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皇帝召民间伶人入宫早有惯例,今日这般大张旗鼓在诸位官员看来全是皇帝为了抬举景泰所为,作为当事人,景泰却是从容不迫。
他此时身在其中,还没有在骑马越过盛京城时来得激动,这满朝的官员让他回想到了过去,你争我夺,暗中算计,倒有几人是醉心于政务,立志于宏图?
如今再回到盛京城,他竟觉得没有兴奋,也没有在岭南呆着的安心,只是面对聂正时仍有几分激动,仍有人记得他,看重他,他终究还是在一些人的心中留下涟漪。
“这戏班子看着不太眼熟,可是那云晓生?”有人窃声说道:“若说唱戏,那一等一的还得是云晓生,不过他早放话说只在云风楼登台……”
“李大人这话说的,和皇宫比起来,云风楼又算得了什么,陛下传召,难道他云晓生还敢不来吗?”另一人说道。
听到云晓生的名字,凌不语稍稍上心,另一头,齐王也抬头,试图在这群伶人中间看到熟悉的影子,时隔这么久,听到这个名字依旧不爽。
不过两人同时在人群一打量,那帮谨慎小心入宫的伶人里并没有云晓生的影子!
不仅没有云晓生这家喻户晓的人物,其余叫得上名号的戏子也不在其中。
齐王皱了皱眉,作为皇家纨绔,数得上名号的戏子他都晓得,皇兄是从哪里扒拉来的戏班子,数得出名字的愣是没有一个?
“草民见过陛下。”这帮戏子进来后头都不敢抬,一个个耸着肩膀,毫无名伶风采。
方公公直挑眉,不屑的意味毫不遮掩,显然对这帮人的礼数不满意得很。
跪在地上的人迟迟没有听到回音,个个吓得头也不敢抬,脑袋垂在地上,一声不敢出。
景泰这时候也察觉出不对劲,抬头望向皇帝,只见皇帝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朕有一戏,不知道你们可否演——名为《隐》。”
底下的人跪着不敢出声,直到此时,凌不语终于感觉到不对,殿外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侍卫,而龙卫也混在其中!
这些戏子跪在殿中央,一个个没有表演的兴奋,倒是一个个颤抖得不行,分明是战栗!
凌不语眉头皱起,这些戏子中突然骚动,一道身影突然冲起来,口中高喊着奔向前方,朝着皇帝的方向而去:“狗皇帝,我杀了你!”
噗!
那人飞奔出来不远,就被投掷出来的利剑贯穿身体!
鲜红的血溅了一地,离得近的宫人被溅得一脸都是,人群骚动,一声声尖叫响了起来,宴席之上,沸腾的喧闹难以平息,还是聂正严词道:“成何体统,不过一歹人!”
厉声之下,殿中终于恢复平静,那些文官哪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白了脸,倒是那些武官乐得看热闹,顺便瞧瞧文官们被吓破胆的熊样。
余下的戏子们骇然不已,顾不得一地的血,个个叩起头来:“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一列侍卫冲进来,迅速将尸体抬出去,又有宫人迅速打扫现场,殿中的血迹一扫而空!
凌不语再平静,也不得由咽下一口口水,突然想到什么,往四周探看,果然不见柳韶峰。
殿中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还有隐隐不绝的低泣声,想必是被刚才的场景吓到,但马上那声音就骤然消失,凌不语闭上眼睛,应该是某个被吓到的宫人,这就被拉出去了,生死不知。
这就是皇宫大内,稍有差池就有可能丢到性命,害怕原本也是人之常情,但这种情绪出现在不恰当的时机就是死路一条。
这一幕让百官们瞠目结舌,宁国公骇然道:“哪来的狂徒,居然敢在皇宫内院行刺,陛下,这些伶人究竟从何而来?”
剩下的戏子们被侍卫们牢牢控制住,动弹不得,端木崇端起酒杯,骤然起身!
他这一起,百官们也接连起身,不敢就座!
宁国公的反应慢了一拍,眼见对面的景泰都施然起身,他赶紧站起来,这怎么回事啊?
“柳爱卿何在?”
“臣在!”
刚才并不在宴席上入座的柳韶峰从殿外走进来,一身便服,腰上的佩刀依旧醒目,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分明是匆忙赶来,他进殿来,率先看了凌不语一眼。
凌不语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莫名,不知为何,脑子里闪过三个字——南风巷!
南风巷,三教九流中下九流才会混迹的地方,上回还是肖风提起南风巷突然空了许多人,他让高凌赫转告给大理寺,难道说,这些就是从南风巷里逃离的人?
凌不语大感兴趣,而柳韶峰进来后,身后还跟着一群部属,他们抬着十来个箱子进来,咚地放到地上,这下子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柳韶峰怎么才来?这箱子里装的是何物?”
“刚才还真没有留意他不在,此人平时就喜欢独来独往,不爱与人打交道。”
“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要迎景泰,这一出接着一出的,到底发生何事啊。”
不明所以然的众人心内忐忑,凌不语想通其中关节后,只想看着这箭终究朝哪里射!
“陛下,这帮人便是暗中刺杀景大人的刺客同谋,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南风巷子假借戏班之名暗中铸器,这是我们从南风巷挖出来的兵器!”
柳韶身下令,所有箱子一律打开,露出整齐的弓箭与箭羽。
“经查,与上回刺杀景大人的箭羽为同一材质,做工一致,尺寸一致。”柳韶峰的声音在空旷的殿中尤为醒目:“这帮人在事发后搬离南风巷,臣在江南附近将他们抓获。”
砰地一声,酒杯落地的声音尤为刺耳,凌不语循声看过去,还未看清,就听到端木崇的声音响了起来——“卢爱卿甚是忧心啊。”
“陛,陛下……”被点名的官员全身抖如筛子:“臣惶恐。”
“惶恐,为何惶恐?”
那官员却是说不出话来,不小心撞翻在地上的酒杯也不敢捡,就那么僵持在那里,见他神色有异,不少官员都难掩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