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德光当即收回长枪,与此同时,两名契丹士兵已经从后面迅速擒住了赵匡济。
这一幕,令所有的禁军错愕无比,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赵匡济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怎么就成了符彦卿的人了?
赵匡济转头,看向了众禁军,大声道:“尔等回去与符将军汇合吧!”
禁军一干人等顿时懵了。
“赵将军……这……”
“赵将军您……”
赵匡济喝道:“滚!”
一众禁军吓了一跳,还是无法接受眼前所发生的事情。
赵匡济被擒住,那就相当于是败了,现在,赵匡济叫他们离开去符彦卿那里,以禁军们对赵匡济的了解,知道赵匡济无论如何也不会向耶律德光投降。
他到底要做什么……
禁军们想不通。
耶律德光笑道:“看来,你这御下的本事不错,这些士兵竟然还不肯离开。”
赵匡济道:“尔等离开此处,与符将军汇合,我们双方休战了,明白么!”
禁军们还是无法接受,但看到赵匡济脸上的认真之色,终于缓缓地和对峙的契丹士兵分开,而后,在禁军副将的带领下,开始小心的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整个戚城之外,休战的号角声与擂鼓声已然响起。
正在厮杀之中的人们停止了厮杀。
张寒城也瞬间与骨佛对上一掌,而后抽身退走,同时疑惑的看着周边的情况。
他不是军中之人,不了解鼓声、号角声是什么意思,但莫名的战场上竟无人厮杀了。
张寒城缓缓退到高行周身旁,道:“高将军,这是?”
高行周也有些疑惑,道:“这是耶律德光下令休战了。”
张寒城微微错愕。
高行周道:“我们现在落入下风,被围困着难以离开,这次休战,倒是让我们可以稍事放松一些。只不过,这耶律德光葫芦里卖的恐怕是毒药。”
正在此时,一行禁军,竟从整个战场的后方,缓缓地绕向了符彦卿的军队位置。
这些人戒备的盯着众多契丹士兵,脸上都闪烁着复杂的表情。
张寒城目光一闪,一下子便认出了洛阳禁军的衣裳与盔甲,登时微微愕然,下意识便寻找起了赵匡济的身影。
高行周低声道:“看来,这一次符将军不只是自己来了,还联合了禁军的兄弟们……不过,看起来这些禁军兄弟们好像是败了?”
无论是高行周也好,还是符彦卿也好,根本就不知道洛阳禁军出现的这件事情,因为事先他们根本就没有进行过任何的商量。
符彦卿也是在思虑许久之后,决定火中取栗,迅速的从城门处冲击契丹大军,接应高行周,然后和高行周一同退去。
只不过,因为契丹一方军力实在比想象当中的更强,又有属珊军这样的武林高手出现,导致符彦卿接应不到高行周,二者的军队生生被契丹人阻隔,从一开始气势如虹,再到后面落入下风,根本毫无机会。
其实,高行周与符彦卿都已经意识到,这一战他们恐怕要败了,没想到耶律德光会休战。
符彦卿疑惑的看着禁军中人从后方绕入他的军队当中,疑惑这支禁军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
与此同时,耶律德光已经骑乘着马匹,带着一众契丹士兵以及被押解的赵匡济,缓缓地走入到了契丹士兵的方阵之中。
他端坐在马上,处在侧面位置,望了一眼符彦卿,又望了一眼高行周,道:“看来高将军与符将军与朕的军队交战,还是有些狼狈啊。”
高行周和符彦卿紧盯着耶律德光。
张寒城目光一闪,一下子便看到了耶律德光马匹一侧的赵匡济,顿时瞪大了眼睛。
高行周和符彦卿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继续道:“原本,朕想着以朕之军队,今日虽说有所损伤,但足以歼灭高将军与符将军之军队。从前,这一幕也曾经发生过,如果朕没有记错,那时候大约是这晋国立国之初,当时二位将军代表后唐军队,与朕发生冲突,被朕的五万大军打的溃不成军,只能拼命逃窜,现如今,这一幕再次发生了。”
高行周和符彦卿顿时咬牙,当初石敬瑭做了耶律德光的儿子,他们被派去负责抵抗石敬瑭,结果遭遇到耶律德光的五万大军,自然一下子就被击败了。
耶律德光朗然道:“二位将军,比当初看起来都老了许多,尤其是是高将军,你竟然多了不少白发。说起来有趣,昔年,朕也还是非常年轻,才三十出头,三十出头,却做了石敬瑭的父亲,回想起来,此事倒是把朕显得老了不少。”
符彦卿冷哼了一声,喝道:“耶律德光!你阴阳怪气的胡说八道什么!你要战,我等随时奉陪,何必在此胡说八道!”
耶律德光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这种脾气,朕十分不解,你们这些中原将领,为何总是出现你们这种,明知道无法取胜的情况之下,不选择投降,还要想尽一切办法送死的人。尤其是高将军,朕围困你这些时日,就是等你选择投降,你却倒好,偏偏跟朕对峙,看你这军队,恐怕也饿的快没了吧。”
高行周喝道:“你一契丹虎狼,如何了解我泱泱中华人心中之志!”
耶律德光叹道:“朕确实不懂这无用之志,昔年这晋国在我儿石敬瑭的手中时,倒也还不错,等到了我孙石重贵手里,已然乱成了一锅粥,这等昏庸的乳臭未干的孙儿,也配叫你等这种将军效忠?尔等分明就是愚忠。所以朕就觉得,高行周你这人,虽然名声颇大,厉害非凡,但终究是个蠢材。”
高行周道:“耶律德光!你究竟要说什么!不要拐弯抹角!”
耶律德光笑了笑,缓缓抬手,指向了马侧的赵匡济,道:“原本,朕还是想不通一切,但是,这位年轻的赵将军点醒了朕。朕开始明白,你高行周,应该是个不吃硬的人,朕十分想要强硬的收服你,因为在草原之中,你想要驯服一匹野马,就必须要让他害怕你,可是你高行周这匹野马,偏偏就越是对你狠,你自己对自己越狠,你不害怕这件事情,令朕也十分钦佩。所以,朕决定,还是采取怀柔一些的方式,好好的与你高行周聊聊,也与这位符将军一同聊聊。”
高行周冷笑道:“有什么可聊的?”
耶律德光开口道:“实不相瞒,你晋国已经有几名将领与朕表现出了投诚的意思,朕觉得,他们是识时务的俊杰。因为他们知道,晋国的皇帝昏庸无比,远远不如朕这个明君来得要好。那族群之间的问题,比之天下是明君还是昏君,并没有那么重要。契丹人也罢,汉人也罢,沙陀人也罢,亦或者是鲜卑族也罢,大家还不就是这天底下的生灵而已?为自己的族群寻求明主,生活的更好,此事,也是十分正常的,即便这位明主的族群不同。”
“胡说八道!”符彦卿勃然大怒道:“你耶律德光算什么明主!自你从你父手中得了皇位之后,便拿了我们的幽云十六州,而后又扶植石敬瑭做皇帝,接着又开始大肆让契丹人进入中原,他们横行霸道,不断的欺辱中原之人!等到了如今,你契丹进入中原,四处打草谷,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也配叫做明君!你不要将自己看的太重!”
耶律德光嗤笑了一声,道:“朕本可以不打仗,采用温和的手段,可惜,就是有你们这种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抗于朕,朕是来解救中原百姓的,你们总是跟朕作对,朕难道不该反击么?”
高行周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耶律德光,你莫要再说笑话了,你是来解救中原的?”
耶律德光道:“当然,朕是来解救中原的,让你们中原之人,在朕的统御之下,远离战乱,过上安定的生活。”
高行周顿时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道:“耶律德光,你做了婊子,还要说你自己是个清白之人,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耶律德光毫不在意,道:“朕的心中,满是鸿鹄之志,朕能够听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朕,你难道看不出,朕胸怀宽广,大度非常么?朕是真的惜才,如若不然,你高行周被困在戚城后,朕便可以直接派人将你杀了,然后将城破了,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可怜,你高行周不懂得朕的心思。”
符彦卿道:“耶律德光,你如果想要让高将军与我投降,直接向你俯首称臣,那还是将这心思收起来吧。你我双方乃是敌对,我等纵死,也绝不投降。”
张寒城目光闪动,一直关注着赵匡济那里的情况。
赵匡济一直低着头,许久,才缓缓的抬头,道:“高将军、符将军,二位将军其实的确可以考虑陛下之意,陛下胸怀天下,不在意二位将军言辞污辱,而且,又选择休战,免除生灵涂炭,如此明君,的确要比石重贵好上许多。二位将军跟随着石重贵,实在是可惜了。尤其是高将军你,高将军你被围困在戚城之中,已经精疲力尽,这难熬的日子明明十分之长,可石重贵却视而不见,他要看着你死,也不敢来救你,否则,高将军如何沦落到今日?至于符将军,你也不是得到石重贵之命,来这里救高将军的,你来救高将军,还不是因为昔年的同袍之情么?”
符彦卿和高行周死死的盯着赵匡济,陡然间愤怒无比。
一众洛阳禁军也大吃一惊,这些话,根本不是赵匡济会说出的话,他们完全想不通赵匡济究竟是怎么了。
张寒城也无比的疑惑,赵匡济怎么会说出叫高行周以及符彦卿投降的话出来。
耶律德光哈哈大笑道:“你说的不错,说的很好,没有枉费朕看重与你。”
话落,耶律德光朗然道:“高行周!你看到了么?这位年轻的赵将军,要比你聪慧的多,也更加懂得朕,他也是个硬骨头,敢只身前来与朕交战,如不是朕与他讲道理,他恐怕也不会听朕的,你们,为何不能向这年轻人学习一下,朕已经与你们讲了道理,你们也该好好的想想才是。”
符彦卿猛地喝道:“胡说八道!我中原不出这等贪生怕死的将领!他不配做我中原之将领!耶律德光!我军之刀已等候许久,只等饮你契丹虎狼之血,莫要再继续拖延,来啊!”
耶律德光顿时双眉倒竖,道:“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你们这些中原人还总道我契丹人野蛮,其实你们才是野蛮之人!”
赵匡济连忙道:“陛下,这些人只是一时之间想不通,而且,中原之人最在意气节,他们直接向陛下投降,那么名声则不会好听,这方面,陛下也应该了解,所以,陛下应该给他们几分薄面,令他们有台阶下,不至于场面太过难看,毕竟,他们还要统御将士。我说的对吧?高将军,符将军!?”
高行周与符彦卿顿时一愣,原本他们对赵匡济愤怒无比,可赵匡济这一番话,却让他们感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
耶律德光哼了一声,道:“那么,你说朕应该如何给他们这个薄面,又给他们台阶?”
赵匡济道:“当然是以诚心待他们,先叫他们退出十里,然后再双方公平协商,慢慢感化他们。”
耶律德光笑道:“哦?让他们退出十里?不如让他们退出二十里,亦或者是三十里?不不,就退出五十里好了,以彰显朕的胸怀,这位赵将军,你说如何?”
赵匡济抬头,看着耶律德光的眼睛,目光一瞬。
耶律德光的脸色陡然间严肃了起来:“朕早就知道你这青年狡诈无比,你做了这么多,就是希望朕给他们机会逃走,是吧?你当朕是个三岁孩子,看不出你心中的所思所想么?朕就是要看看,你究竟会耍什么花样出来,结果却如此的寻常,真是令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