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静凡冷笑了笑,许久都没有回答。
不知是被这些话所刺激,还是承受不住身体的力量,她紧紧闭着眼,脸上一片混乱之色,似蕴藉着风暴。
桑落不再说话,转身即走,只是,那微微握在身侧的拳头却表示着她的心情不佳。
绕过这一片溪水,离那个人越来越远,桑落却慢慢顿住,四周突然安谧下来才感到心头有些抑制不住的压抑,似是想要放松,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可是雷震宗一带的天空却没什么看头,除了黑云就是闪电,看起来狰狞之极,那感觉,就仿佛真正需要慰藉时对方却给你做了一个鬼脸,桑落不由白了眼,默默嘀咕了一声“他妈的”就直接走开。
同时刻,一个刚刚飞过此地的白衣少年却微微一怔,似是觉得错觉了,他妈的?
桑落回去时才发现诸位长尊都散了,听人说起才知道剑宗的使者已到,君慕炎及一些中期修士单独前去迎接,其余人都回了各自的房间,当然,究竟有没有回去就不得而知了。
长尊会盟也不是一朝一夕,第一日往往只是随意切磋而已,出现今日的局面也是少见。
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和四周搬运桌椅的弟子,桑落却觉得有些兴味索然,一时她也不想回房休息,关在那样一个空间只会更压抑,她正想着出去走走,谁知这个时候一个女修却拦住了她,对方直接表明了来意,竟是想找她切磋一下。
女修的心思很简单,她早就看不惯宫紫灵了,今日池桑落让对方臊了面子。她心中也痛快之极,但随后她也生起了和池桑落比试之意,虽然没想过一定要赢,但总觉得就算输了也比宫紫灵强,这种想法让她越发觉得这个主意甚妙,所以一直等待着池桑落,她一出现便直接上前。原本以为需要费一些口舌。但她没想到的是,对方听闻她的来意就立刻一副捡到宝的表情,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然后。她就发现对方的身手虽然敏捷,却一直不出大招,只是拖着她打架,足足和她耗了五个钟头。
到后来那女修实在疲倦。被折腾得浑身无力,池桑落却反而精神百倍的样子。问她还要不要打,她当然立刻摇了摇头,没想这人却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到最后那女修都有些懵。
桑落回去后沐浴一番便睡下,一觉清甜。
另一面,那剑宗的弟子被单独安排在了玉鼎居。十几位中期修士离开后,有意无意又分派集聚。
卢正身为水幽门代表。事毕,也与雷震谷、万木宗、黑旗门、金谷的四位中期修士单独聚到了一起,于天山望崖楼中喝酒聊天。不过,对外虽称是喝酒闲聊,实际情况各宗长尊也都是心照不宣。宗门长尊在会盟之期私下见面,便已经是向其他人表示这几宗的盟友关系,除非友宗,在这样的时期长尊之间是不得随意交流的。其他各宗亦然,天山四处皆有哨探,看似平静和谐的场面,却是暗流涌动。
桑落一直在房中修炼,未多时便有人悄悄临近,叩了三下木门,一重两轻,她收拾了身旁的东西,打开房门,来者正是万木宗的女修段颖,和之前替她说话的段沣是同胞兄妹。
桑落一见到她便将她请入了房中,轻轻关上了木门。
段颖走进房间,却没有无礼四下打量,而是径直走到了窗棂前,看向了窗外的风景,一边道:“池道友这边的环境可还算舒适?方才遇见了君道友,他也问起了此事,说金谷与黑旗门的道友提及住所有些闷热,正好南边有处竹林,虽然才栽种不久,但在天山之中也算是一处清旷舒逸之地,问我们几宗要不要搬过去?”
“此事便由师兄们商议吧,我这附近尚有水源,活水流动下倒也不觉闷热,搬不搬都可。”
桑落知道,这不是单纯的住处问题,君慕炎一旦将哪宗单独牵引到了别处,就是正式表面了雷震谷今后的立场,但如此一来,在会盟初期未免言之过早,段颖这只是在借此提醒她,金谷、黑旗门与他们三宗暂时达成了协议,让她先知晓目前的处境。
“我也是这么想。”段颖笑了笑,又道,“你这边倒是清净,我哥哥那边可是热闹,原本金谷的一位道友和哥哥正下着棋,没想到林境的若岚道友亲自带了一些土仪来访,说话间还旁敲侧击问及你的住处,一会儿,连八鬼门的成岳道友和柯文也过了去,几人说说笑笑,倒让我没地坐了,喏,只能来叨扰道友了。”她笑着接过池桑落递来的茶水。
桑落莞尔,坐及她的对面。
也就是说,前日之后,不止林境的人换了心思,就连邪道八鬼门也有意试探,想要加入他们的阵营?
林境出自五行大宗,地处闵史之地,与雷震谷、万木宗、水幽门并无矛盾,但和黑旗门之间却有些不对付,这倒不算什么,可八鬼门,这个宗门自来与正道大宗和五行大宗都没有交集,除了与骨门有些交往外,惯来是独门独户,独来独往,怎么现在反倒起了这样的念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两位长尊自己做不了主,林境有此念头定然是由来已久,早有计算,那八鬼门,这个宗门想要做什么?
她淡淡喝了一口茶,身边的人道:“道友这儿虽然清净,但未免也有些过于清幽,我听闻这最近有一处天然玲珑秘境,除了邪道几宗的人打算于天山后的白薇山狩猎外,其余几宗长尊都属意在这秘境中玩玩,也活动活动筋骨,道友可愿意一同?”她磨蹭了磨蹭茶杯道,“如果道友愿意,我届时便来唤你。”
这是长尊间必不可少的交流,但,就算不念及此,她也乐意出去活动,桑落莞尔道:“好。”
段颖没多久便离开,桑落想了想,未继续修炼,而是观察了一下四周后打开了一张通讯符,与奚若幽千里传音起来。
玉鼎居外,曲水池旁。
身着白色云纹襜褕的少年独自临于一雪色山石之上,白衣铺展,安静地擦拭着手中的清心剑,剑身光华无双,剑刃锐利锋芒,指腹所过之处,皆微微有清鸣传出,似是呼应着主人的呵护。
少年目光清明,无情无绪,飘逸的气质如仙,仿佛未落凡尘,永远飘然于云端之上……宫紫衣远远而来时,心中便是这样的想法。
这样的人物,难道要白白让给她那两面三刀的妹妹?
宫紫衣心中有些鄙夷,但看着那远处的少年,自己却也微微生出了一丝自惭形秽之感,只是她的人已经临近,再要退却也不可能了。
她浅浅释放出一丝笑意,尽量不显得酥媚入骨,而是温柔平静道:“这位可就是明川玉极剑宗的尊者?”
声音仿佛水波一般轻轻荡漾,平澜中透着一丝丝柔媚,她自觉还算得体,可对面的人,仍然静静地擦拭着灵剑,不说话,不回应,不抬头,似乎听不到,又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宫紫衣微微扯了扯嘴角,却没有表现出不悦,下落时脚尖轻轻踮地,她又笑道:“翡翠池宴未曾得见,对剑者实在心生崇敬,此来未曾招呼,确是有失礼数了,紫衣在这儿先向道友赔个不是。”
再次抬头,那人的灵剑已擦得莹泽生光,可主人却依旧不理会她,这四周还有不少雷震谷弟子守望,宫紫衣觉得有些难堪,正犹豫着是进是退时,她对面的人却动了动,心思一颤,她连忙看向那白衣少年,但令她失望的是,对方只是换了个角度坐好,连个抬眼都欠奉。
一时间,她又有些怒气,但怒气未出现多久,她又开始琢磨,如剑者这般高不可及的存在,是不是天生都有些怪癖性格?而这位就是不喜欢搭理人,想到此,她先是犹豫着要不要生气,到后面却又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对方,这般犹犹豫豫,踌躇踯躅,她也没有说话,少年也没有声音。
知道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尴尬,宫紫衣咬牙想了想,还是勉强笑道:“紫衣是不是唐突了,若道友确有不便,我这就离开?”
虽是试探,却也有些赌气之意,宫紫衣本以为此人性子冷清,恐怕还是不会回应她,如果此人再不理会于她,她一位中期修士,也不必要在此丢人现眼,但她绝没料到的是,对方听此此话,唇齿间,竟淡淡吐出了一个“好”字。
若道友确有不便,我这就离开……好?
你一直在擦剑,有什么不便!
宫紫衣咬着唇,心中隐怒,转身正欲离开,但想着这样与玉极宗的剑者失之交臂也着实可惜,心中反复挣扎,未曾料到,片刻她眼眸一闪,竟又看到了另一熟悉身影朝此而来,这人还能是谁,那笑意柔柔、看起来温婉可人的绿衣仙子,自然是她的好妹妹,宫紫灵。
心中有些讥嘲,却又有些被抓住现成的难堪,她正待说些什么,没想到身后的人却先她一步开了口,只是这话不是对她说的,也不是对她妹妹说的,而是对朝了玉鼎居的一位侍从,少年语气真诚而纳闷道:“君慕炎不是说此地清净别致,等闲不会有人来打扰吗?为什么一日会有这么多女人前来,从辰时到现在,这已经是第五拨了。”
他说完,便无奈地回了房。
宫紫衣:“……”
宫紫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