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怔楞了一瞬。
在脑子里快速的过了一遍孙子的话后,瞳孔骤然一缩,心脏噗通噗通的狂跳个不停,眸光含泪,脸上透着狂喜之色,因过于激动而浑身不住的轻颤着。
熠知刚刚遇到杉丫头了……
熠知他说遇到杉丫头了……。
镇国公泛红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直视着秦熠知,声音紧涩且抖得很是厉害:“她……杉丫头她现在在哪儿?她如今可还好?”
听到祖父这话。
情绪极度亢奋中的秦熠知瞬间就蔫了。
双拳紧紧的攥着,浑身紧绷,双目猩红,声音嘶哑的艰难道:“我是在虹口县城外的盘溪镇和她遇上的,她现在的处境很是不妙,她的左腿腿骨折了,而且她应该还被人给挟持了。”
听到这儿。
镇国公顿时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杉丫头腿部骨折了?
而且还被人给挟持了?
难怪……
难怪杉丫头明明还在这个世界,明明能想到她的离开会让他们这些家人无比的痛苦,可却依旧没有回家来。
合着原来是被人给挟持了。
杉丫头魂魄离体后。
现在杉丫头究竟又俯身在何人的身上?
究竟是俯身在一个麻烦缠身的人身上?
还是有人知晓了杉丫头的来历?所以才劫持了她?
若是前者这还好解决。
可若是后者的话。
事情就复杂了,就麻烦大了。
镇国公心里急得不行,可看到孙子这精神状态,也不敢在这个关头把这些话说出来,只能暂且的忍耐着。
秦熠知狠狠抹了一把脸:“当时她最先发现了我,但却不敢当场与我相认,于是她就和她身旁的一个男人发生了争吵,说那个男人撞到了她的伤腿,让那个男人赔偿她银两,我是在听到她说她那个世界的新奇词汇时,这才知道是她。”
镇国公听到这话,泛红的眸子透着欣赏的笑意:“杉丫头不仅仅是个妙人儿,而且还是个有急智的人。”
“当时有三十多个假扮成百姓的人围堵在她周围,阻隔了我和她的视线交汇,我虽然没有见到她,不过……我当时让秦安拿了五两银子给她,同时,我也让混迹在我周围的暗卫前去跟踪打探云杉现在的落脚处,这会儿秦安想必已经在让云祁画画像了。”也不知道媳妇除了腿部骨折,身上可还有其它的伤势?秦熠知此时揪心不已。
镇国公点点头:“得想办法尽快把杉丫头救回来才行。”
秦熠知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起身看向镇国公:“祖父,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易容去找她。”
“别急。”镇国公出言制止,随后道:“熠知,既然你的暗卫已经前去查探了,你在家里耐性等候消息,若是你出去了,和回来报信的暗卫错过了碰面,反而会误了事儿。”
秦熠知站立着的身子一僵。
等?
可他真的没有任何耐性去等了。
也不知道媳妇现在怎么样了?
媳妇的腿究竟是怎么断的?
是意外摔断的?
还是被人故意给弄断的?
一想起会是后面这个可能,秦熠知又急又怕又怒,担心得都快要疯了。
祖孙两人心情沉重的坐在炕上,沉静在各自的思绪里。
一刻钟后。
院外传来秦七的声音。
“主子,水饺已经好了。”
“送进来。”
“是。”
一大碗热腾腾的水饺放在了炕桌上。
金元宝形状的白白饺子。
圆溜溜的猪肉丸。
绿色的菠菜。
三种颜色组合在一起,荤素搭配,看起来很能引起人的食欲,不过此时秦熠知却没什么胃口,脑子里装着的全都是云杉。
镇国公伸手拍拍秦熠知的肩头,柔声道:“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行……。快吃吧,吃完饭后,祖父还有事儿要和你商量。”
秦熠知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随后这才拿起筷子食不知味的狼吞虎咽着。
想到等会儿有要事还要商量。
于是镇国公对秦七道:“秦七,去把云公子叫来。”
“是,主子。”
秦熠知这边还未吃完。
云祁那厮就一手端碗,一手拿着筷子,不顾形象的边走边吃走了进来,没个正形的笑说道:“哈哈哈~老爷子,我才走一会儿呢,这么快你就想我了?”
说完。
云祁咕咕一口气把碗底的热汤给喝完后,砸吧砸吧嘴嘴,咚一下把碗给放在了炕桌上,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向秦熠知。
“拿去,秦七刚刚让我画的,他让我交给你。”
一听这话。
镇国公和秦熠知爷孙两人顿时激动了起来,灼灼的视线齐齐看向云祁手中的纸张。
看着老爷子和好友这激动万分的神色,云祁:“?”
什么情况?
怎么两人这么激动?
话说……
画像上这个男人婆究竟是谁呀?
居然让老爷子和熠知如此失态?
秦熠知激动得满脸通红,微颤的手一把夺过云祁手上的画像,随后屏住呼吸,手忙脚乱的展开纸张。
镇国公也瞪大了眼,一瞬不瞬的紧张看向正打开的纸张。
当秦熠知看到画像后,整个人如遭雷击了一般。
是她?
居然是她!
难怪……
难怪那天在茶馆之时,媳妇会毫无预兆的询问他,问他她和人群中那个高个的女人谁好看?
他当时还以为……以为她只是因为他长时间的盯着那个女人看,然后吃醋了。
合着她但是根本就不是吃醋。
那究竟是云杉的本体?
还是……
还是她早就有预感了?能预感到她会从厉云杉的身体离开,然后又会俯身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秦熠知脑子一团乱麻。
想起当日他说的那些贬低对方长相的话,而且还是当着媳妇的面说的,若那真的是媳妇的本体,媳妇听到他那些话后该多伤心啊……。
想到会有这个可能,秦熠知悔的肠子都青了。
镇国公看着这画像,虽然觉得画像上的女人长得不怎么好看,但是那一双眸子却又大又亮又精神,瞥了一眼孙子,却看到了孙子脸上这悔不当初的表情,镇国公有些懵。
一旁的云祁懵逼的看看好友,又懵逼的看看镇国公。
见两人都久久没说话。
小心翼翼的插话道:“画像上这个男人婆你们认识呀?”
秦熠知满脸怒容,猛的回头狠狠瞪向云祁:“你个不懂欣赏女人美的娘娘腔,你给我闭上你的臭嘴,再叨叨信不信我收拾呢?”
镇国公也怒了,看向云祁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这混小子皮痒了是吧?你怎么能以貌取人?你怎么能随意对一个女人的长相指手画脚?熠知都娶妻生子了,难怪你至今还是单身着,嘴这么臭,也难怪不讨女人喜欢,你今后再不管好你的臭嘴,你可就真要当一辈子的单身狗了……”
被好友和老爷子双双插刀的云祁委屈脸:“……”
话说。
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呀?
这两人怎么突然就炸毛了?
而且还这么护短?
眼珠子转了转,瞅瞅镇国公,又瞅瞅秦熠知,随后再瞅瞅画像上的女人,来了一句:“老爷子,这该不会是你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给你生的孙女吧?”
镇国公给了云祁一个字:“滚~”
云祁摸了摸鼻子:猜错了?
想了想,随后又看向好友。
一脸同情的拍拍秦熠知的肩膀:“既然不是老爷子当年闹出了人命,肯定就是你爹在外面闹出了人命,就是你这妹子和你的长相差太远了。”
不过。
虽然长相不像。
但这浑身的男子气概都是挺像的。
刚想到这儿。
云祁整个身子就被秦熠知轻松举过头顶,随后……就被秦熠知丢出了房门,丢进了院子里满是积雪的花台里。
云祁震惊懵逼脸:我这究竟是犯了什么错?
……。
一刻钟后。
镇国公神色凝重的看向孙子和云祁,沉声道:“埋在京城的钉子昨晚回来报信了,皇帝派了八万精锐过来攻打西川,再等六天左右就能抵达西川地界了。”
“八万精兵?”云祁失声惊呼道。
“嗯,的确是八万精兵。”镇国公阴沉着脸点点头。
云祁气得脸色铁青,咬牙狠狠道:“我擦,那狗皇帝还真是下了血本了,四处都乱了,还依旧挤出了八万精锐攻打西川。”
那狗皇帝还真是有够看重老爷子和熠知的。
只是……。
这份看重,现在他们并不想要。
八万精锐啊。
西川现在才六万新兵蛋子,外加镇国公府和战神府的私兵一千五百人。
光从人数上来说就少了一大截。
从作战经验来说,那六万新兵更是没法和那些朝廷的精锐与之相比。
娘的~
本以为四处乱了后,那狗皇帝分不了多少人来攻打西川,结果那狗皇帝还硬是挤出了八万人来。
秦熠知沉默了一瞬后,看向祖父:“可知晓这一次领兵的主将是谁?”
镇国公神色复杂的深深一叹,开口道:“你的老相识,你曾经的下属——关宗耀。”
“关宗耀?”云祁嘴角狠狠一抽。
“是他呀~”秦熠知的语气有些感慨。
关宗耀此人骁勇善战,但作战部署以及对一场战役的大局把控有些薄弱,并且,此人嫉恶如仇,但同时也是个有恩必报的重情义之人。
此人出自落魄的书香门第之家,关宗耀五岁之时父亲早亡,关宗耀的寡母辛辛苦苦的拉扯着唯一儿子和那捡来的童养媳,关宗耀能够进学,全靠寡母和童养媳的妻子做针线活以及替人浆洗衣服才换来了银子。
关宗耀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从小就帮着家里干农活,有着一把子力气,读书一事上并没有多少天分,在二十六岁之时这才考上了童生,家里的寡母和妻子做针线活儿眼睛都熬坏了,尤其是那寡母,人若是不走到跟前两步的范围内,完全就看不清楚别人的长相。
一次意外。
让关宗耀走上了当兵的路。
关宗耀的妻子去镇上送秀活儿回来时,遭遇了邻村富户家的混混儿子羞辱,那日关宗耀休沐,见妻子久久没回来便出去寻,看到妻子被那傻子按在地上撕扯衣服,怒急之下就冲过去狠狠暴揍了对方,结果混混不禁打,虽然没被打死,却被打成了傻子。
最后关宗耀一家卖了房子和地赔偿了对方,都没能平息对方的怒火,最后全家被逐出了族谱,还被逐出了村子。
走投无路之下,一家人逃到关宗耀的外祖家这才有了栖身之地,关宗耀知道走科举这条路行不通,便已然弃文从武当了兵。
从一个小兵,凭借毫无畏惧的勇猛打发,一路慢慢上升,用了十年时间,终于爬到了从三品,被皇帝封为威猛将军的封号。
秦熠知手指轻敲着炕桌,片刻后,敲击的动作停下了,看向对面的祖父,问:“皇帝派一个给我当了五年副手的关宗耀来与我交战,那狗皇帝疑心病这么重,应该不会真的放心关宗耀带这么多兵前来西川吧?”
镇国公点点头,睿智的眸子里透着毫不掩饰的讽刺:“你猜的不错,那狗皇帝的确是不放心……在任命关宗耀为攻打西川的主将时,便同时把关宗耀的母亲,还有妻子的浩命都往上提升了一个品阶,同时,还把关宗耀的两个儿子分别弄去给太子以及二皇子的身边当伴读,明面上是看重关宗耀,实则却是把关宗耀的母亲和妻儿都捏在了手心当人质。”
那狗皇帝……
果真不愧是齐家的种。
一样的疑心病重,一样的卑鄙无耻。
“呵呵~”秦熠知突的笑出了声,唇角挂着玩味的愉悦浅笑:“这一次……那皇帝聪明反被聪明误,可算是走了一步错棋……关宗耀对他寡母老娘和一同长大的童养媳妻子最是看重了,是关宗耀放在心尖尖疼着的两个女人,而且,皇帝还扣住了关宗耀的两个老来子,母亲,妻子,儿子全都被皇帝当做人质捏在手里,关宗耀心里不记恨那狗皇帝的不信任,不记恨那狗皇帝用他的家人来威胁他才怪。”
镇国公和云祁齐齐点点头赞同这一观点。
京城的人谁不知道关宗耀那个战场上的“疯子将军”是个大孝子?是个宠妻如命的妻奴?是个老来得子极其宠溺孩子的人?
狗皇帝这一招,可算是捅在了关宗耀的软肋之上,可算是触及到了关宗耀的底线。
不恨不恼才怪。
云祁黝黑的狐狸眼微眯着:“狗皇帝任命关宗耀为主将,不外乎就是看重了两点,第一:是看中关宗耀打仗很是勇猛,而且还和熠知不合的这两点;第二:关宗耀在熠知手底下当了六年的副将,对熠知的战略部署和作战习惯很是了解,所以让关宗耀来打熠知,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而且还有这么多精兵的情况下,便会有绝对的把握能战胜熠知。”
镇国公冷冷一笑:“只可惜……百密一疏,狗皇帝只知其一未知其二,熠知和关宗耀所谓的不合,不过是做给皇室以及朝臣们看的,镇守边关的熠知当年手握几十万大军……若是底下的副将们全都和熠知这个主将一条心,皇帝和朝臣们就该不放心了。”
“若是皇帝没有变相挟持关宗耀的家人,即便是关宗耀和我私底下有多年的交情,这一战也不得不打……。可皇帝自作聪明的来了搞了这么一出,关宗耀对他的忠心可就大打折扣了,这对我们来说可是个好机会。”秦熠知舔了舔唇,笑得很是狡诈,顿了一瞬后,继续道:“我得尽快找个时间和关宗耀秘密见上一面。”
镇国公和云祁赞同的点点头。
云祁:“连年的天灾人祸,朝廷对灾民的不作为,以及皇帝对各处灾民暴乱的粗暴血腥镇压,已经激起了民愤,大乾必将覆灭,而老爷子和熠知在民间的威望和号召力这么大,西川这穷山恶水之地在灾难年都能治理得井井有条,让所有人都能有饭吃,等到今年秋收时,西川这地界所有的人就都能吃饱饭了,得民心者得天下,那关宗耀可不是个蠢的,难到会看不出大乾气数将尽?只要我们能安全的把他的家人接过来,关宗耀必定会被我们策反。”
三人相视一笑。
忽的。
门外传来秦七急促的声音。
“老爷,秦十六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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