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小船自北而下,两岸的山峰仿佛是被一把巨大的刀刃劈成两半,切面平整,令人叹为观止。
顾江漓与皇帝一行人坐在船中,安静悠闲地欣赏着两边伟岸的风景。
皇帝面带笑容,对顾江漓问道:
“江漓,你怎么想到来这的?”
他的眼神始终流连在过往的山峰中,贪恋着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顾江漓靠在他怀里,回答着:“陛下的藏画阁里不是摆了很多山水画的藏品吗?我不过是从里面选了一幅最喜欢的罢了。两岸的山和中间的水都很美,所以我想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如同画中的这么美。”
“现在见到了,感觉如何?”
“比画中的还要好看。”
顾江漓这么一说,皇帝便更加高兴了。
“是啊,天虞山的景果然美不胜收。原来亲眼看过这些山水,就真的不想围困在四四方方的皇宫里了。”
顾江漓暂时没搭话,她知道皇帝在说谁。
这天虞山,就是当年毓妃第一个给他介绍的地方。
也正是从那之后,皇帝才开始向往着宫外的生活。
所以,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有着更加特别的意义。
这也是她来到这里的原因。
她看见皇帝陷入美景的样子,心中也很高兴。
所以,她提出了一个提议:
“阿尧,天地之大,我们把想看的看完再回去吧。”
他浅笑着摇头,“如果我们一直在外面,岂不是把那些沉重的担子都扔在了昭旭身上?这怎么行呢?”
“可是阿尧有没有想过,对你来说算重担的东西,对昭旭来说,却并非如此。”
他清澈的眸子中划过一丝疑惑,“这话从何说起?”
“昭旭喜欢功课,喜欢批改奏折,喜欢治理国家。对他来说,皇位不会给他带来痛苦,相反,他很乐意去担负起治理天下的责任。
“既然如此,阿尧何不彻底放手,把云晟直接交给昭旭呢?”
他的眸色淡了下来,那一瞬间,似乎周围的美景都暗淡了。
皇帝沉默许久,才苦笑着:“江漓,其实我不适合当皇帝,对不对?”
“阿尧只是……志不在此,您不想当,但云晟的二十年依旧被您治理得很好,没有外邦来犯,朝中没有太多的佞臣,百姓也过得安然快活,您已经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
“昭旭这半年来送来的书信您也看了,以他的能力要接手云晟,根本不在话下,更别说如今朝中拥立昭旭的大臣不少,他的身边还有能力斐然的秦太傅帮衬他。
“阿尧,要不就把你的担子交给昭旭吧。”
皇帝捧着她的手,在脑子里做了一番思考。
似乎是经过一番挣扎后,他低声问了一句:“昭旭是真心的想做皇帝对不对?”
顾江漓笑了。
她知道皇帝这么问就是代表着他愿意接受自己的意见了。
“是,昭旭没有一点不情愿,他想到自己要独自处理奏折的时候高兴得双眼都要放光了。”
皇帝终于笑出了声:“好,都听你的。”
他转身回到船舱中,小安子给他准备了纸笔,皇帝写下几行字,然后在末尾处盖上了自己的私章。紧接着,顾江漓也在皇帝的私章旁边印上了自己的章。
随后,他二人一同回到船头,再次一起看着两岸的美景。
下船后,便将这封信寄回了皇城,不日就会到达昭旭的手里。
他们回到客栈,又重新找来一幅画出来,开始规划下一个要去的地方。
皇帝收藏了这么多幅画,他们总会一个一个地走完的。
他们顺着天虞山一路向南,走过水路又走陆路,沿路的风景被他们欣赏个遍,他们不再过问朝中之事,日子愈发潇洒快活。
等到三个月后,他们收到了昭旭给他们的回信。
昭旭已经按照皇帝书信里写的,正式登基了。
大臣看到信件上帝后的两个私章,对其中的内容丝毫不敢有置喙,很快便举行了登基仪式。
昭旭称帝后,处理朝政的事更加得心应手,举止作风一点也不像一个孩童,反倒像是上辈子做了几十年的皇帝似的,沉稳有度、恭俭自律。
收到回信后,皇帝和顾江漓更加没有了后顾之忧,游山玩水,更加乐得自在。
在外的第二个年头,顾江漓怀孕了。
皇帝又惊又怕,打算连夜带着她回到皇宫待产。
可顾江漓却以舟车劳顿,对安胎不利为理由拒绝了。
因为吴大夫和吕太医都在身边,他们医术高明,顾江漓根本没什么好害怕的。
再加上自己还带着个系统,无论如何,她的孩子都不可能出什么意外。
她向皇帝提议,先在附近住下,孩子生下以后,再带回宫里就行。
皇帝没别的办法,也觉得路途遥远对安胎不利,所以只能接受她的意见。
他们在一个小村子上盘下了一个院子。
这村子上的人民风淳朴,看着他们一大家子人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的,给了他们不少的帮助。
皇帝觉得就荷花和小安子两个人照顾顾江漓不太够,于是又雇了几个人来照顾她。
他出手阔绰,为人礼貌也没什么架子,还用银子帮了不少的人。
顾江漓也温柔如水,雇来照顾她的人也都说从没见过她这么好说话的有钱人。
好名声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村里一大半人的都挺好感他们。
顾江漓生孩子的时候,吴大夫和吕太医简直没怎么派上用场。
村里所有接生厉害的稳婆全都赶过了过来,赤脚大夫也都围在屋子外面随时准备发挥自己的本领,小院子外围满了人,都在等着顾江漓安全生下孩子。
皇帝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尽管已经经历过一次,但是依旧害怕和担忧。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孩子懂事,没过多久,两个男孩就顺利出生。
此起彼伏的啼哭声让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开始欢呼鼓舞。
一听是双胞胎,这些村里的百姓就更加为顾江漓高兴了。
皇帝满眼泛红,强忍着泪水安抚着顾江漓,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在他怀里,沉甸甸的,不难想象顾江漓吃了多少苦头才生下这对双胞胎。
心中对她的歉疚更加深了。
顾江漓简单看了孩子两眼就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屋子里堆满了慰问品,全都是村里的人庆祝他们喜得麟儿送来的礼物。
顾江漓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来自百姓的善意,身上那种劳累感被这些善意一扫而空。
不过,是他们该离开的时候了。
顾江漓坐完月子,又休养了一阵,恢复好了以后,与皇帝一起踏上了回宫的路。
知道他们要离开,村里的百姓又给他们的马车里塞了好多东西,米面干粮,水果花生,甚至还有一个婆婆给他们送了两只活鸡。
顾江漓和皇帝连连摆手拒绝,最后终于劝下了那个婆婆,收下了她的一筐鸡蛋,才不至于带着两只鸡赶往皇城。
坐在马车上离开的时候,顾江漓还有些不舍呢。
皇帝也看出她的情绪,安慰她说:“杜家村民风淳朴,若是日后有时间,再来就是了。”
顾江漓看着自己与皇帝怀里的两个孩子,又说道:“我总感觉以后这俩孩子真的还会来。”
“他们?”
“对啊。”
“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他们在这里出生,以后还会再来看看给他们接生的大娘也很正常。”
“有点道理。”
“不说这个了。对了,昭旭知道他有两个弟弟了吗?”
“估计知道了吧,书信应该已经寄到宫里了。他每隔十几天就来信问母后生了没有,眼巴巴的望着呢,比我还着急。”
顾江漓噗嗤笑出声,“昭旭真的很期待他能有个弟弟或者妹妹。”
“是啊,他喜欢,给他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