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仪式后,俘虏和首级献于朝鲜王宫之下,李倧拖着一副被榨干的身躯,病怏怏的参与了整个献俘仪式,随后祭拜朝鲜王室太庙。郑冲给足了朝鲜君臣需要的脸面,让他们和崇祯帝一样,享受了一回胜利者的喜悦。
随后整个汉城热闹起来,军民百姓当街庆贺,载歌载舞,热闹非凡。上一次汉城如此热闹的庆贺胜利还是在六十多年前,明、朝联军击败倭国,夺回汉城的时候。
这时候没人关心北面被清军蹂躏荼毒的数十万朝鲜百姓,汉城的朝鲜权贵们感激明军,他们再一次抗击了胡奴外夷,李倧的功勋被吹捧成了世宗大王第二。汉城的朝军将士们欢欣鼓舞,他们整个战役都没见到一个胡奴,他们保住了性命,享受着胜利。汉城的百姓们焚香磕头,感谢老天将他们生在了汉城左近,比起北方那些同胞来说,他们是极为幸运的,他们的财产、粮食、妻儿、性命都还在。
庆功酒会在朝鲜王宫内举行,李倧喝得烂醉如泥,他真的很开心。
“今岁之战,胡奴百万众,敌酋伪皇亲征,亦奈何我朝鲜不得。诛贼数万,令敌酋伪皇铩羽而归。王上文治武功,远迈世宗大王……”席间,郑冲培养的朝奸狗腿子李时白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赞美文章,吹捧得李倧如沐春风。
金鎏等朝鲜大臣也从善如流,纷纷上表奏贺。整个朝鲜大臣内,惟独只有任承政院正三品右承旨沈器远没有上表奏贺。
酒酣耳热之际,沈器远一脸愁眉不展,单独起身来到郑冲面前敬酒。面对沈器远这个老熟人,郑冲笑了笑,他和邹维琏是同类人,也可以看做是朝鲜的邹维琏,忠君爱国的典范。
“总兵大人,此趟建奴虽然退兵,但再过三月,又将到冬季,届时鸭绿江封冻,建奴踏冰而来,如之奈何?”沈器远敬了郑冲一杯后压低声音问道,他憋了一晚上,就是想问这个。
与郑冲陪坐的乃是朝鲜老将李荟,听了这话,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不等郑冲答话,李荟接过话道:“沈承旨,今夜只谈风花雪月,不论军国大事,明早朝议,自有定论。”
郑冲笑着回敬了沈器远一杯道:“不错,明早朝议,当有定论。”
沈器远叹口气,见大殿上,君臣良将皆欢呼酣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着实难受。
酒宴一半时,沈器远便早早离席,来到大殿外透透气。此时月黑风高,天上星月朦胧,沈器远长吁短叹不已。
“沈大人,何故如此叹息?”郑冲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沈器远回头,只见郑冲已经来到面前。
“总兵大人,虽说此趟建奴退兵,但却是贼兵主动退却。若是冬日里,建奴复来,各处江水封冻,贵军水师难以敷用,该当如何?”沈器远又问起此事,他的毛病和大明文官一样,永远只会提出问题,而不会解决问题。
郑冲笑而不语,沈器远眉头紧皱,接着说道:“汉城以北诸道,数十州县惨遭建奴劫掠荼毒,军民死的死、伤的伤,更有不少百姓被掳劫,钱粮屋舍十不存一,又拿什么阻挡建奴?”
郑冲终于开口,但他只是反问道:“当年元朝蒙古军九次征伐高丽,高丽势孤力弱之下,尚且支撑了数十年。难道沈大人认为,现下的朝鲜军民尚不如昔年高丽军民么?”
沈器远默然无语,当年高丽抗击蒙古军四十二年,虽各有胜负,但蒙古军仍是第九次征讨高丽时,方才最终得胜,当时的高丽可是没有明军这样强悍的援兵,一切只能靠自己。
“我相信朝鲜君臣、军民能够上下一心,即便冬日建奴复来,也能与建奴抗争到底。”郑冲笑着安慰道:“所需兵员粮弹,咱们商议筹措,我大明既然在朝鲜备胡,自然会与朝鲜并肩作战到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惧之有?沈大人大可将所担忧之事在明日朝议时提出,我们一同商议如何解决便是。”
在郑冲的循循善诱下,沈器远决定连夜写奏折上表,提醒李倧如今北方形势是如何如何的困难和危难,他决定做一个居安思危的忠臣。
郑冲知道像沈器远这样的人会做些什么事,忠臣们大多都是居安思危的,他们会在君王脑袋发热的时候,一头凉水泼下去。现在的朝鲜,君臣都有些飘飘然起来,还是需要有沈器远这种人杞人忧天一下,然后郑冲就能大肆造势。
只要建奴威胁论一直存在,郑冲和邹维琏在朝鲜小朝廷上建议的许多事都能通过,起码能顺利很多。
沈器远走后,邹维琏也来到了殿外,和郑冲并肩而立。
“其实博文你大可不必为我开罪,老夫的确应该万死赎罪,北方死难的那些朝鲜军民皆是老夫一手葬送。”邹维琏已经从侯隆那里知道了郑冲上奏折保他之事。
郑冲淡淡一笑道:“换其他人来,朝鲜的军民百姓或许死得更多。”
见邹维琏还待说什么,郑冲打断道:“邹经略,真正想要赎罪,就该留在朝鲜,真心实意的为朝鲜军民多做点事,带领大家抗击建奴入侵,挽救更多的无辜百姓。而不是回国领罪,去午门前领那砍头的一刀!难道你想死后,像王化贞之流么?”
郑冲的话字字诛心,邹维琏无言以对,长叹一声后,捻着胡须道:“你的北方战略章程我已经看完了,移民入朝,屯兵戍边,租界屯民都是好策略,你放心,老夫这趟一定会办好这些事。”
郑冲点点头,望着漆黑的夜空道:“邹经略,你说洪经略那边如何了?他能躲过建奴的回马枪么?”
邹维琏道:“早在建奴开始从鸭绿江撤兵之时,我们便多次书信通禀洪经略那里,请他小心防备。洪经略乃是知兵之人,料想定能化险为夷的。”
郑冲颔首道:“但愿如此。”
……
筵席散后,郑冲在宫中一处偏殿内见到了金尚宫,妖女一如既往的卖弄风情,见到郑冲后便往郑冲怀里钻。
郑冲也不客气,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后,在柔软处着实狠捏了几把,才开口道:“有几件事,明早李倧上朝前,你要与他说明白。”
金尚宫娇哼几声后,一双媚眼水汪汪的望着郑冲,轻轻嗯了一声:“公子爷请吩咐。”
当下郑冲便将明日朝议打算都说了,金尚宫听了之后,秀眉微蹙,思忖片刻后道:“说服李倧不难,金鎏和李荟那里还需布置妥当,只要此二人赞同,其余人反对也是无用。”
郑冲捏着娇躯柔软之处,口中道:“金鎏那里有李时白去说,李荟已经同意此策。”
金尚宫颔首道:“好,那便大事可成。”
随后郑冲从怀中取出一份清单递过去,“这单子上的金银珠宝是赏赐你的,宫中还有那位仁穆大妃要看紧些。”
接过单子一看,金尚宫喜出望外,娇哼着贴在郑冲硬处,蹭来蹭去,口中柔声道:“最近宫里来了传教士,仁穆大妃喜欢听那传教士的布道,李倧也时常去听那布道。”
郑冲点点头道:“那便好,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玉河馆我还约了重要人物见面。”
金尚宫撅着红唇:“难道公子爷是嫌弃妾身么?”
郑冲笑道:“老的败火,但我最近火气不大。”
金尚宫娇嗔几下,郑冲柔声道:“我约了我那叔父见面,事关重大,拖延不得。”
……
半个时辰后,郑冲回到了玉河馆,郑芝鹄早在郑冲书房内等他,郑冲也不及和月娘、绣英等女见面,便先至书房见郑芝鹄。
郑芝鹄没有出席今夜的朝鲜酒宴,他也怕那种繁文缛节,早早的享用了两名朝鲜美女后,还抽空沐浴更衣,这才来见郑冲。
“此趟折损颇重,剿灭建奴水师时,内河水师战船损失也不小。博文,当初你我约定过的事……”两人见面后,郑芝鹄便开门见山,也没废话。
郑冲端着茶杯道:“南风天要在九月后才会变北风天,叔父不妨领军在朝鲜休整三个月,待得风向变成北风天,再行顺风南返岂不是好?”
东亚海域,自开春后到深秋,有六个月时间刮的是南风,到得入冬至第二年开春这六个月乃是北风,南风北风各刮六个月,很是公平。
郑芝鹄迟疑片刻,思忖再三后,缓缓说道:“你整编东江镇军马还需三个月时日?”
郑冲摇摇头道:“整编只需要一个月,但朝鲜这里,我要移民入朝,需要叔父再看顾三个月。”
郑芝鹄颔首道:“好,我再留三个月时光。”顿了顿郑芝鹄又道:“其实博文你也不必太担忧,我即便南下,你二叔郑芝虎也是会留下的。除了龙须号外,还有那三艘荷兰大船、施大暄、杨耿、陈晖的内河水师也会留下一半给你。”
郑冲闻言微微一鄂,看着郑芝鹄呆了一呆,郑芝鹄笑道:“你父亲临行前对我说过,你若没抢的意思,那他就给你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