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送信之后,龙须号也渐渐靠近了皮岛,郑冲起身来看着李顺贞道:“走,随我到甲板上透透气。”说罢当先便走,李顺贞只得停下笔墨,取了郑冲的披风跟在后面。
来到甲板将台之上,郑冲凭栏远眺皮岛,想起数月前隆冬时节来到皮岛的情景,不由得有些唏嘘,这几个月他没有浪费时间和机会,已经做足了自己应该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按自己设想最好的结果发生了,只希望自己的武运能够长久下去。
披风上肩,回头看时,李顺贞面无表情的替自己披上披风,海风吹拂下,她的秀发随风飘荡起来,虽然看似柔情蜜意,实则冷酷无情。
“你大可不必这般虚情假意!”郑冲冷冷低声道。
“作为侍奉公子的人,我不能让你们明人说我们朝鲜女子不懂体贴。服侍公子,是我的任务之一。”李顺贞目光低垂。
郑冲嘿了一声,冷笑道:“也对,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细作,但至少应该做到一个合格的侍妾!”顿了顿郑冲阴沉下脸来:“你这些日子当着我的面还在记录我每天的一言一行,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发落你么?”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写的东西反正也送不出去,但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们的人发现我尸体的时候,能看到我记录的东西,说明我不是什么都没做。”李顺贞昂起头看着郑冲续道:“你整天让我跟在你身边,寸步不离,我只能当着你的面写!”
郑冲忍不住笑了,不知是该笑这女子的直率天真,还是该笑她的愚蠢执拗,“也好,你留在我身边做个记录者也好,说不定你写的东西将来会成为重要的史料,能让你我都名留青史的史料!”
李顺贞瘪瘪嘴哼了一声道:“这不可能!名留青史?这些天我都只是看到了你在利用我们朝鲜对大明的信任和依赖,为大明谋算一切,丝毫没见到你对我们朝鲜有丝毫怜悯之心!你这个人,自私、自大、冷酷、无情,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出卖,而且没有半点儒家的君子风度!”
郑冲面色冷了下来,一把将李顺贞搂入怀中,死死将她抱住,冷冷的说道:“我从来都没说过我是君子,君子在这大海之上,只会是鱼虾的食物!不过你放心,对待朝鲜,我还是会手下留情,因为你们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我一定会将这只母鸡养得白白胖胖!就像把你养在身边一样!”
李顺贞涨红了脸,在郑冲怀中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怀抱,但最终气力耗尽也没能挣脱,最后只得软绵绵的靠在郑冲怀中。
忽然间,郑冲拔掉了李顺贞头上的凤头簪子,李顺贞惊愕的抬起头来,却见郑冲猛的一掷将那簪子扔到了大海中!转手一晃,其实那簪子早被郑冲收藏怀中,但动作很快,李顺贞都没看到而已。
“你干什么?那是我母亲给我的!”李顺贞大吃一惊,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睁开怀抱,奔到甲板栏杆边上,但见船下波涛汹涌,那簪子早已经不知所踪。
“每晚我睡着了之后,你都会拿出这个簪子来,我看到你从里面取出一颗药丸来。要是我没猜错,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想要用这颗毒药自杀了吧!”郑冲一副戏谑的口吻说道:“但你记着,你到了我手中,你的命是我的!我让你活着,你就得活着!我让你死,你才能死!”
李顺贞心头一片冰凉,这个恶魔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身子渐渐瘫软,李顺贞无力的瘫坐在凭栏之畔,看着船下汹涌的海浪,忍不住泪水潸潸而下。
忽然间,只觉得头上一紧,回头看时,只见郑冲将一支五彩琉璃发簪插在自己的发髻之上,李顺贞愤怒的拔下发簪来,想要扔下大海,却被郑冲一把捏住玉手。
“我送给你的东西,你都要收下!你要是敢把它扔了,我也会命人将跟着你来的两个婢女扔下海去!”郑恶魔的口吻依旧那般的霸道无情,李顺贞无力的松开了手,最后五彩琉璃发簪还是戴在了她的头上。
……
傍晚时分,龙须号在皮岛靠岸,此处扩建了三处码头、五座水寨,郑彩指挥着郑冲麾下三千精锐掷弹兵和护卫队、夜不收等军马陆续登岸,郑彩指挥得仅仅有条,也不需要郑冲费神。
郑冲带着李顺贞、桑七娘、张承寿、林祯以及断了条退的郭慎一起登上了码头,码头上来迎接的有东江镇知府陈启新,辽东军务参赞傅青主、留守皮岛的皮岛守备孙泽沛、僧兵营统领独杖和尚、以及辽东转运使郑度。
傅青主、孙泽沛、郑度的官职都是邹维琏来到辽东之后请封的,独杖和尚不愿受官职,是以顶了个僧兵营统领的虚衔。孙泽沛伤还是没有痊愈,这趟依旧是坐着轮椅来的,当看到同样坐着轮椅的郭慎,忍不住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回到水师大营内,郑冲吩咐将李顺贞交给自己留在皮岛上的爱姬沈芳看管,自己则立刻升帐,署理军政事务。
陈启新虽然是个钻营之人,但好歹也是有些本事的人,在东江镇出任知府后,这段时日内,他将东江镇民政抓了起来,详细的厘定了东江镇的户籍,人丁田亩房产都重新点算登记在册,并且带着东江镇的明、朝两国百姓开始在义州、铁山、宣川等地着手春耕,同时组织军民修缮道路、军营、仓禀等等,倒也着实做了不少实事。
听陈启新说了这段时日的民政之事后,郑冲还是颇为满意的,只是这老小子将自己的金银细软一直都留在皮岛,看来是随时准备保命开溜的。
“陈知府做的不错,但还有一件事,上一趟让陈知府帮着傅先生筹备辽东讲武堂之事,不知筹备得如何了?”郑冲品着茶,缓缓开口问道,讲武堂设在皮岛之上,上一次临走前,郑冲选好了修建之地,随后便交代傅青主和陈启新负责修建之事。
陈启新闻言急忙起身道:“所选之地的道路修建、场地平整已经完成,按总兵大人布置,校舍和课室已经建起十八间,其余屋舍还在陆续建盖之中。”
郑冲对这个进度还是比较满意的,傅青主插口道:“少年军官团三天前已经进驻讲武堂,我与他们授课的同时,也在帮着修建之事。”
郑冲缓缓颔首:“三天后,我们同去讲武堂,烦请傅先生准备一下,我们还是举办一个讲武堂开学仪式,也算是咱们讲武堂第一期学员入学仪式。”
傅青主当下应了,随后郑冲慰勉了陈启新几句后,便吩咐他先回去。等陈启新走后,帐内都只剩下郑氏自家人时,郑冲才问起郑度海贸和陆上商贸之事来。
“小弟这些时日已经摸清朝鲜商贸状况,朝鲜此前只和我大明有海贸,所获得利并不算多。而陆上商贸则多依赖与建奴往来,但现下陆上商贸之路已经断绝,今后或许将有很长一段时日陆上商贸断绝。”郑度缓缓说道:“至于朝鲜八道之内,自己国内商贸还算平稳,朝鲜北方多矿,南方产粮,南北商贸往来调度余缺,倒也有利可图。”
“最近我们在义州、铁山、宣川等地已经成立了粮油杂货商号,贩卖我们从福建运来的货品,销量还算不错。”郑度续道:“同时几处商号也在吸纳朝鲜的人参、金银等货物,预计再有三五天功夫便可运至此处,小弟准备了三艘货船,打算将第一批货海运至江南、福建交易。”
郑度是做海贸生意的好手,在福建的时候就做得风生水起,朝鲜的海贸之事交给他,真是能省心不少。
“嗯,堂弟辛苦。这趟汉城变乱已经基本停息,堂弟可以着手准备去汉城开设商号,最好将总号就开在汉城。汉城此处沟通朝鲜南北,又靠近汉江口、仁川港等处,交通便利,又是朝鲜王都,人口稠密,正好可以开展生意。”郑冲听了之后,交代道:“最好再开一家专做矿石开采、收购的商号,朝鲜多金银铁矿,临来时我已经向李倧请得旨意,包下了朝鲜所有金银矿产的开采权,开采得利后,分润李倧一成红利便可。”
郑度闻言大喜过望,急忙道:“金银铁矿的开采权?”郑冲笑着摊开一副地图,上面将几处矿场位置都标注了出来,云山金矿、造岳金矿、宜川金银矿、成兴金银铜矿、竹大金矿、天山金矿和九龙金矿等14个金矿山都在图上,还有茂山铁矿、德岘铁矿、利源铁矿、介川铁矿、虚川铁矿、下圣铁矿、五龙铁矿、殷栗铁矿、载宁铁矿等铁矿场也都标注清楚。其中茂山铁矿埋藏量约28亿吨,是朝鲜最大的铁矿山,也是世界性的露天矿山,开采极为方便。
看了这么多矿场之后,郑度忍不住喃喃道:“想不到有这么多金银铁矿场,看来我们要多雇一些人手开矿才行。”
郑冲微微笑道:“可以多雇一些朝人开矿,还有今后俘虏的战俘也不要随意杀害,这些人都是廉价的劳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