,后金皇太极便派了使者送信给李珲,提醒李珲明军若是重新登上朝鲜半岛,势必会废掉他的国主之位,提醒他早作准备。
李珲一开始也没在意,但后来闻报说平安北道李廷彪居然与明军合兵一处,公然帮助明军对抗后金,李珲这才清醒过来,明人果然没按好心,又听闻明朝调集东南郑芝龙所部水师大举北上,李珲就慌了,于是也调集兵马,号令朝鲜军马准备防御明军!
朴自兴麾下内禁卫军五品卫率李诚大道:“明军忽然兵临城下,一定是从仁川登陆而来,我军在仁川守卫薄弱,明军定然是忽然偷袭,全军覆没,是以才没有人能送出消息来。”
对于这个很合理的解释,朴自兴却勃然大怒,开口怒斥道:“一派胡言,仁川港水道狭窄、暗礁密布、潮水涨退不均,根本不适合大队水师登陆!”
李诚大默然无语,他对朴自兴这个酒囊饭袋很是反感,但人家有个好爹,他只能听命于他,当下李诚大只得默不作声。
“接下来怎么办?说话呀!”朴自兴开口询问诸将,但诸将之内有些本事的将佐都和李诚大一样保持缄默,只怕一开口又被朴自兴训斥。
数内忽然一人道:“大将,明军远来,定然疲惫不堪,不若开城迎击,先挫他锐气!”
此言一出,朝鲜诸将皆是大惊失色,转头看时,远来说话的人乃是李珲外戚柳希奋的侄子柳承在。这柳希奋乃是李珲爱妃的兄长,当朝外戚,柳承在和朴自兴一样,都是不学无术的官二代,只是来军中镀金的。
听了柳承在的话后,朴自兴大喜过望道:“不错,就是开城迎敌,明军远来疲敝,一定打不过我们!”
李诚大急忙拜下恳求道:“大将三思,明军战力一直在我军之上,前趟听闻明军在铁山三战三捷,大破胡奴军马,开城野战并非上策。此刻当死守城池,火急派人向汉城示警才是啊!”
朴自兴大怒喝骂道:“适才问对策,你们一个个都做哑巴,现在有个主意了,又跳出来反对!”嘴上虽然骂,但朴自兴多少还是有些心虚,毕竟明军战力给朝军留下了太深的印象,这种畏惧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于是朴自兴又问了一句:“那明军来了多少人?”
属下禀报说:“约有一千余人,只是不知道有无后续兵马接应。”
闻言柳承在笑道:“仁川那里不适合水师大队登岸,能从仁川登岸一千多人已经算很多的了。大将,既然明军只有一千余人,而我军有五千,难道五个打一个,我们还要龟缩在城里么?”
李诚大又再劝道:“大将,明军虽然无故犯境,但我国毕竟还是大明属国,国主先前只是命我等防御,不可主动出击、轻言刀兵。此刻当关闭城门,死守城池,派遣使者出城询问来意,并火速禀报汉城,等候汉城旨意才是啊。”
柳承在冷笑道:“李卫率,你没听军情回报么?明军已经打出遵奉绫阳君还政归朝、废黜昏君的旗号,这明摆着就是要与我国为难,要与君王为难,你身为朝鲜臣子,难道就眼看着明军长驱直入么?还是你想投降绫阳君李倧?!”
李诚大面色大变,不敢再说什么,只是连连求饶,最后朴自兴喝命将李诚大关押起来,随后催逼富川城内的朝鲜内禁卫五千军马出城迎敌!
朝军出城列阵,朴自兴与柳承在虽然出城野战,但心里还是比较虚的,于是两人愚蠢的商议了一个万全之策。那便是出城的四千朝军皆背靠城池列阵,城头布置一千朝军守御,并且城门大开。两人是想着如果接仗有利,便一鼓作气歼灭明军,要是一旦形势不好,还可迅速退回城里,同时还能依靠城头弓弩、火器及守城武器给城外军队提供些火力掩护。
却说郑冲等率军来到富川城外三里处,原本郑冲还想筹谋一下如何破敌,不想朝军居然开城迎敌,这让郑冲大喜过望。来到军前一看朝军阵势后,郑冲哈哈大笑道:“李珲手下都用了些什么人啊,此等架势岂不是自寻死路?”
一旁不懂军事的沈器远奇道:“郑总兵何出此言?”这回就连邹维琏都看出朝军破绽来,当下笑道:“沈先生有所不知,假若这朝军背城列阵,关闭城门,意味着这支朝军将会誓死奋战到底,但他偏偏又开着城门,给士卒们留了条生路,一旦恶战起来,士卒岂肯拼命?自然是一旦稍有挫折,便会蜂拥往城门口逃跑啊。”
郑彩也插口笑道:“而且背城列阵,阵型排布不开,人马拥塞一处,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沈器远听了恍然大悟,宋成庸则叹口气道:“可惜了这些将士,都是我国士卒啊。”
沈器远皱眉道:“宋将军,这些人都是拱卫李珲这个昏君的,便是叛军,岂能同情?!”
郑冲摆摆手道:“有话稍后再说,眼下机不可失,当迅速破敌,今晚咱们在富川城内过夜!”
此战也没什么好过多部署的,朝军背城列阵,都猬集城下,人马拥塞,这种时候不用火箭这种破密集防守利器,更待何时?当下郑冲便发号将令,喝命火箭炮队迅速准备,先发射火箭摧毁敌人阵型,随后便是火枪队迅速上前破敌便是了。
朝军猬集城下,领兵的朴自兴、柳承在又不得军心,是以朝军布阵之时还很混乱,便在这个时候,明军阵中数十道火雨流星拔地而起,好似漂亮的烟花一般,绚烂而下。
“那些是什么东西?”朴自兴还在好奇时,那些美丽的死亡天使已经轰然坠地,热浪、冲击波夹杂着铁钉铁屑四散飞溅,硝烟弥漫之下,血与火绽放开来,死亡的哀嚎在绵密的爆炸声中散发开来,富川城下瞬间就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城头相对安全的朝军皆是目瞪口呆,他们在城头只见得城下自己的同袍战友们,要么就是被炸得支离破碎,要么就是浑身带火,要么就是被气浪掀飞,城下瞬间被烈火和死亡包裹起来,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快逃命啊,天朝天兵发怒啦!”“我不要死在这里!”“阿西巴,快逃吧!”朝军士兵在第一轮火箭打击中就已经崩溃了,朝鲜王朝实行兵将分离制度,无定将、无定卒,类似轮流服役的预备役军队,而非常备军,又学会了明朝的以文御武,是以朝军的战斗力一直都很弱。
加上此时城门还开着,士兵们还有一条生路,于是人人的蜂拥往城门口奔逃,相互践踏,又死伤不少人!
见得此景,沈器远和宋成庸都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心头都是无比震撼,好似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天朝军马居然有如此威力的火器,天下何人军马能以血肉之躯挡此等雷神之火?”
郑冲则一脸平静,吩咐火箭炮队撤掉准备第二轮发射的火箭,他还高看了朝军一等,觉得怎么着也得发射两轮才让对方溃败,想不到第一轮五十枚火箭下去,对方就已经崩溃了。
“命令火枪队压上!跟在败军之后夺城!记得多喊投降免死的朝鲜话!”郑冲淡淡的吩咐了郑彩几句后,便即勒转马头,回身对沈器远、宋成庸道:“沈先生,咱们回去准备一下,请绫阳君入城吧。宋将军,你跟在郑彩身后,收容朝军俘虏吧。”
沈器远心头震惊不已,但见郑冲如此从容淡定,这才知道什么叫运筹帷幄的当世战神风采,当下便跟随郑冲回后对迎接绫阳君去了,而宋成庸则号令麾下朝军跟在明军身后准备入城。
见得城下自家军马已经崩溃,城头的朝军见得明军火枪队迈着稳健的步伐逼近,顿时作鸟兽散,没人有勇气举起兵刃反击,甚至就连关闭城门的念头也没了。
就这样,明军追在败军身后,开几枪,用朝鲜语喊几声:“投降免死!”然后就是宋成庸上前接收俘虏,明军就这样愉快的进城了。
到了城内后,还是遇上了一些反抗,但很快都被明军火枪队迅速扑灭,在城内巷战中,明军才开始有了损失。三名士兵被弓箭射中阵亡,十八名受伤,朝军也有几人阵亡,十多人受伤的。但最后富川城内自朴自兴、柳承在以下阵亡了两千多人,另外两千多人跪地投降!
当晚,绫阳君李倧志得意满的进入了富川城,街道两边跪满了朝鲜军民!
明军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南面拱卫汉城的另一处重镇——南汉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