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早先发生的事情仍旧心有余悸,吃饭时,吟非都有些微微的颤抖,眼眸中就像要滴落下眼泪来似的。
婉君看着她梨花带雨,似哭非哭的样子,终于有些忍不住,为其夹了一筷子菜,道,“不要再想早上的事情了,快些吃吧!”
面对婉君的关心,吟非微微一怔,她略带惊讶大的抬头望着婉君,婉君有些不好意思,便飞快的转过脸去。
良辰看见了这一幕,其实她与婉君一样,都很好奇,对方到底是怎样的人。婉君心中微微有些忐忑,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是默默的关心着吟非,但是她却不能与她太过亲近,她有自己的理由。
膳后,婉君先离开了,良辰便尾随在她的身后。
“其实,你是关心她的。”良辰的话语不是揣测,而是肯定,而且她是直接对婉君说的。
婉君没有反驳,或许从与良辰的对话之中,她便能够看出,其实良辰与她都是在彼此试探着对方。或许她们某种程度上十分了解对方,只是有一层纸没有捅破,或许正是她们试探彼此的焦点,她们之间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你到底是敌是友?”婉君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如果真的是朋友,又何必这般躲躲藏藏,有些事情,不如摊开来说比较好。
良辰只是淡然的一笑,“非敌即友,你是这样想的吗?”良辰却是深邃的望着婉君,静静的说出一句,“或许,有些事情没有绝对的界限。”良辰这句话藏有很深的意味,“不过,”淡淡的一句转折,却是恰到好处的抓住了婉君的注意力,她紧紧的盯着眼前似是要说出什么的人,“我还没有做好与你成为朋友的准备。”
良辰话毕,便率先离开了。
久久望着她的背影,婉君的脑海中盘旋着那句:不过,我还没有做好与你成为朋友的准备。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撇清她自己的嫌隙,为了说明她至少不是敌人吗?
不过一日,不知不觉在她们之间似乎又形成了一股隔膜,只是不知道那是自然形成的还是有人刻意让她们这样的。
“大人,唐婉君与良辰都是此届医女中十分杰出优秀的,”首医女的下属艺欢颔首对首医女道,“您将她们分在同一组,是不是对别的组有些不太公平?”
首医女面色凌厉,听完手下的问题后,只是面露狡黠的一笑,“这届秀女,倒是有些超出我的意料。”首医女静静的望着眼前的名单,“你别说,包括吟非都是极有可能留在宫内的。”
艺欢听到此言,更加不解,“那么大人?”
“呵,既然你都已经感觉到了,我想与她们朝夕相处的同伴肯定更加会有这样的感觉。”首医女道,“虽然芦花是杀鸡儆猴的鸡,但是不乏也有不安分的人并未彻底消停。往年的医女考核,难道你还不清楚其中的内情吗?”首医女故意道,“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您是说,其中有?”艺欢清楚,这医女之中也是可能会有官员想要保举的人,或许她们会是后宫妃嫔的亲信或者是想要安插进皇宫的眼线,因而,在人员筛选方面自然是要非常小心谨慎。首医女如此做,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但是还有另外一部分,也是为了不得罪朝中的官员,所谓明哲保身与渔人之利,她可是都占尽了。艺欢望着心中已经有了盘算的医女,微微一紧,看来她是打算在那三人之中舍弃一些,要么就是她打算将她们全部淘汰。不过,这样的算盘未免打的也太响了,毕竟,此次医女的选拔也是由医官大人负责的。就算她负责训育阶段,也不可能一手遮天的。
不过,首医女心中却不是这样想的。就算她听说张佥正似是很看重良辰,又或者她早早感觉到赵大人笑而不语隐藏着些什么,她也并不害怕。毕竟能不能让她们通过首轮考核的权力,是掌握在她的手中的。
首医女想到这里,不由嘴角的笑容更胜。不过,艺欢的脸色倒是不是很好,虽然她已经跟随首医女好几年了,但是当她对良辰与婉君微微了解之后,总觉得她们与她平日里遇到的那些个受训医女有些不同。心中隐隐的不安之感,也是越来越强烈。
“她的面色微微有些发青,瞳孔放大,”吟非帮助眼前的病患记录着病症,“脉搏大约四十次,”
“是四十三次,”良辰与婉君同时脱口而出,一边吟非与雪梅有些惊愕的望着两个人。吟非觉得有些惭愧,良辰与婉君也是微征,婉君心中消失已久的那种感觉忽然之间像是又回来了一般。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自从秋枫离开后,她便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上一次,是在扬州遇见柔雪的时候,而这一次,则是面对还未摸清楚是敌是友的良辰。
“糟了,糟了,”本来安静的屋内,忽然传来了一阵惊呼,她们微微惊呀的望着冲进来,掀起帘子便大喊的医女,“隔壁的村子爆发瘟疫了。”
婉君与良辰都是大惊,婉君的心中有隐隐的不好的预感,果然听到进来的医女道,“首医女命我们全部都去帮助转移村民,并过去帮忙。”
“瘟疫?”吟非与雪梅都是诺诺的说道,进来传话的人匆忙的点点头,“你们快些收拾好行装,马上就要出发。”
说完,那人便又如风一般快速的离开了。吟非的心中有些紧张,虽然听说过瘟疫如何厉害,但是她还没有真正接触过瘟疫,这种病是会死人的。更何况,若是接触到感染病患,或许自己也会感染瘟疫。
雪梅沉了沉心,她是第一个走出屋子,去收拾行李的。吟非在心中不断的问着自己,自己不是想要为病患减轻痛苦的吗?如今,便是她能够为病患做些事情的时候了,于是她也握紧了双手,迅速去收拾行装。
良辰一如既往没有十分害怕惊恐的表情,只是她刚刚开始,便一直注意着婉君的表情。因为她的面上露出了害怕之意,“没有想到,这种时候,最害怕的人不是吟非,而是你!”良辰嘴角的微笑,不是安慰,是嘲笑,不是鼓励,是狡黠的挑衅。
望着接二连三离开的人,婉君不由的后退了一步。她以为没有什么事情会让她感到害怕,可是当她听到瘟疫两个字时,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那样接近死亡。
或许,她有过很多次无能为力,但是这一次与她很多次的曾经一样,她或许也是无能为力的。听到这两个字,她便联想到哀鸿遍野的场景,弥漫着硝烟的村落中道出都是病患,道出都是带着面纱抢救病患的医女与大夫。那样的场景,太过残酷,太过残忍。
婉君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到底在害怕什么?是害怕那样想象中的场景成为现实,还是害怕死亡?死亡,她不是经历过很多次了吗?可是,为什么这一次,她又害怕了?
想要鼓起勇气,迈出那一步,可是似乎感觉到脚下的步子有千斤重,就是迈不出第一步。
说过很多次的志愿与誓言,在真正的疾病与灾难面前,显得那样渺小。她也是人啊,她也会感到害怕!只是,这样的害怕并不是出于对瘟疫的恐惧,只是她害怕在还未达成自己来长安的目的前,便......
听到外面匆匆的集合声,婉君的心不由的紧了紧,或许踏不出这一步,她便要在这里结束了。不,她不能够在这里结束!
想到这里,婉君抬脚便往门外跑去,用力掀开帘子,首医女望着从里面跑出的婉君,道,“你怎么才出来?”
婉君不知如何解释,只是觉得有些惭愧,吟非望着她,眼眸之中还是露出欣喜之意。刚刚回去,收拾东西时,许久还未发现她回来,但是她还是帮她收拾了东西。
“没有时间了,出发,”首医女也没有时间去追究,婉君为什么会这样迟。
“你终于出来了。”吟非将她为婉君收拾好的包袱放在了她的手中,吟非的举动让她感觉到一丝温暖,回想起这个善良单纯的人说的话,她选择做医女是为了帮助病患减轻痛楚。“走吧!”吟非也不管,婉君是不是在听她说话,便跟随着大部队走了。
“吟非,”婉君忽而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吟非微微有些愣住,她回过头,看着有些失神的婉君,“怎么了?”
“谢谢你,”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婉君说出口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吟非只是单纯的一笑,“快走吧!”
婉君点点头,或许刚刚的一瞬,是不可复制的一瞬。或许,这便是那个人口中所谓的未知的世界。
大约徒步走了一个时辰,大部队抵达了发生瘟疫的村子,她们刚刚抵达,便看见村口有死去的病患。他们统统用白布裹着,还有医官在为他们撒石灰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