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城初建于南北朝时期,为北齐所建,乃是土城夯筑城垣。
从北齐起,到隋唐一直到现今辽国占据,都一直在继续沿用这座古城。
辽国南侵中原,面对中原军民以招降、坑杀、屠杀为主,除此之外,还会在其中挑选一些身材精壮、或是女子作为奴隶,向幽云十六州,以及北方辽国占据的领土之中输送。
而朔州城西边的武定门,便时常会输送过来一些奴隶,以便于正在幽云十六州当中的契丹人能够挑选。
午后的烈阳十分炎热,张寒城混迹在一众被绳索捆着手腕的俘虏之中,随着俘虏们从武定门中走入。
他的脸上,身上多有泥土,看上去脏兮兮。
相较于其他的俘虏,他看上去年轻许多,虽身高已经几乎与成人无二,但却仍旧一脸稚气。
如是在外面来看,一眼就会关注到张寒城的存在。
张寒城学着其他被俘虏之人,低头木讷的行走,两侧契丹士兵挎着弯刀,看守者这支俘虏队伍,时而会呼喝出几句不太标准的中原之语,进行催促。
而如有不耐之时,也会以鞭子抽打,发出清脆的声音。
负责带着这支俘虏队伍的,乃是一名穿着契丹衣着,梳着契丹发式,留着八字胡的中年汉人。
此人名叫刘金,是这朔州城的本地之人,他在朔州城许多的汉人眼中,乃是个为了荣华富贵,归附了契丹人,并且契丹化的败类。
此时,刘金正走在张寒城一侧前方不远的地方,对着契丹士兵们点头抱笑,时而问候一声。
一直行至了西南处的角楼位置,整个俘虏队伍才终于停止。
高耸的角楼下方,一名身着契丹长袍,胡须结鞭,脑门上满是汗珠的中年人负手而立。
刘金赶紧小跑着走上前去,道:“大人,这便是小人接收过来的俘虏了。”
中年人嘴角向下,略微厚重的嘴唇轻启,道:“嗯,怎么这么多,看上去好像有二百人。”
刘金连忙道:“这……主要是皇帝陛下在中原征战四方,打的晋国节节败退,俘虏起来,人数也便多了。”
中年人道:“这么多人,终究也要吃东西,他们做奴隶,如何能够值得那么多的食物?不如这样,其中挑选一半杀了,另一半留下。”
刘金吓了一跳,赶紧道:“不不不,大人,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咱们朔州城周边种了不少的田地,眼看着就要到秋收时节了,这些人不多,他们完全可以协助城中之民秋收。”
中年人抚了抚胡须,点头道:“不错,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那便这么定好了,这些俘虏其中挑选一半,分出去,另一半留着,等……”
“秋收。”刘金赶紧提醒道。
中年人道:“不错,秋收的时候,叫他们一起收粮食,然后再将他们杀了。”
刘金眼角抽搐,但却并未再继续说什么。
中年人道:“你这次做的不错,此事我会记着,那州衙之中,正缺个负责与这中原之民翻译契丹语的小官,回头我便知会一声,你就顶上吧。”
刘金顿时狂喜,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只是,这惊喜还未持续多久,他便脸色僵硬了几分,转而化作了有些尴尬的笑容,退到一边的同时,余光看了张寒城一眼。
张寒城目光一动,扫向了刘金的眼睛。
这刘金乃是个为了荣华富贵,放弃汉人身份之人,一直在主动地试图协助契丹人管理朔州城,原本他只是个地痞无赖,但因为他的做法,让他在现如今的朔州城中也算是风生水起。
而此人,乃是张寒城等人通过乞丐们收集情报,最终确定计划之中的一环。
此刻刘金的一个夫人,两个小妾,以及幼子都处于丐帮的控制当中,自然一切都要配合张寒城这里的动作。
正在此时,后方响起了一阵马蹄的声音。
但见一匹十分高大的棕色马匹停在了这角楼的下方,而马上此刻正端坐着一名皮肤比寻常契丹人略白的青年。
这青年停住马匹,后方的一众随从才在后面跑来跟上。
那名被刘金称作大人的中年人顿时转头,看着马上的青年,以契丹礼节行礼,躬身道:“见过公子。”
张寒城看向了这青年,这青年便是目前朔州城的州府萧兀隆之子,萧鲁直。
萧鲁直翻身下马,打量着所有的俘虏,点头道:“想不到这一次竟送来了这么多俘虏,而且看上去都十分强壮,很好,很好。”
中年人道:“公子又是过来挑选奴隶的?”
萧鲁直道:“没错,这一次我要好好挑选几个奴隶,上次那些奴隶根本就不禁打,没多久就死了。害的我好长时间没看过摔跤。”
中年人笑道:“也罢,这奴隶本就该分配出去,既然公子来了,那就先行挑选吧。”
刘金不敢出声,赶紧缩到了中年人身后,同时余光小心的看着张寒城那边。
他被丐帮威胁着帮张寒城混入到俘虏队伍当中,而后就没有下一步的指示了,萧鲁直到此,让刘金感觉有些慌乱。
因萧鲁直的父亲,萧兀隆根本就是朔州城的土皇帝,如是张寒城是要刺杀萧鲁直,那倒霉的就会是刘金。
不过,张寒城哪里是要刺杀萧鲁直?
要杀萧鲁直,甚至于萧兀隆,根本不必这么麻烦,他就是要混入到萧鲁直的身边,对萧兀隆那里进行一番深入的了解,并实践先前与百骑司众人商量好的事情。
起初这件事情百骑司众人并不想让张寒城来做,主要是最近这段时间,张寒城发现丐帮的很多事情都已经脱离了他,完全是百骑司众人在着手,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作用,所以才主动想要做这件事情。
纵使百骑司众人反对,但他坚持自己来做,也就令百骑司众人答应了张寒城。
的确,以百骑司众人的本事,想要冲入萧兀隆的府邸,对萧兀隆一家直接控制并不难,但难的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能够在暗中,把一切都做好,不留下尾巴,才是稳妥的办法,这样虽然相对麻烦一点,但是却免除后患。
萧鲁直抬手,当即指点了俘虏当中几个最高大的人,道:“他们几个,我要了。”
当即,便有契丹的士兵走入队伍当中,用刀子砍断了绳子,而后如同扯着牲口一般,将人扯了出来。
而后,萧鲁直身后的随从们赶紧上前,将这些人押住。
萧鲁直摸着下巴,玩味之色越发浓郁当即抬手,又挑选了数人。
如此反复,一连挑选了二十多人后,才终于罢手。
这二十多人正是这些俘虏当中最为强壮之人,看身材就知道力气更大,正适合摔跤角力。
张寒城在众人当中并不起眼,所以也就没有被选中。
萧鲁直道:“就这些人好了,够我玩上一段时间了。”
中年人笑着道:“公子眼光精准,一下子就将这奴隶当中最强壮的人都找出来了。”
萧鲁直哈哈一笑道:“怎么?你觉得舍不得了?”
中年人连忙道:“哪里,哪里,我知道公子喜欢摔跤,原本就算公子不来,稍后我也会想办法挑选出这些强壮之人,送到公子府上。”
萧鲁直道:“哈哈,我来了你就不用麻烦了,那便这样,我这就回去看摔跤了,你继续忙吧。”
中年人行礼道:“公子慢走。”
“且慢。”
一道声音十分不适宜的响起,说话之人正是张寒城。
原本准备转身离开的萧鲁直停住动作,看向了张寒城这边,皱起了眉头。
张寒城蹭了蹭鼻子,道:“这摔跤如是都身材差不多的人打起来有什么意思?”
萧鲁直盯着张寒城,道:“哦?那你说应该怎么打才有意思?莫非你这低贱之人,比本公子还懂得摔跤?”
此话分明掺杂了萧鲁直的不快,但张寒城仿佛听不出一般,道:“还真别说,你还真未必有我懂摔跤。”
萧鲁直眯着眼睛,道:“我不如你懂摔跤?简直是笑话。”
张寒城道:“这摔跤,讲的可不是双方力量一样,一样高大,然后互相比拼,这样虽然看似公平,但却少了些东西,在我们长安,这摔跤可不是这么玩的。”
萧鲁直顿时愣了下,看着张寒城道:“那应该怎么玩?”
张寒城话语之中,长安二字,乃是编造出来的,之所以要提到长安,是因为辽国本身对唐朝强盛时期十分崇敬,会在辽国学习一些唐朝的东西,就连这辽国本身的建立,也模仿了唐朝,所以契丹人听到长安,很容易就会想到大唐。
张寒城道:“摔跤,应当以弱胜强,出乎意料才有意思,在我们长安,古时候摔跤的昆仑奴、新罗奴,那都是除了正常的摔跤角力之外,还有一些有意思的比拼方法,而在你这,除了正常摔跤之外,就没有别的玩法了,那有什么意思?”
丐帮对萧鲁直的情况调查的非常透彻,包括萧鲁直的爱好习惯都收集了七七八八,此人就是个喜好胡闹的纨绔子弟,对于人命看的十分轻贱,摔跤正是他酷爱的游戏之一。
张寒城这些话,都是提前想好的,甚至就连萧鲁直今日会来到此处,都是丐帮的手笔,是丐帮放出了奴隶运送的消息,勾引萧鲁直前来和张寒城碰面的。
萧鲁直皱眉,虽然对张寒城的插言觉得不舒服,但张寒城口中摔跤更有意思的玩法,却勾起了萧鲁直的好奇心来:“具体怎么玩,你给我说说,说得好听,我就不杀你。”
张寒城道:“此处说,怎么能说得清楚?不如你带着我,我演示给你怎么样?”
萧鲁直顿时来了精神,道:“还演示给我?”
张寒城道:“当然,要不然你怎能因为我几句话就学会呢?”
萧鲁直道:“好好好,那我就看你怎么给我演示,若是演示的不好,你的命就没了。”
说罢,萧鲁直看向了中年人,道:“这小子我也要了。”
中年人点了点头,道:“自然可以。”
刘金看着张寒城的举动,一头雾水,根本摸不着头脑,他只想这里的事情完毕以后,赶紧跑回家,跟在他家里要挟着妻儿的人说清楚这里发生的事情。
……
九真坊位于朔州城东处,原本在唐时乃是一处用来作为欣赏歌舞、乐曲的宴乐场所。
但随着乱世到来,这九真坊便做不下去了,因为几次朔州城动乱,被完全荒废,这偌大的乐坊,在幽云十六州被割让后,仍旧处于荒废状态,是乞丐们的寄宿场所。
后来萧鲁直赶走了乞丐们,将这乐坊重新的修理了一下,直接利用这里的场地,化作了一处专门用来赌斗摔跤的场所。
而如摔跤的奴隶没有了的时候,这里则就成了一处宣淫之所,专门由萧鲁直从他的数个妓馆当中找来歌姬、舞姬,以给契丹人、契丹的公子哥们享用,并从中谋得钱财。
虽是正午时间,但这九真坊之中,却已有契丹人出入,时而能够听到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只是,张寒城并没有面红耳赤,只是觉得心中有些愤怒。
随同萧鲁直走入九真坊,穿过了杂草丛生的园子,进入了其中最广大的八角楼之中。
桌子、地上纠缠在一起的男女当即被这声音惊动,纷纷吓了一跳,在看清楚了萧鲁直后,当即停止了动作与纠缠,灰溜溜的四散而去。
萧鲁直皱眉的同时。
负责管理这处场所的契丹管事已经飞快的跑了过来,躬身道:“公子。”
萧鲁直冷哼了一声,道:“这九真楼哪里是做这种事情的地方?我这些日子不来,这里都乱套了。”
管事急忙道:“公子……我劝过了但是……没有用,我也不敢多说什么……”
萧鲁直道:“以后这种事情只能在房间中做,不得来到这九真楼之中,如果有人再提这件事情,就说是我说的,知道了么?”
管事赶紧小鸡啄米般的点头道:“是,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