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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里顾纯清的声音有些哑:“天亮以后回来一趟吧,你爸的公司出事了……”。

顾妤:“……”

————

陆军总院的血液病科,温肖默低着头,若有所思。

他手臂的血管内被护士埋下了吊针,淡黄色的血浆一滴滴流入他的静脉魍。

鼻血被止住了,不远处的垃圾桶内是一团团被血渍浸透的纸巾。

温肖默想抽烟,却被护士制止住了。

直到厉绍憬出现,他暴躁的脾气总算收敛了些檎。

厉绍憬来的时候,天刚亮。

温肖默的助理正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笔记本电脑。在看到厉绍憬时微微了愣了愣神。

厉绍憬在温肖默的病床前坐下,温肖默的脸色照比以往更白了。

厉绍憬失笑,盯着这样的温肖默:“听说是被谭之薇一个巴掌打成这样的?”

这话里明显有调侃意味,温肖默皱眉:“谁跟你说的?”

厉绍憬没回答,依旧看着他,面带浅笑。

其实厉绍憬不回答,温肖默也猜出来了,除了顾妤还能有谁。

顾妤在离开温宅的时候的确给厉绍憬打了电话,告诉他在温宅里所发生的一切

当然,顾妤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怀疑温肖默有些某些方面的疾病,毕竟他流了那么多血,这种出血状态似乎异于常人。

她不同情温肖默,却也怕他真的出事,一旦出事,那么谭之薇就难辞其咎了。

厉绍憬收回目光,回头朝着温肖默的助理看去:“通知温老夫人了吗?”

助理面上表情为难,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温肖默后,才说道:“温先生不让我通知老夫人……”

闻言,厉绍憬点头。

病床上的温肖默开口对着助理说道:“去帮厉先生买杯咖啡回来。”

助理点了点头,转身拉开门出去了。

厉绍憬看着助理的背影,对着温肖默说道:“把她支开是有话要对我说?”

温肖默表情不置可否。他随意的朝着手臂上埋着的吊针看了一眼后,说道:“老太太还不知道,你别多嘴。”

厉绍憬轻笑了起来:“你怕老太太接受不了事实?”

温肖默没点头,也没摇头,表情很认真。

片刻后,厉绍憬也点头:“如今温家就剩你这一根独苗,老太太从前虽然跟你不亲近,但你也是她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孙子了,你遗传了和她一样的病,的确对于她来说会是不小的打击,老太太也90岁的高龄了,半辈子都被病痛折磨着,不告诉她也无可厚非……”

温肖默哧了一声:“她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无非是怕她知道后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厉绍憬没接话,片刻后说道:“谭之薇被顾妤带去了韩家空置多年的别墅,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温肖默的眼神黯了黯,沉吟了片刻,没回答。

厉绍憬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许幑茵打来的。

看了一眼屏幕,厉绍憬当着温肖默的面接下了电话。

电话里响起了许幑茵的声音。“绍憬,你现在方便接听吗?”

“方便,大嫂……”厉绍憬答道。

温肖默听闻是厉绍憬大嫂打来的电话,也抬起头来。

电话里许幑茵继续说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一声,我犹豫了很久。”

厉绍憬沉默了片刻,稳声问道:“什么事?”

那头的许幑茵似乎还有迟疑,可迟疑也不过片刻,很快说道:“我从澳洲飞回来的班机上,好像看到了曲静涵……”

厉绍憬有片刻的充愣,随即问道:“你没看错?”

从厉绍憬脸上的表情看,温肖默忍不住好奇。

电话里的许幑茵接着说道:“应该没看错,虽然我和她的位置离的有些远,不过,我中途去洗手间的时候,特意的从她身侧通过,就是怕自己看走眼。”

厉绍憬沉默了片刻,突然岔开话题道:“大嫂,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要不要我去机场接你?”

许幑茵赶忙说道:“不用了,我昨晚就到了,现在在老宅陪爸妈。关于曲静涵的事我考虑了一晚上,觉得还是告诉你一声比较好,除此以外我也没别的事了,你忙你的吧,爷爷要我陪他下棋呢。”

闻言,厉绍憬对着手机说了声“好”后,随即挂断了电话。

温肖默依旧抬头定定的看着他,问道:“刚刚,你大嫂说谁回来了?”

厉绍憬的脸色有些发白,回头看了温肖默一眼后:“静涵……”

提到这个名字,温肖默愣住了。

见厉绍憬许久也不说话,温肖默问道:“谭萧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你把谭家照顾的像自己家人一样,谭姝也一直留在你身边,按说你不欠他什么了。”

厉绍憬目光从温肖默脸上扫过,起身道:“我还有事,你要是不死,出院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给你庆祝一下。”

“唉?你这人……”温肖默在他身后喊道。

厉绍憬头也没回的出了病房。

……

走廊里,厉绍憬走的很快。思绪却在飞速的倒退。

在认识顾妤之前的那24年里,厉绍憬一直觉得自己生活的像个寄生蟹。

他依靠厉家的背影,依靠厉家的权势,周围的一切人都将他保护的很好。

他很优秀,在校期间成绩优异,常年稳居第一的宝座。

可与他同样优秀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谭萧。

高中时期的二人,是被许多女孩子追崇的校园名人。

谭萧很阳光,厉绍憬很内敛,虽然生活在不同家境里的两人,他们自信的表现有些不一样。

厉绍憬向来都有豪车接送,而谭萧则常年一辆单车,穿行在街头巷尾的角落。

曾几何时,厉绍憬羡慕谭萧有这样的生活。

而谭萧却坐在食堂里,将干巴巴的饼送进嘴里,有些酸的说道:“我努力是因为我想让家人有更好的生活,但你从不缺少这些,我可能奋斗一辈子也无法超越你。”

厉绍憬笑了,夺下他手中的饼,掰开一半,也学着他塞进嘴里,却发现干瘪的难以下咽。

从这一刻起,厉绍憬才知道谭萧的自信来源于哪里,是他心底里的那份不服输的信念,是他不依靠任何就能将自己变的强大。这份坚韧,恐怕是自己所没有的。

所有人不解于身份如此悬殊的厉绍憬和谭萧,友谊为何如此坚固,就连厉绍憬自己也不清楚。

他的生活圈子很窄,除了一些自小一起长大门第相当的兄弟发小外,几乎很少与同学间有所交流,谭萧也许算是唯一的一个

高三那年,厉绍憬同其他的同龄男孩一样,第一次有了心目中的女神。

那女孩叫曲静涵,是个身材高挑,长相清纯又文静的女孩。

曲静涵转来这所高中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她曾以理科状元的身份考进了第一重点高中,而名声大噪。

许是学霸之间的惺惺相惜,让曲静涵和厉绍憬以及谭萧有了交集。

没过多久,厉绍憬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嘴角总是浅浅带笑的女孩。

他像其他大男孩一样,总想找机会单独约曲静涵出来,虽然从小到大倒追他的女孩络绎不绝,可像曲静涵这样的,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入手。

曲静涵的性子太过安静,性格一直慢条斯理,聊天的时候,笑点也永远比别人慢半拍,当大家都笑够以后,她才呵呵的笑个不停,直到氛围尴尬,她才会小脸通红,窘迫的收敛脸上的笑容。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厉绍憬才觉得她可爱。

为了不影响曲静涵的成绩,厉绍憬准备将自己的追求计划延后至高考以后。他自信自己能够成功。

可惜,事情往往想象的美好,却不愿意按照计划的方向去发展。

谭萧在某个周末的晚间自习课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向曲静涵表了白。

轰动过后,谭萧看到的是厉绍憬错愕不止的脸。

厉绍憬和谭萧四目相对,却都迅速移开,而一旁曲静涵则脸红的没了下文。

在一众同学的追问之下,曲静涵含羞的说道:“还是等高考以后再给你答复吧。”

这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让谭萧心里没了底,却让厉绍憬死了心。

在大家欢笑起哄的氛围里,厉绍憬一个人出了教室。

沿着校园里的石子路走了许久,最后,他停了下来,将脚边的一个可乐瓶踢出很远后,转身出了校门。

从医院里出来,厉绍憬伸出手摸向裤兜里的烟盒。

从里面抽了一根出来,低头点燃后,他在团团青白的烟雾中眯起了眼。

手机一直攥在手里,最终,他还是将电话打给了曲静雯。

电话响了很久,那头才有人接了起来。

厉绍憬对着手机说道:“静雯,我是绍憬。”

电话那头的曲静雯像是刚刚睡醒,迷糊了片刻后答道:“绍憬?这么早,你找我有事?”

厉绍憬沉吟了片刻,又用力的吸了口烟后,他才问道:“你姐回来了?”

那头的曲静雯愣了片刻,疑惑道:“你说谁回来了?我姐?曲静涵?!”

厉绍憬不语。

片刻后,电话里又响起了曲静雯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厉绍憬:“……”

……

一根烟抽完,谭姝的电话打进来了。

厉绍憬只看了一眼,就接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电话里的谭姝语气里带着些许的焦急,道:“厉总,顾氏有动静了……”

厉绍憬的表情变了变:“怎么回事?”

谭姝答道:“还不清楚,不过已经有消息传来,说是顾立坤病危的事在股东间传开了,现在股东们要求加开紧急会议。我想这个时候,顾小姐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

厉绍憬将手边的烟头用力捻灭,道:“你先叫人赶过去,我马上就到!”

“好的,厉总。”说完,谭姝迅速的挂断了电话。

……

医院的门口处,厉绍憬大步的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六月雨后的清晨,整个城市弥漫着淡淡的雾气。

还没到上班的时间,除了盘踞在医院门口的小摊贩外,来往的行人并不算很多。

厉绍憬随手在路边买下一份报纸,快速的翻看几眼后,除了偶尔有几幅娱乐标题性质的报道外,并没有关于顾氏的消息。

他有些不解。

随手将看完的报纸丢进一旁的垃圾箱内,他转身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只是,脚步才刚刚抬起,视线里就多出了一双线条柔美的小腿。

片刻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绍憬,好久不见。”

闻声,厉绍憬抬起头来……

————

顾妤赶到顾立坤的公司时,会议室的大门紧紧关着。

虽为顾氏千金,可这里她一共也才来回两次,加上今天才勉强算做第三回。

顾立坤的助理从一旁走过来,低头叫了一声顾小姐后,把她领到了顾立坤曾经的办公室去。

办公室里,只有顾纯清一个人在,顾妤松了口气。

关上办公室的大门,顾纯清带着顾妤往里面走去,办公室里静谧的吓人。

20年都活的没心没肺的顾妤,从不参与到公司里来,这种的场面,她见了多少是有些怯场的。

顾纯清盯着她好看的眼睛道:“小妤,这件事姑姑会尽量帮你,但是,我早年就退出顾氏集团,自己独立了门户,恐怕现在会议室里并没有我的位置,我的话微乎其微。”

“可是……”顾妤看着自家姑姑的眉眼,竟然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她的疑惑太多,公司里的事,甚至一点也不懂,她出现在这里又能有什么用呢?

顾纯清望着她:“你总学会要长大的,你爸爸突然倒下了,顾氏不能没人撑着。”

顾妤脸上的血色褪尽,说不出话来。

……

顾立坤的助理带领顾妤和顾纯清两人走到会议室前,顾纯清一把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门,里面在座的所有人,目光都朝着门口望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顾妤反倒不怕了。

她知道里面坐着的都是供水猛兽,可当一个人明确的知道自己身处险恶了,反倒有种豁出去和他们拼了的想法。

在座的股东们不少于40位,顾妤在走入的过程中用余光扫了一遍。

她尽量保证目不斜视,保持着冷漠的矜贵。

除了几个头顶上毛发稀松的老骨干外,其余的顾妤一个也不认识,当然不包括正坐在总裁位置上的许嫣然。

许嫣然一身亮红色的包臀短裙,将身材衬托的婀娜有余。

她交叠着双腿,侧身坐在顾立坤的椅子里,眉眼带怒的看向突然走进的顾妤。

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许嫣然讽刺的笑了起来,在位置上正了正身形,张开殷红的嘴唇,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顾家大小姐啊。”

这句顾家大小姐听起来让人觉得讽刺。

许嫣然舒了口气,靠向身后的椅子里,拔高声音道:“你来干什么?”

顾妤的脸色本就很白,在这样压抑的气场之下,身形忍不住有些抖。

顾纯清从后面伸出手放在她的肩头上,顾妤这才稍稍平静了下来。

顾妤无疑的愤怒的,可愤怒之余,竟然不知道该在怎么把许嫣然从那个位置拉下来。

照她从前的性格来说,她完全可以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将她从总裁的位置上扯下来,甚至狠狠的教训她一顿。

可现在,她不能这么做。因为她知道,这里有太多双眼睛正看着她,她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所代表的都不光是自己,还有顾家。

许久之后,顾妤将目光从许嫣然那张明艳的脸上收回,冷声道:“难道顾家没人了吗?就算我父亲倒下了,还有运作团队在,你坐在总裁的位置上指手画脚,难不成是把这里当成娱乐圈的颁奖台,给大家秀演技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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