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
“皇上走了?”武昭有些失神地坐着,脸上布满了不甘。
就差一点点了。
作为武昭的贴身大宫女子意,心中同样惋惜不已。本来皇上都已经来到了殿外,就差通传了,却在下一秒把已经走出一两步的小宫女喊住,敷衍了一两句,转身就走了。宫里的人最会拉高踩低了,若是发生在昭阳殿里,她还有把握这消息不会走出昭阳殿半步。但在殿外,定有各殿的人守着,她敢说,这会已经传到各主子的耳里了,指不定怎么编排她们主子呢。
武昭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端起桌上的一个茶杯,狠狠砸到地上。“谁管的茶点?都凉了,怎么能入口?来人——”
子意上前一步,“娘娘息怒。”说完,示意一旁发愣的宫女,赶紧上前收拾。完了暗示心腹告诫一番,绝对不能让人看昭阳殿的笑话。
经过一番折腾,武昭的气也消了大半。“去,打听清楚皇上到底被哪个贱人迷惑走了!”
“诺。”子意屈膝正准备退下,忽然瞥见派去盯梢的宫女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斥道:“哪学的规矩?来人,拉下去。”
宫女不敢挣扎,直直跪下求饶:“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有事要禀。”怕武昭不相信,连忙补充道:“是关于今晚的事,皇上的。”
武昭脸色稍霁,睨了跪地的小宫女一眼,“且说说看。若是不能让我满意,你就自行去浣衣局吧。”
宫女脸色一白,浣衣局那是要人命的地方啊,更何况是她这种得罪了贵人的,更别想有好果子吃。她想也不想就把所见所闻全说了。
武昭听到唐婉君和上官长风居然敢在李治的眼皮子底下谈情说爱,有些不屑,却也有些羡慕。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引到“皇上惆怅地看了他们一眼,之后便决定来昭阳殿”上。
“之后呢?皇上既然决定来昭阳殿,为何到门口却不入?”子意替武昭问出心中最想知道的问题。
宫女猛地磕头,“娘娘饶命,奴婢实在不知皇上为何不入昭阳殿。奴婢只知道皇上离开昭阳殿后,去了凌虚阁。奴婢不敢跟着进去,便回来见娘娘了。”
子意大怒,上前掌掴,“我看你活腻了,居然敢在娘娘面前耍心计。”
武昭阻止她,“算了,饶她一命。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对宫女挥挥手,“下去吧,去拿些药,别留伤口了。以后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宫女千恩万谢退了下去,武昭挥退众人,独留子意。
“你替我做件事。”武昭示意子意附耳过来。
子意听完,满脸不解,“娘娘这是为何?”
武昭无意解释更多,只道:“你做便是。顾茗的事,务必做得不留痕迹。”
子意退下后,武昭走到铜镜前,伸手抚着脸颊。李治啊,李治,想不到你和李世民一样,也是个可怜的痴情人。你明知我和婉君已然换了回来,居然不动声色,还把我迎进宫。哼,想让我成为你保护心爱之人的靶子,你妄想!
武昭忍不住嫉恨起唐婉君。她凭什么就能不劳而获,凭什么把自己当成垫脚石成就她的清高!唐婉君,你看着好了,我必定会活得比你好,得到天底下最尊贵的荣宠。
此后几天,宫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危机暗藏。各种小道消息,在元宝的镇压下,消匿无踪。就在调查陷入僵局的时候,司药房的一个宫女突然投井。
唐婉君在得知该宫女的身份后,疑惑不已。她去磨元宝,请求他答应让她检查该宫女的真正死因。
元宝犯难了,之前因为谣言的事,他的心就一直吊着。现在唐婉君还要往浑水里再插一脚,这事定难善了。
唐婉君没办法,只好央求良辰出面。良辰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元宝终于松口。回来后,良辰神色凝重。
“你猜得没错,不是自杀,是被人毒死的。”良辰瞒着一点,这死法像是张佥正的手笔。
唐婉君没看出良辰有所保留,蹙着眉。这宫女并没有近身接触钟离司药的机会,为什么要杀她呢?
良辰见唐婉君在出神,也不打扰她,悄悄地走开了。她想了又想,决定去找张佥正问个明白。
见到良辰,张佥正并不惊讶,一副早有预料的神情。“如果你问是不是,是的。”
一句无头无脑的话,让良辰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以前还会遮掩,如今是毫不掩饰。是觉得她人微言轻,对他毫无威胁?还是她被迫和他绑在一条船上,对她没必要隐瞒呢?
张佥正伸手摸着良辰的脸颊,滑腻的感觉勾起了他的绮念。
察觉到他的动作,良辰往后退了一大步。“你别太过分。我们已经不是从前那种关系了!”
张佥正皱着眉,不满地看着良辰,“我同意了?和唐婉君相处久了,你也变得天真了?”
良辰无意和他多说,捡最重要的问道:“那宫女的死,你是不是打算嫁祸到顾茗的身上?”她查出在这宫女死之前,顾茗曾和她密会过几次。
张佥正没承认,但也不否认,没回答良辰的话,反而道:“你和高湛是不可能的,乖乖待在我身边。如果你想,我可以现在就可以让你当上首医女。现任的首医女不是在难为你吗?你只要开口,你便能出这一口气。”
良辰心里笃定,张佥正的背后不是皇后便是淑妃了。要不然他如此轻易就在她面前卸下面具,显露他的真性情。
“高湛我看不上。同样的话,我说最后一次。我不会和你同流合污的!”良辰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张佥正看着良辰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勾起一抹嘲讽。
天真!从她攀附上他的那一刻起,她这一辈子都是他的人!
从张佥正的住所出来后,良辰碰到了高湛。他正在和典医监的新进学徒边走边说,学徒们脸上洋溢着崇拜。
有些时日没见到他了,良辰发现自己眼眶有点热。
她避到一旁,待高湛一行人走远后,才慢吞吞地挪着脚步往回走。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疾走的脚步声,良辰没来得及回头,手便被一股外力抓住了。
“良辰,你和张佥正什么关系?”呼吸急促,语气带了点质问,还有那么一丝的失望。
良辰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高湛,你逾矩了。”良辰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稍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高湛盯着她决绝的背影,自嘲一笑,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罢了,何必执着。
良辰疾行一段路后,躲到浓密的花丛中,捂着剧烈的心跳,放任自己露出真实的感情。
高湛怎么会突然问题张佥正?
良辰稍一想便知道,定是张佥正在他面前说了什么,且那话必然十分不堪,才让高湛愤而质问。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的心忍不住绞痛起来。虽说她与高湛这辈子已然无望,可她仍旧奢望留在他心中的是白璧无瑕的良辰。
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掉了,良辰软倒半坐在大石上,呆呆地仰望着绿叶间的嫣红。
许久,她才打起精神站起来,整理好衣衫,正欲走出花丛,却意外听到两个小宫女在经过时小声说的八卦。
宫女甲:“喂,听说皇后不能生,这是真的吗?”
宫女乙:“呀,你真敢说!不要命啦!”
两人的的脚步声停了,好一阵没说话,似乎在确认周遭是否有人经过。
在良辰震惊过后,思考着是否要绕出花丛时,两个小宫女又开始低声说话了。
这两个小宫女似乎在不同的宫殿当值,交流着各自听来的消息。
待她们离开后,良辰不敢停留,赶紧出了花丛,回到自己的住所,锁上房门,沉思起来。
皇后的身体,良辰清楚得很。知情人不多,若是追究起来,她肯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是谁在背后捣鬼呢?
良辰的脑海中,掠过一个个名字,她仔细分析着各种可能性。直到天完全黑,仍然理不清。门外忽然传来叫唤声:“良辰,你在里面吗?”
是婉君。
良辰整了整面容,把不安全藏起来,才起身开门。“婉君,你怎么来了?”
唐婉君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后,才拉着良辰快步走入房中。关上门后,她挨着良辰坐下来,低声问:“我听到一个消息。皇后的身体一直由你调理,她没法生育的事,你可知道?”
良辰叹了叹气,颔首,缓缓道:“知道。这事兹事体大,我没对任何人提起过。下午回来的路上,我听到两个小宫女在议论此事,看来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唐婉君劝慰道:“你不必过于忧心,元宝公公已经严令不许人再议论,皇上也还不知情。我想皇后那……应该还不知道。”
“即使此刻不知,那也是迟早的事。”良辰颇头疼。
唐婉君默然,良辰说的在理。作为六宫之首,知道,是迟早的事。“什么要这么做呢?”她想起首医女这段时间针对良辰的行为,有些怀疑。
良辰摇头:“不是她。首医女背靠皇后,就算知道这件事,也不会蠢到嚷出来。皇后不好过,她也好过不到哪去。”
就在这当口,敲门声响起,吟非在门外问道:“良辰在吗?皇后身边的宫女带了口谕。”
这么快!
唐婉君和良辰不约而同看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