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目赤欲裂的死死瞪着手中画像中的这个男人,胸腔气血翻涌,脸色煞白且神情狰狞,小小的身躯散发出骇人的阴戾之气。
“就是他,就是这个男人,我死也不会忘记他的这张脸……”
秦熠知双拳紧紧的攥着,浑身的每一块肌肉,浑身的每一根筋脉都紧紧的绷着,低垂着眸子,浓黑的睫毛颤了颤,沉默着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
秦熠知内心是沉重的,是愤怒至极的,哪怕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哪怕面对朝堂的尔虞我诈,他觉得那些事情都没有此刻小川这件事来得棘手。
云祁浑身僵直的坐在椅子上,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栗着。
他娘的……
这他娘的都是个什么事儿呀……
为什么这么巧?
为什么偏偏就是那个男人?
虽然不知道小川为什么会如此惧怕,如此憎恨画像上这个男人,但想想小川小小年纪,前日便被画像中这个男人刺激得接连吐血,看看此刻小川这反应,便能轻易猜出画像上这个男人,肯定是对小川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不可原谅之事。
该怎么说?
该这么对小川说?
云祁喉头梗得很是难受,脖子好似生锈了的机械一般,吃力的缓缓转动着,转向好友那边,看着好友低垂着眼眸,看着好友这比他也好不了多少的反应,云祁艰难的咽了咽,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屋子里一阵寂静。
一分钟过去……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寂静无声的屋子里,气氛压得都快要令人窒息了。
小川紧攥着手里的画像,死死咬住舌尖,剧烈的疼痛从舌尖传来,带着铁锈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布满血丝的含泪眸子缓缓的转了转,眸子中转向秦熠知和云祁两人,嘴唇不住的颤抖着,好半天才说出话来:“……爹,云祁叔叔,你们认识画像中的这个男人吧,他……究竟是谁?”
秦熠知倒抽了一口冷气,沉默着没说话:“……”
云祁肢体僵硬的重重跌靠在圈椅之上,低垂着脑袋不敢与小川对视:“……”
为什么都沉默着避而不答?
小川看到两人这反应,心……不断的往下沉。
四肢僵硬的从凳子上起身,踉跄着走向两人,把手里的画像递向低垂着眸子的两人身前,哽咽且嘶哑的执拗道:“告诉我,这个你们都认识的男人……究竟是谁?”
秦熠知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站在他身前的小川,双手放在小川不断颤抖的双肩之上,艰难道:“小川,这……。这件事有些复杂,能不能我们稍后……”
秦熠知话还未说完,就被小川歇斯底里的愤怒嘶吼声所打断。
“爹~”小川泪如雨下的哭泣颤声喊道,眼底满是失望与愤怒:“爹……秦熠知……我厉南川自从叫你爹的那一天,我便视你为我的亲生父亲,我敬重你,孝敬你,我把自己深藏在心底的最大秘密全部都告诉了你,可你今天,你今天居然选择了维护那个畜生……”
秦熠知直直的看着小川,神情严肃的为自己辩驳:“我没有维护那个人渣。”
这话。
小川不信。
一点都不相信。
小川脸上勾起自嘲的笑,踉跄着又朝秦熠知走近了一步,满眼阴鸷的看着秦熠知厉声质问:“你没有维护他?你若没有维护他,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所遭受的一切,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恨他,我恨不能吃了他的肉,恨不能喝了他的血,恨不能咬碎那畜生的骨头,恨不能把他挫骨扬灰,我如此的憎恨着他,为什么你却不告诉我有关他的身份?”
秦熠知双唇犹如千斤般沉重似的,怎么都开不了口,怎么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旁的云祁转动着眸子,看看小川,又看看秦熠知,唇瓣动了动,还是没能发出声音来。
小川咚一声跪在了秦熠知的身前。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秦熠知急忙伸手想要去把小川从地上给抱起来,双手还未靠近小川的身子,便看到小川双手剧烈挥舞着,崩溃的朝他怒声嘶吼:“别碰我。”
“……”秦熠知的双手僵住了,双手悬空保持着这个姿势好几秒后,这才收回了双手:“小川,你先起来。”
对于秦熠知关切的话语,小川置若罔闻。
含泪的仰头直视着秦熠知,眸子里透着愤怒,透着嘲讽,透着浓浓的失望与痛恨:“爹……是你一次次劝说我,劝说我要勇敢一点,劝说我要撑住,所以我撑住了,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你,我一鼓作气忍着剧痛把心脏剖开,然后让你看到了里面的那些刺,如今,这一根刺你看到了,可你却不愿帮我,不愿帮拔出深埋在心底的那些刺,秦熠知……我做到了,可你却反悔了…你秦熠知,你怎么能如此对我?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那个人渣对于你来说真的比我这个儿子还要重要吗?”
“……小川,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秦熠知艰难的开口。
“……对呀,小川你真误会你爹和我了,我们并不是在包庇和维护那个人渣,而是……”而是怕你听到了真相,你会承受不住这个打击的。后面的话,云祁怎么都不敢贸然话说口。
小川满脸泪水的看着秦熠知,露出扭曲而疯癫的嘲讽冷笑,讥诮的自嘲道:“也是……我又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我厉峦川不过就是一个拖油瓶而已,一个怪物而已,哪里配得上……”
自怨自怜的话还未说完。
小川只感觉到颈间突的一疼,随后便软软的朝着地上倒去。
秦熠知眼疾手快的一把抱住了小川。
云祁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圈椅之上,摸了摸脑门上刚才急出来的汗,看向好友忧心忡忡的问道:“他醒来后……你该怎办?是据实以告?还是……”
还是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可小川这小崽子别看人小,却精的很,也聪明的很,若是让这小崽子知晓了熠知和他是在用谎言欺骗他,也不知道这狼崽子会气成什么样子?
秦熠知抱着小川,眉头紧蹙的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心里却怎么都拿不定主意。
云祁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满眼不解的纳闷看向好友:“话说……小川明明就从未见过那个男人,可为何小川却对那个男人抱有如此深的恨意?”
秦熠知心脏猛的收紧,眸光微闪,语气冷冷淡淡的平静道:“你又不是小川身边的跟屁虫,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见过那个男人?”
“……”
“这画像……你熬夜多临摹几张,然后交给十个暗卫,让他们前去溪口镇把人给我抓回来。”秦熠知说完,不等云祁反应过来,便抱着小川走出了屋子。
云祁看着好友这背影。
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很不对劲儿。
还有……
刚刚小川说的有些话,也很是奇怪。
什么叫着“他是个怪物?”为什么小川会自嘲为怪物?
还有好友和小川的对话也能是奇怪。
似乎……
似乎是小川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然后又告诉了熠知,究竟……究竟小川经历了什么事情?居然会对那个男人那么恨?
明明在三河县的时候,小川还对那个男人那么冷漠,冷漠得就好似陌生人似的,怎么这次却又如此的激动?
奇怪……
真真是太奇怪了……
云祁脑子此时一团乱麻,怎么都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所在。
认命的捡起地上被捏得皱巴巴的画像,走到房门口低声喊道:“来人。”
“云少爷。”
“去多弄两盏油灯过来。”
“是。”
……
秦熠知抱着小川,对门口的随从吩咐道:“蛮牛,打一盆热水过来。”
“是,主子,小的这就去。”蛮牛压低了声音急忙点点头,随后轻手轻脚的急忙朝楼下走去。
小少爷今晚究竟是怎么了?
为何居然和主子还争吵起来了?
而且争吵的还那么厉害……
小少爷很早熟,也很懂事的,是个谨言慎行的乖巧孩子,可今晚却对主子说了那么多伤主子心的恶言恶语?
小少爷自从前天在马车上吐血后,整个人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小少爷虽然少言寡语,虽然时常会走神发呆,但前天过后,小少爷整个人都变了……明明脸上带着笑,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感觉小少爷从那天后就变得郁郁寡欢,他在小少爷的隔壁都能听到小少爷藏在棉被之下的压抑隐忍抽泣之声。
秦熠知抱着小川走进客房,把小川放进床上后,看着小川这满脸的泪水,看着小川这额头上的汗,犹豫了一瞬,伸手探了探小川的后背,发现小川后背的衣服都有些汗湿后,掏出手帕垫在了小川的背心后,这才脱去小川的鞋子,有脱去小川的外衫后,然后才把小川轻轻放到了床上,刚刚替小川捏好被角,房门外的走廊上,便传来深一脚浅一脚的急促脚步声。
云杉急冲冲的走到房门口,看着屋内床上的小川以及坐在床沿的秦熠知,身子顿时一个踉跄,有些站不稳的扶住了门框。
“小川他……他……”
“他没事,只是情绪过于激动,我担心他激怒伤身,便点了他的睡穴。”秦熠知见妻子误会,急忙开口解释并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搀扶着云杉走到床边,云杉看着床上满脸泪水的小川,眼眶顿时就红了。
虽然她和熠知的房间,距离云祁的客房相隔四间房间,但是由于这古代木头做的屋子并不隔音,所以,刚才在屋子里时,她就听到了小川情绪失控的歇斯底里痛苦的吼叫之声。
虽然没有听清楚小川究竟吼叫的是什么?但是,听到小川情绪从未如此失控过的哭吼,她这心里,就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也害怕的不行。
“……小川他,他是不是不愿意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
秦熠知摇摇头,眸光直直看着身旁的妻子,紧握住妻子手,沉默了好一阵后,这才艰难的开口道:“小川什么都告诉我了,事情……事情有些复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等蛮牛把热水端进来了,给小川擦擦脸上的泪水后,你随我出镇子,我们去士兵驻扎的那附近找个开阔地再慢慢详谈。”
一听秦熠知这话,云杉脸上瞬间大变,心里也猛的咯噔了一下。
“主子,大少夫人,热水来了。”蛮牛端着热水盆,轻手轻脚的疾步走了进来。
蛮牛的虽然长得牛高马大,虽然这名字听起来有些粗狂,但伺候人的事儿,却真有经验,走路的声音很轻很轻,手里端着装了大半盆的水,硬是半点都没洒出来。
“放在这儿……你立刻去把路大夫叫过来,等会儿再去弄一张小床过来,今晚路大夫和你留下来值夜。”
“是。”
云杉脸色煞白的坐在床沿,拉着儿子微凉的手有些走神了。
秦熠知把热水盆的帕子拧干后,轻轻的给小川擦洗了脸,还没擦完,云杉便抽泣着接了过去:“我来吧。”
“嗯。”秦熠知松开了手里的布巾。
云杉给小川擦拭完小脸后,又擦洗了双手。
小小的孩子,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何事,居然背负了这么多……。
此时。
路大夫和蛮牛齐齐走了进来。
“大少爷,大少夫人安好。”
“主子,路大夫带到。”
两人压低了声音,齐齐朝秦熠知和云杉行礼。
“陆大夫,刚刚小川情绪很是激动,我点了他的睡穴,你看看他的身体有可大碍?”
“是。”路大夫背着医药箱走到了床边。
又情绪激动了?
这小少爷小小年纪,究竟是遭受了何事?为何这几天接连的都受到了刺激?
路大夫心里纳闷不已。
秦熠知揽住云杉的身子让到了一旁,路大夫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替小川把了把脉,随后把小川的双手放回被子中,转头看向云杉和秦熠知长长一叹。
“回禀大少爷,回禀大少夫人,小少爷他……他郁积于心,心病还须心药医,若是不能趁早开解小少爷,今后对小少爷的身体和心里都会有巨大的影响。”
“……”云杉看着床上的小川,泪眼哗啦啦的直流。
秦熠知揽住妻子的肩头拍了拍,随后看向路大夫:“今晚你守着小少爷,若是他有醒来的迹象,你就给他扎上一针让他继续睡。”
路大夫对于主子的这个吩咐,心里很是不赞同,唇瓣动了动,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
“走吧。”秦熠知搂住怀里的妻子,朝着房门外走去,刚走到房门口,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蛮牛:“等会儿若是小少爷有什么突发情况,你让秦飞立刻前去镇外驻扎的地方去找我。”
“是,主子。”
秦熠知回房给云杉拿了一件厚实的披风系上后,便带着云杉出了客栈,翻身上马,在三十多个侍卫的保护下,飞快的朝着镇外而去。
一刻钟后。
秦熠知等人抵达了镇外的驻扎地。
在一处四周空旷的荒废地里,侍卫们依照主子的吩咐点起了一堆篝火。
“带着人全部后退至三十丈外,不准让任何人靠近,若是秦飞来了,便直接带过来。”秦熠知对侍卫首领命令道。
秦然抱拳半跪在地:“遵命。”
三十五个侍卫呈辐射状分散开来,退至三十丈开挖,众人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精神高度紧绷的留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今儿正月二十。
天空挂着半圆的明月,银白色的光亮笼罩大地,似乎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白的薄纱,让夜变得朦胧而神秘,冷清而孤寂,荒野里,只有些许虫鸣之声,以及远处树木之上的鸟鸣之声。
微风徐徐。
燃烧的火堆因风而跳跃着,燃烧的木柴时不时的发出炸裂的噼啪声。
云杉坐在从马背上拿下来的厚实棉垫之上,披着披风,整个人被秦熠知紧紧的搂在怀里,明明身前的篝火燃烧的这么旺,可云杉这心里却好似放了一块寒冰似的,又冷又冻,身子不住的轻颤着,因为过于紧张,身体本能的做出了不断吞咽的动作。
“熠知,小川他,他都告诉了你什么?他究竟又在害怕什么?”
“……”秦熠知搂住云杉的手臂猛的一收紧,沉默了一瞬后,这才语气沉静道:“小川和你一样幸运,都有着奇遇。”
“?”云杉满脸不解的仰头看向丈夫:“奇遇?什么奇遇?”
秦熠知低头用下巴蹭了蹭怀里妻子的脸,随后双手撑在妻子的腋下,一用力,使她双腿分开并分别置于他的腰间,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之上,双手搂住她的腰,如同抱小孩子一样面对面的坐着。
“你遭遇车祸从异世穿越而来,而小川却是……却是死后重生回到了五岁之时。”
云杉瞳孔猛的一缩。
重生?
小川是本土重生的?
云杉震惊了约一分钟后,这才回过神来。
难怪小川在她穿越过来时,看她的眼神时而阴鸷,时而狠厉,时而又目光狰狞且带着仇恨,在他一个人的时候,她还经常看到他望着远方发呆走神。
合着原来小川……小川早就知道了她并非是真正的厉云杉。
难怪小川年纪小小,便如此早熟懂事,而且还能在她被两个恶棍上门欺辱之时,手拿砍刀满脸狠厉的,直接就砍破了那个流氓的脑袋。
难怪他会在她和秦熠知成亲后,小川还曾隐晦的暗示她人妖不可结合的之事。
虽然小川早就知道了她并非真正的厉云杉,可是小川却并没有对任何人泄露过她的离奇身份,小川这孩子的心里,是有着她的,哪怕明知道她不是他的娘,也依旧待她如亲娘一般。
想到这儿,云杉这心里暖暖的,柔柔的。
“……那,那小川上辈子,究竟是怎么死的?他前天情绪如此失控,是不是见到了和他前世之死有关的人?或者是看到了他前世的仇人?”
秦熠知轻拍着妻子的后背,点点头,低沉的声音中透着嘶哑,以及压抑着的浓浓戾气:“小川前世死于十岁之时,前世,在言正轩战死沙场的死讯传回去后,母子三人在被言家逐出家门后,厉云杉,小川,晴空母子三人便尽数落入了邱如媚的算计之中。”
云杉身子一僵,双眸瞪得老大。
“小川,小川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秦熠知深深吸了一口气,哽咽道:“若是今生没有你的出现,那么厉云杉会改嫁给那个货郎,然后被那货郎活生生打死,而小川会被卖进小倌楼,晴空……因为厉云杉的改嫁后,被邱如媚的人弄死后丢弃在半山腰被野狼分食。”
听到这些。
云杉死死咬住唇,愤怒且痛苦至极的哭了出来了。
五岁的小川被买入小倌楼。
五岁的晴空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若是她早知道邱如媚前世曾害得两孩子那么凄惨,她一定会亲手千刀万剐了那神经病似的的贱人。
秦熠知此时眼眶也泛红了,黑漆漆的眸子里,透着怎么都压抑不住的凶煞之气。
“前天小川是看到了前世……。前世那些欺辱过他的男人吗?”云杉含泪的恨声询问。
也只有那些人,才会令小川那么大受刺激的接连吐血。
五岁的孩子就进了小倌楼,十岁就死了。
这其中的五年,那孩子活得该有多艰辛……
听到妻子询问这个问题,秦熠知脸上的煞气越发的浓郁了。
“……前天那个男人,是把小川从小倌楼中买走,然后又转手把小川了进献给了一个喜好虐,童的贵人,小川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密室三年,最终……死在了那密室内,我今晚让小川口述,并让云祁把买走小川的那个男人的画像画了出来了,那个人……那个人就是……”
云杉用手背胡乱的擦了擦眼泪。
那畜生不如的狗东西,只要有了画像就能把那人渣揪出来,在千刀万剐之前,一定要让那人渣也尝尝被无数人爆了后,庭的那种痛苦滋味儿。
“是谁?”云杉含泪迫不及待的追问。
“那个人就是……言正轩。”
轰隆——
云杉脑子里顿时就炸雷响起。
言正轩?
那,那不是小川的亲生父亲吗?
虎毒不食子。
前世的言正轩居然那么对待小川?
是言正轩压根就没认小川是他的儿子?
还是说。
那言正轩为了攀附贵人,明知道小川是他的亲生儿子,却还是把小川执意送到了那变态的贵人手中?
云杉被这个惊人的消息震得当场就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直直望着对面的秦熠知,双唇哆嗦得很是厉害,哭泣着低沉嘶吼出声:“那个畜生……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他怎么能,他怎么能那么对待小川?”
难怪小川那天备受打击,原来是看到了前世把他送进恶魔手中的罪魁祸首。
亲生的父亲,居然把才刚刚几岁的儿子送到了爱好玩弄幼,童的变态手里。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加残忍的事情吗?
秦熠知一手紧紧搂住妻子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前,让她整个身子都紧紧贴着他的身体。
云杉双手也紧紧搂抱着他宽厚的健硕腰身,埋头在秦熠知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熠知心里也很是不好受。
下巴搁在云杉的头顶,不断的磨蹭着。
约一刻钟后。
狠狠哭了一场的云杉,情绪终于逐渐平息了下来,脑袋离开他的怀抱,看向秦熠知:“小川知道那男人就是言正轩那个畜生吗?”
秦熠知摇摇头:“小川并不知道……不过,当他看到我和云祁在画像画出来后,情绪异常,便知晓了我和云祁见过画像上的男人,小川一直追问我那个男人是谁,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换成是她,她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若是据实以告,他肯定会承受不住这个残酷真相的打击,若是撒谎欺骗,那小子便又会认定是我这个后爹是因为认识画像上的人,从而偏袒并保护画像上的人,没有办法,我只能点了他的睡穴,然后挤出一点时间来和你商量究竟该不该告诉他真相。”
究竟是说出一切?
还是撒下一个弥天大谎去欺骗?
云杉和秦熠知沉默了许久许久。
一刻钟后。
云杉目光坚定的看向秦熠知,做出了最终的决定:“我决定据实以告……因为,撒下一慌,便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这个谎,可谎言终究是谎言,是谎言就会有漏洞存在,善意的谎言是可以存在,但那得看什么事?看对什么人?这个事情一直是存在小川心底的那一根大刺,若是任由那毒刺一直扎在小川的心里,这样只会让小川的心化脓,只会让他的心逐渐溃烂……”
秦熠知点点头。
其实。
他的也倾向于云杉此刻所说的这个选择。
谎言毕竟是谎言。
是谎言,就会有被拆穿的一天。
云杉抽咽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而且,小川这孩子脑袋聪慧的很,但同时,因为前世的那些悲惨遭遇,也让他的性子有些偏执和阴暗,若是我们用谎言去欺骗,一旦他从我们撒下的弥天大谎中找到了漏洞,到时候……就像你所说的那般,他会误会你我对他的用心,也会破坏了我们一家人的感情。”
秦熠知:“这事……你说?还是我说?亦或者是我们一起对他说?”
“明天找个时间,我们两人一起和他说,不过我先和他说,说完了你再过来。”云杉神色凝重的说道。
“好。”
突的。
云杉脸色一变。
“言正轩不是被三皇子发配到了岭南吗?为什么他前天会出现在溪口镇?”
说到这事儿,秦熠知的脸色也阴沉的不行。
“言正轩被发配岭南,若不是三皇子偷梁换柱让言正轩当了他的走狗,那么,便是言正轩在去岭南的路上被其他人给救走了,然后又让言正轩替他们跑腿办事儿,根据言正轩前日在灾民中带头闹事的情况来看,言正轩投靠的人,肯定会是镇国公府和战神府的敌对之人。”
“……那狗杂种还真是个难以根除的祸害。”云杉气得直接就爆了粗口,恨恨的磨了磨牙,看向秦熠知问道:“你可有派些人前去溪口镇抓人?”
秦熠知点点头:“此事我已经交代云祁派人去办了。”
“那就好,等抓到了那个杂碎,一定要把他打断了骨头丢进变态窝子里去,让他也尝尝被人从后面。干的滋味儿。”
秦熠知嘴角狠狠一抽,伸手摸了摸满脸戾气的妻子脑袋瓜:“好,等抓到了人,为夫就依照你和小川说的办法来处置那人渣。”
凉飕飕的夜风越来越大。
秦熠知裹紧了云杉身上的披风,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没说完,但温度越来越低,秦熠知担心妻子被夜风吹得受了风寒。
秦熠知吹了一声口哨。
秦安听到口哨声,便即刻急忙走来。
“主子,请问有何吩咐?”
“把马牵来,立刻准备启程返回客栈。”
“是。”
……
翌日。
巳时一刻。
紧闭着双眼的小川眼珠子转了转。
云杉一看,知晓小川这是要醒来了,伸手摸了摸小川的额头,俯身在小川的额间落下一吻,微哑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慈爱和惊喜:“娘的宝贝儿,你可算是睡醒了。”
听到这声音,还未睁开双眼的小川,身子微微一僵,呼吸也乱了,过了好几秒后,小川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娘~”
“娘在,小川睡了这么久,肯定饿坏了吧,今天早上只有白粥……不过,娘有办法给小川变出好吃的来,小川想吃什么?热腾腾的甜甜馒头?还是热腾腾的花卷和肉干?”云杉开心的看着小川询问道。
“……”小川看着妖怪娘这红肿得很是厉害的眼眶,还有布满血丝的双眼,以及那憔悴的脸色和黑黑的黑眼圈,心里头暖暖的,可同时,心脏也揪得生疼:妖怪娘这是守了他一夜吗?她一夜都没睡吗?
喉咙处梗梗得很是难受。
不管秦熠知如何对他……
妖怪娘却满心满眼都是他,关心着他,担忧着他,在乎着他的。
云杉见小川不说话,唇畔勾起温柔的笑,又俯身在小川的额头以及两边脸颊和鼻头都亲了一下后,神秘兮兮的凑近小川耳旁悄声道:“等下闭紧你的小嘴巴,可别吓得尖叫出声了哟~娘这就进去给宝贝儿拿好吃的出来。”
说完。
不等小川反应过来。
云杉便当着小川的面,闪身进了面包车的空间内。
看着娘亲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凭空消失,还说要进去给他拿吃的。
此时此刻。
小川已经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他扯起身上的棉被捂住脸,压抑的哭泣了起来。
明明是在哭。
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发自内心的在笑。
进入空间后。
云杉从木盆里拿出两个热气腾腾的甜馒头,又拿出了两个咸味的葱香麻辣花卷,随后又抓了几根麻辣肉干,便闪身出了空间。
“小川,娘……”云杉看着被子下颤抖的身躯,听着这哭泣,心一下就揪起了,脸上的笑也僵住了。
听到妖怪娘的声音,小川用棉被擦拭了脸上的眼泪,掀开被子,眼中还带着泪,朝妖怪娘一笑:“娘,我饿了。”
云杉脸上僵住的笑再次生动了起来,端着两个盘子走到床边,把盘子放在床头的小凳子上,拿起衣服替小川穿了起来。
待给小川穿好,云杉又拿湿布巾给小川洗脸擦手后,这才把馒头递了过去。
“快吃吧,还热乎着。”
小川含笑接过妖怪娘递过来的馒头,又从盘子里拿了一个递给妖怪娘:“我们一起吃。”
云杉笑眼弯弯的开心望着儿子:“好,我儿子可真孝顺。”
这一顿早饭。
母子两个一口粥,一口馒头,一口肉干,气氛很是温馨。
从头至尾,小川都没有询问云杉为什么刚刚凭空消失?也没有询问云杉为什么又凭空出现?
秦熠知站在房门外,听着屋内媳妇和小川的谈话,紧绷着的那一根弦,可算是能稍微松懈一些了。
至少……
小川的心里还是很在乎云杉这个“妖怪娘”的,至少,小川还会顾及到云杉的感受。
如此便好。
如此便好。
只有小川在乎晴空这个妹妹,还在乎云杉这个“妖怪娘”那么,等今晚在得知了真相后,小川哪怕是为了晴空和云杉,他也会鼓起勇气撑住的,也会勇敢的不被这个残忍的事实所击垮。
巳时三刻。
秦熠知带着队伍再次上路。
云杉和小川以及晴空还有两条狗子坐在镂空的马车之上。
晴空和两条狗子嬉笑玩闹着,小川坐靠在云杉的怀里,小手紧紧攥住云杉的大手,虽然脸上一直含笑的望着和狗子们玩闹的妹妹,但那一双眸子却没什么焦距。
云杉看的心疼不已。
只是。
此时在马车之上,周围又是这么多人,的确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云杉也不想故意去逗小川,然后再看着小川强撑着难受对她强颜欢笑,于是,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并把他拥入怀中,时不时的摸摸他的脑袋,时不时的亲亲他的头顶亦或者是额头,以此来给予他无声的安抚。
此处地势开阔。
见没有什么危险,于是秦熠知便和云祁脱离了大部队,走在了距离队伍约二十仗开外。
两人骑马并排前行,皆是神色凝重。
“……熠知,那言正轩十有八九这是投靠了三皇子。”
秦熠知点点头:“很有这个可能。”
云祁:“你说,那三皇子究竟是想要干什么?根据小川的说辞,那言正轩当日隐藏在灾民之中带头挑事儿,难不成,是三皇子想要煽动灾民们来对付我们?”
“也许吧。”
云祁看着好友这心不在焉的样子,知晓好友应该是在为小川的那事儿左右为难,于是也就暂且结束了这个话题。
秦熠知薄唇紧抿,目光冷沉的看前方。
前世。
言正轩买了小川,然后进献给了颇有势力的神秘贵人,那时候言正轩是个京城的商人,一直持续不断的四处搜罗长得好看的童男童女进献给对方,只会有两个可能。
第一个可能:那个喜好童男童女的变态,是个超级有钱的人,当时言正轩接任了邱家的生意,想要进一步扩张生意和累积财富,这才投其所好,持续好几年的为对方搜罗童男童女。
第二个可能:便是那个变态很有权,于是言正轩想要攀附上对方,就当了对方的一条走狗,于是就去做了那些阴损之事,为的,就是让对方能充当他的靠山。
只有这两个可能才能说得通。
毕竟。
最为稳固的关系,便是彼此间有着共同的利益。
若是言正轩真的被对方逼迫着做那些事儿,那么,对方不可能会允许言正轩出现在那个地下密室,不可能会让言正轩知晓那肮脏的巢穴所在。
这一世。
言正轩的逃兵身份被揭穿,邱家的有钱人女婿也当不了了,还因为三皇子和他打擂台,言正轩和三皇子又所接触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三皇子很有可能把言正轩收为己用。
那么。
上一世囚禁小川的人,这一世那个胆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每天都从城北掳走好几个男童女童的背后之人,究竟会是谁呢?
会是谁?
会是谁?
这三个字,一直在秦熠知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绞尽脑汁去想,却发现京城的官员,富商,世家门阀乃至皇族众人似乎都有嫌疑……。
……。
夜里亥时。
秦熠知带着云杉和小川去了一处光秃秃的小山坡上。秦熠知站在距离母子约十丈开外的地方,背对两人而站。
小川此时被云杉抱在怀里,前方便是那熊熊燃烧的篝火,可此时此刻,他的浑身却冷得好似坠入了冰窟之中一般。
秦熠知没有靠近。
只有妖怪娘单独找他。
妖怪她是不是……是不是最终还是选择站在了秦熠知那一边?是不是来游说他,让他放弃报仇的?
毕竟。
古往今来,女人都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他虽然是妖怪娘这一具身体所生,但是,妖怪娘却并未经历十月怀胎来孕育他,也没有在他刚刚出生后费尽心思的来养育他,虽然妖怪娘俯身在娘身上后,对他和妹妹很好很好,可是……
越想越不安,越想越绝望。
小川小小的身子在云杉怀里不停颤抖着。
云杉搂住小川的双手紧了紧,下巴搁在小川瘦小的肩膀之上,一边轻轻的摇晃着身子,一边低沉的缓缓述说道:“娘和小川……都是受到上苍垂怜的幸运之人,可能是老天爷看小川和娘上辈子过得有些苦,便给了我们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小川身子一僵。
背对着云杉的那张小脸之上,尽是诧异与满满的不敢置信。
妖怪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
她真的要对他说出一切吗?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他。
她把一直隐藏着的秘密就此暴露,她真的不悔吗?
“娘刚刚在这个世界醒来的时候……那时候,娘真的是害怕极了,娘害怕被当成了妖怪被烧死,娘害怕住那被猛兽环绕的破屋子,娘害怕即将爆发的三年自然灾害,娘害怕被活生生的饿死……”
“……”原来,原来妖怪娘也会害怕的。
小川艰难的咽了咽,小手紧紧的抓住箍在他腰身前的双手。
“说实话,娘当时……看到那半山腰的屋子,看着手里的那几斤粗粮,真真是恨不能再去死一死,只是……娘又一想,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机会重新来过的,而且,我看着你和妹妹,看着你们这么小两个孩子娘就舍不得死了,也不敢去死了,若是娘死了,你们两个孩子该怎么办?于是,娘告诉自己,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挫折,都要勇敢的活下去,只要活着才会看到希望,只有活着才能改变一切。”
小川沉默了许久,哽咽的点点头,转身看向泪流满脸的妖怪娘,颤抖的小手捏着衣袖替她擦拭脸上的泪。
“……娘,小川明白了,小川,小川会忘掉前世的一切……。”而且,再也不会让你夹在我这个儿子和秦熠知这个丈夫中间让你为难了。
小川意会错了云杉的意思。
云杉也同样意会错了小川的意思,还以为她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已经成功开解了他。
听到小川这么说。
云杉心底松了一口气。
摸摸小川的脑袋瓜,柔声道:“你有娘,有爹,有妹妹关心着你,你那个不配为人的人渣父亲,不要也罢。”
“?”小川含泪的眸子有些懵,完全没搞懂,为什么好端端,妖怪娘突然会提起他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生父?而且,那人已经被发配至岭南了,指不定早就死在了前去岭南的路上。
“……小川,你昨晚真的误会你爹了,他之所以不肯告诉你那画像中的人是谁,并非他袒护对方,而是……而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你说,也害怕你会承受不住这个打击。”说到这,云杉紧紧的抓住小川的手。
“……”小川垂眸沉默着没说话。
果然……
妖怪娘还是选择了前来游说他。
云杉顿了一瞬后,这才沉声道:“小川,画像中的那个人,便是你的亲生父亲——言正轩。”
小川猛一下抬头望向云杉,双眸死死的瞪着,瞪得老大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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