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寒城瞪大了双眼,惊喜道:“赵大哥!”
恍惚间,一切好似回到了那日道观门口,看着赵九重骑着滇马慢慢远去,最终消失的景象。
银铃儿微微一呆,这才明白张寒城说的赵大哥另有其人,怪不得赵匡济带着张寒城进来的时候,这位高大的少年一直盯着张寒城看。
赵九重哈哈一笑,合上了窗子。
银铃儿赶紧过去开门。
赵九重这才从外面走了进来。
银铃儿慌忙欠身行礼,道:“赵大哥。”
赵九重挠了挠头,古怪的看了一眼银铃儿,干咳着应了声:“嗯。”
而后,他才走到了床榻边上,缓缓坐了下来,偏头看着张寒城,掩饰不住目中喜悦,道:“想不到我还未去找你,你却先来找我了。”
张寒城只觉得好似做梦一般,这才明白赵匡济所说的本家是什么意思,原来,赵匡济跟赵九重本就是兄弟。
一晃之间,距离上次见到赵九重,已经过去了数月,新岁也已经过去了,此刻的赵九重跟先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脸上的线条看上去好像硬朗了几分。
仍旧是那般粗眉大眼,英气十足的模样。
赵九重道:“怎么?受伤糊涂了,也不说话?”
张寒城回过神来,一下子好像又成了道观中的那个小叫花,道:“没……我…我只是想着是不是在做梦呢……”
赵九重道:“怎么会是做梦呢,说起来也真巧,你竟会跟我大哥一同回来,让人意想不到。唯独就是,我走时你就病了,结果这次再见,你还是病了,不过你一下子长了这么高,好像又长大了,我都差点没认出你。你身上那毒,解了没有?”
张寒城能够听出赵九重关心的意味,心中温暖十分,好似身子也不那么难受了,重重的点头道:“嗯!已经好了。”
赵九重哈哈笑道:“我就知道是好了,我大哥走的匆忙,未跟我细说,但以小爷的聪明才智,稍微猜一猜,也就知道了,你恐怕就是那位大闹了绛州城之人。听说你一人独战三百官兵,厉害的紧,我都有点不敢相信!”
张寒城终究还是有些糊涂,只是忍不住傻笑了起来。
赵九重道:“嗯,我原来总是想着要做游侠,结果没什么机会,却想不到这游侠让你给做了。”
张寒城有些不好意思的又嗯了一声。
赵九重觉着张寒城傻乎乎的,道:“罢了,这次既然回到家,就安心在此养伤,先前我答应你教你骑马、射箭、还要去鸿雁楼吃正宗的雁肉,喝最好的酒,这些我都记着呢。等你的伤养好了,咱们就一件件的办。”
“嗯!”张寒城再次重重点头:“赵大哥……你过得好吗?”
银铃儿站在一旁,只觉得张寒城和赵九重之间的感情好似十分深厚,她还从未见过张寒城现下这种模样。
赵九重大大咧咧的道:“还行吧,我就没什么壮举了。就是在家中日日读书,天天叫我那个弟弟烦着……早知道你经历这么多事情,我就不回来了,与你一起做做游侠多好。诶……对了,那棍法我已创出来了,叫做盘龙棍,等你伤好了,我便一并教你。”
张寒城恍惚间又点了下头。
赵九重知道张寒城状态不对,心里有许多话想问,但又不忍一直叫他难受,只能道:“好了,看见你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反正日子长着,你先休息吧,我去叫人给你弄点好吃的。”
……
银铃儿将赵九重送出了屋外,向赵九重欠身行了一礼。
赵九重道:“麻烦你照顾我兄弟了,你们是……”
银铃儿有些自卑,不敢说是张寒城的妻子,道:“我是小哥哥的婢女……”
赵九重心中纳闷,张寒城竟有了个婢女服侍?除此之外,他只觉得银铃儿待张寒城十分关心,寸步不离的照顾,哪里像是普通的婢女?
不过,赵九重并未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道:“法明师叔有些……但他听你的话,大约也要你多费心了。”
银铃儿急忙道:“这是婢子该做的,谢谢赵大哥。”
“嗯?”赵九重道:“是我麻烦你,怎么你却要说谢谢我?”
银铃儿低头,道:“小哥哥见了赵大哥,便好似没那么难受了,婢子看得出您是真的对他关心……”
赵九重面色古怪,道:“好吧,那你快回去照顾着他吧。”
“是……”银铃儿再次行礼,才慢慢地退回屋子,关上了门。
赵九重摇了摇头,本想要直接去厨房吩咐一声,做些好吃的,但走到前堂的时候,终究还是迟疑了下,忍不住走了过去,停在了门口处,偷偷地听着堂中的说笑声。
此刻前堂当中,赵弘殷正在与高怀德、杨业叙话。
赵九重先前听到这两人自报家门,知道他们来头甚大,但却也并未怎么放在心上,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想要听听他们聊些什么。
……
赵弘殷坐在主位上,高怀德与杨业则坐在左右的椅子上,正端着茶盏。
赵弘殷看着高怀德,微微一笑道:“高公子对于边关的看法十分独道,绝非是你现在这等年纪能够有的见识,果真虎父无犬子,英雄出少年,将来高公子定会有所成就,如你祖上、父亲一般傲视群雄。”
高怀德谦虚道:“不敢……赵将军过奖了,怀德只是胡言乱语……叫您见笑了。”
“哪里,哪里。”赵弘殷道:“赵某是实话实说,绝无虚言。”
高怀德本就英俊倜傥,十分非凡,加上这说话间的态度,令赵弘殷十分喜欢,自然忍不住夸赞了几句。
高怀德道:“在军中之时,家父也曾提到过赵将军您的名号,说你练兵之能天下无双,洛阳禁军当年在你手下乃是虎狼之师……昔年石…先皇带三万人兵临洛阳,您竟能以四千禁军能守住洛阳三日三夜,天下间没有几支军队能够做到。”
赵弘殷抚须,笑了笑道:“高将军过奖了。”
高怀德连忙道:“赵将军您并不年迈,为何要卸下都指挥使一职?如是您能领兵,定然能够调教出一支厉害的军队,这样一来,我们晋国也就能够再多一点胜算。”
赵弘殷挑眉,胜算?晋国与契丹打仗哪有什么胜算?分明是自取灭亡。
虽说如此,但赵弘殷还是不动声色道:“哎,我已经老了,天下应该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驰骋才是,这一次,高公子和杨公子,不就准备投军,出任前锋吗?如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不退下来,二位这等少年英雄被压制着,如何能够建功立业?”
高怀德顿时惶恐道:“不,不是这样的,那契丹人在边关作恶多端,建功立业事小,将他们赶出中原才是大事。只有赵将军您这等人,才能将他们赶走。”
赵弘殷道:“高公子不必再抬举赵某,赵某哪有你说的那般厉害,罢了,还是不说此事了,对了,不知高公子可曾婚配?”
高怀德愣了下,疑惑赵弘殷为何问这个问题,实话实说道:“还没……”
赵弘殷故作诧异道:“高公子今年应该是与我那二儿子差不多大,我二儿子今年春天时,便要娶妻了,高公子也是成家的年纪了,难道,还未想过此事?”
高怀德怔了下,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契丹虎视眈眈,成家这事情…我还未曾想过……”
赵弘殷道:“当年高思继将军白马银枪,天下无双,如今高行周将军亦是号令千军万马,高公子,你也应将这白马银枪传承下去,所以娶妻生子,也至关重要。”
高怀德只觉得赵弘殷扯东扯西,又扯到他娶妻生子方面了,叫他有些不好意思。
赵弘殷继续道:“赵某恰好有一小女儿,年芳十四,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她样貌不错,自小便知书达理,又擅长绣工,并未随我这粗人,等吃饭之时,我便将她介绍给高公子认识认识?”
高怀德顿时窘迫万分。
杨业在一旁喝着茶水,差一点直接喷出来。
……
赵九重站在门外,一直听着里面的对话,紧紧的皱着眉头。
这高怀德、杨业马上就要去做前锋了,是要去杀契丹人,那高怀德与他年纪相仿,而杨业,则要比他小上一些。
他们两个都能做前锋,赵弘殷更是诸多夸赞。
但偏偏赵九重有投军的意思,赵弘殷却每次一听,便吹胡子瞪眼。
赵九重只觉得赵弘殷把他当成了笼中之鸟,不准他出笼飞行。
而且,听见赵弘殷还有将他妹妹赵清儿嫁给高怀德的意思,就更加不满了,只觉得赵弘殷管的太宽。
当即,赵九重便要抬起手,直接把门推开,想要质问一下赵弘殷什么意思。
但是,手才放到门前,便又止住了。
他渐渐冷静了下来。
赵弘殷担心他的安危,所以才把他放在身边,这事情他十分清楚,如是这样进去向赵弘殷质问,终究有些对不起赵弘殷的一片苦心,说不定还会伤了赵弘殷的心。
而且……
赵九重目光闪动,赵匡济暂代洛阳禁军都指挥使,这是原本赵弘殷的位置,说不定赵匡济马上就要动身前往边关,到时候,难免会与高怀德之父高行周相见,并成为高行周的下级将领,赵弘殷之所以要将赵清儿嫁给高怀德,应当是希望高行周能够看在双方结亲的份上照看、保全赵匡济。
仔细想想,那高怀德他看见了,跟他差不多高,长得比他白,也十分英俊,而且听其说话,也绝非是那种寻常的军中粗人,加之对方身份,乃是真正的少将军,远非他赵九重可比,这样一想,高怀德其实跟赵清儿也算是难得的良配了。
原本,赵九重是想要撮合一下赵清儿和张寒城的,但现在……也许赵清儿和张寒城并没什么缘分。
想到此处,赵九重放下了手,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厨房方向。
以他原先的性子,恐怕直接用脚把门踹开了,哪里会想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