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寒城沉思了一下,道:“你如是真要与王大哥比试,那应该也不太可能。王大哥不会跟你比的。”
杨业吃惊道:“为什么?难道他害怕输给我?”
张寒城道:“王大哥比你年纪长,他会觉得是以大欺小,所以不跟你比。你要是想跟王大哥比试,那便只能跟他的儿子比了。”
杨业道:“那也可以,只要能把忠胆枪赢过来就成。”
张寒城盯着杨业的眼睛,道:“今年王大哥的儿子方才五岁,你要跟他比吗?”
杨业顿时怔了一下。
折赛花道:“我跟他比!我今年九岁,只比他大四岁,跟他比也不算以大欺小……”
说着,折赛花拍起了手:“太好了!这样我就能帮杨业哥哥把忠胆枪赢过来了!”
“赛花妹妹!”杨业顿时道:“不要乱说!这是我的事情,你掺和什么?”
张寒城看着杨业,道:“怎么样?你愿意跟五岁的小孩子比武吗?”
杨业脸色难看,道:“我不跟他儿子比,就跟他比,这样就行了,我不在乎他年纪是不是比我大!不算他以大欺小。朋友请带我去见他。”
高怀德此刻也已经走了出来,看着张寒城,略微点了下头。
张寒城思索了一下,道:“你跟王大哥比的话,他会觉得他以大欺小。你与王大哥的儿子比,那你又觉得以大欺小。想来想去,我的年纪应该跟你的年纪差不多大,我可以代替王大哥跟你比试。”
杨业顿时皱眉,道:“朋友怎么能这样,我是要与王彦章的后人比枪,你又不是王彦章的后人。”
张寒城道:“那就是说,你想挑战的是可能会输给你的王彦章后人,不是厉害的王彦章后人。”
杨业顿时瞪大了眼睛。
张寒城道:“你觉得肯定打不过我,所以不肯让我代替王大哥跟你比,一定要找王大哥,是心中觉得他也许没有我厉害,是吗?”
杨业呼吸一滞。
张寒城道:“你说你要把那梨花枪法练好,可是你这梨花枪法火候不到,根本是想要找不厉害的人欺负人,不是真要想着比武。那宝枪虽然是一把很好的枪,可是要有厉害的人才能配得上它,你就算把那把枪赢过来了,是不是真能觉得,你能比得过王大哥的祖宗!?”
杨业脸色顿时难看。
高怀德听着张寒城的话,若有所思,忍不住看向了自身手中的银枪。
他这杆银枪,便是他祖父传下来的,他祖父当年号称白马银枪,与王彦章齐名,可他总觉得他枪术不行,辱没了祖宗……
那忠胆枪,是真正王彦章的兵刃,杨业就算赢过来了,此刻大概也会像他一样,觉得配不上那把枪。
其实杨业自己心里也十分清楚,其父杨弘信这所谓叫他去拿到王彦章、王铁枪的忠胆枪,不过就是拒绝他上战场的一个说法而已。
他父亲摆明了是不让他入伍从军,所以设置障碍,也许就算把忠胆枪拿来了,他父亲也未必能同意。
张寒城道:“你如果真的特别想要那把忠胆枪,我可以试着叫王大哥把枪借给你,也不用你比武,你到时候,拿着那枪,是否觉得心中满意了?”
杨业皱着眉头,道:“不,不行,我要比武,光明正大的胜过王彦章的后人!你无论怎么说,我都不会放弃这件事情!”
张寒城沉默,道:“我这里倒是有一把兵刃,我觉得它不下于忠胆枪,原本使它的,乃是一位将军,这位将军也是忠臣,你可想见见这兵刃?”
杨业顿时愣了一下,张寒城突然间要给他看兵刃,这又是什么意思?
当即,张寒城便转身,自顾自的走向了房间处,推开了门,进屋之后,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疯僧,从一侧的凳子那抓起了玄铁剑。
等他出来之后,杨业、折赛花、高怀德都盯着他看。
张寒城抬手,放在玄铁重剑的黑布上面,直接将上面的黑布取了下来,露出了黝黑透红的剑身。
这剑比寻常之剑宽厚一些,但却没有锋芒,看着十分不起眼。
折赛花道:“这是什么东西……像个烧火棍子……”
杨业和高怀德盯着这剑,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张寒城看着杨业道:“你可敢接住我手中这剑!”
杨业疑惑道:“这有何不敢!”
说着,他将手中的黑枪递给了一旁的折赛花,对张寒城道:“你只管扔过来!我定能一下接住它!”
“好!”张寒城说着,顿时抓着手中的重剑,朝着杨业直接丢了过去。
杨业目光一凝,一只手掌猛然间抬起,抓向了飞来的重剑剑柄。
这剑飞来的并不快,以他的伸手,一把便捉住了重剑的剑柄。
只是跳跃到半空中,才刚握住剑柄,多陡然间感到这剑竟未停止,而是继续向后飞去。
他脚步蹬蹬蹬向后爆退,被重剑带着倒退而去,另一只手奋力的抬起,两手抓着这剑。
终于好不容易停下了重剑,只是这剑太过沉重,竟然直接坠着他朝着后方摔倒而去!
哐啷!
玄铁重剑刺入地面,杨业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杨业震惊万分,这剑看上去虽然宽厚,却想不到竟重到了这种程度,他瞪大了眼睛,从地上爬起来,见到这剑插入了地上,顿时抬起双手,抓向了剑柄,向外一拔!
哐!
重剑被杨业双手执起,只是那重量,叫他的胳膊忍不住的在抖动着。
终于!
他再也承受不住这剑的沉重,只得将这剑摔在了地上。
高怀德已经在一旁看傻眼了,这么一把黑黝黝的剑,竟沉重到了这种地步,方才,张寒城拿着这剑的时候,可是看着轻飘飘的,抛出来时,也是十分随意的。
折赛花赶紧好奇的凑了过去,蹲下身,两只小手抓着玄铁重剑的剑柄,奋力的往上提,可是憋红了脸,却也没能将这剑给提起来。
张寒城道:“这也是一位将军的兵刃,它是那位将军在马上所用的剑,专门用来与那些长枪、锤子、斧头互相比拼的宝剑。”
这些,是常苦尘闲暇时告诉他的。
杨业目光闪动着看着张寒城。
张寒城道:“王彦章前辈也许从前做将领的时候,他的宝枪,是要与这种兵刃来比拼的。这剑只是叫你拿,你都拿不起来,还想着用那宝枪来去从军,是否真能承受那宝枪之重?你如何能配得上那把枪!”
杨业顿时遭到了眼中的打击,他目中一狠,顿时弯腰,叫折赛花退到一边,再次试着用双手抓起这把重剑。
他勉强提起重剑,涨红了脸,看着张寒城,喝道:“怎么样!我……拿起来了!谁说我承受不了这兵刃之重!那忠胆枪,我也定能够提的起来!绝对……不会辱没了它!”
张寒城回忆着常苦尘的话,仔细又想了想忠胆枪的名字,道:“你知道忠胆枪为什么叫忠胆枪?”
杨业承受不住玄铁重剑之重,哐的一声将剑砸在了地上,直视着张寒城,道:“当然知道,那是忠勇的意思!乃是天下将领,最为重要的东西!”
张寒城只觉得杨业可能比他更了解,道:“那你觉得你扛得起来这忠勇二字吗!?”
杨业喝道:“当然可以!就算……就算现在我做不到,但我也会努力去做。”
张寒城道:“你做了将领,背负的就是千千万万的兵士大哥性命,背后是数也数不尽的百姓性命,前方是天上星星一般多的敌人,你确实能做到吗?”
杨业心中一横,想要说他能够做到,只是面对张寒城的目光,他突然间有些迟疑了,他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有杀过人,唯独他见过战乱……
他见到过那些断掉了腿脚的兵士,见到过那些被刀子劈成了两半的尸体,见到过敌人的凶残……那是真正虎狼一般的人,在杨业心中,那些人只有凶暴!
他这个少年人,是否真能配得上王彦章忠勇的见证?
张寒城道:“我觉得一个人是否厉害,不在于他用了什么样的兵器,不在于他的武功是否厉害,而是要看他的心有多厉害,王彦章前辈无敌的铁枪、无敌的枪术,需要无敌的心来挥动,那无敌的心,也许你现在还没有,如果你有了同样无敌的心,你的那把枪,怎会比忠胆枪要差?”
杨业瞪大了眼睛。
高怀德也瞪大了眼睛,高怀德只觉得张寒城武功厉害,说话有的时候说不太准确,却想不到,张寒城竟会说出这样一番,恐怕他们的父辈都未必能说出的话来。
张寒城一直觉得,是否拿着玄铁重剑那种神兵不重要,所以他才会选择竹棒,甚至,他觉得使用竹棒的他,比使用重剑的他还要更加的厉害。
因为在使用竹棒的时候,他在试图通过不杀人来承受那些人命的重量,而使用玄铁重剑的时候,他所挥动的是收割人命的力量。
承受与收割。
张寒城觉得,承受要比收割更难,那竹棒脆弱,犹如他的血肉之躯,在抗衡比玄铁重剑还要重的重量。
所以,当他手握竹棒的时候,要比手握重剑的时候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