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行周与赵匡济是否真的中毒,如果中毒了,又是什么毒,耶律德光提供的解药当中,是否存在真的解药?
这些问题让张寒城并不敢掉以轻心。
这一次的交换本质上建立在双方完全不信任的情况之下,所以即便拿到了各种各样的解药,张寒城也不敢使用,耶律德光那里想必也是如此。
张寒城目光一闪,从靴管取出了一个药瓶,这一瓶才是真正给耶律璟解毒的解药,他同样诈了耶律德光,从白化羽那里接过的解药,没有一瓶是真的。
高行周歇息了片刻,拖着疲惫的身子起身,向张寒城行礼道:“此次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树下,赵匡济看着张寒城,也站起身子,道:“张兄弟,许久不见,多谢你救了我。”
张寒城道:“现在,还不能确认,是否真的将二位成功救下了。”
白化羽低声道:“他们二人很可能并没有中毒,如果真的中毒了,此毒也十分厉害,在血液中未能显露,耶律德光下毒的可能不是太大。”
张寒城道:“我们能够想到给耶律璟服毒,耶律德光也能想到给高将军、赵大哥服毒,就是不知,高将军、赵大哥可知道自身是否被下了毒。”
高行周与赵匡济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赵匡济道:“我们起初只是关了起来,而后,中途有人来鞭打我们,叫我们告知耶律璟的下落等,其他的,也只是吃些契丹人给的食物,以及喝一些水,其他的就没了。”
张寒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白化羽笑道:“这样看来,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估计耶律德光真的没有想到这一点。”
张寒城仍然凝重道:“此事不可真的掉以轻心,太过侥幸,容易出错,现如今,只能使用笨办法,先试着以内力来解决这件事情。”
白化羽愣了一下。
叱罗蛇鹤吃惊道:“张兄弟的意思是?要以内力强行拔毒?”
张寒城点了点头,他之前在绛州城的时候,有过一定的拔毒经验,洗髓经乃是佛门秘功,更是十分适合拔毒疗伤,张寒城自身修习后,可百毒不侵,就知洗髓经的厉害。
叱罗蛇鹤道:“只是,内力拔毒损耗极大,耗费心血,同时,万一拔不出来的话,张兄弟还说要去耶律德光那里取解药……张兄弟到时候如果虚弱,何来自保之力?”
“我去。”沙陀鳄道:“如果,不行,那,我去。拔毒,更好。”
张寒城微微一笑道:“还请放心,其实我有一定的把握拔毒,先前我曾试过。”
高行周与赵匡济有些复杂的看着张寒城,并没有提出拒绝的说法,他们心中知道麻烦了张寒城,但没人想死,此刻也总不能拒绝,耶律德光给的那些“解药”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根本没人知道。
当即,张寒城便叫高行周与赵匡济两个人盘膝而坐,背对着他,同时叫白化羽、叱罗蛇鹤、沙陀鳄负责看守四周。
而后,张寒城便开始运气,聚内力于双掌,缓缓地压向了高行周与赵匡济的背心所在,开始慢慢地,令洗髓经内力柔和一些的渗入二人身体之中。
很快,高行周和赵匡济便感受到身后好似挨着一块火炭,一道道奇异的热流,好似活过来一般,冲向他们的四肢百骸。
额头泌出汗水的同时,头顶也开始升起阵阵的白烟。
张寒城先是以内力护住高行周与赵匡济的心脉,以免剧毒存在并且扩散,而后,则令内力开始游走在二人体内,不断地运输内力过去,以此来压制不知是否真正存在的毒性。
就这样,夕阳西下,很快夜幕便终于降临。
张寒城疲惫的张开了双眼,缓缓收回双掌,同时吁出了一口浊气。
高行周和赵匡济也同时睁开眼睛,此刻,他们二人只觉得周身轻盈了许多,好似有种飘然之感,身上的伤痛好似都扫清了不少,甚至隐隐觉得精力十足。
白化羽快步走了过来,道:“张兄弟,感觉如何?”
张寒城道:“并未感到阻碍,恐怕是真的没有被下毒,所以一切顺利,我在他们身上各自运转了十八次周天,就算有毒,也应该已经解了。”
叱罗蛇鹤笑道:“那,既然如此的话,张兄弟也就不必想着去耶律德光那里,给他什么解药了,我们可以尽快带着高将军和赵将军一起去和符将军汇合了。”
张寒城缓缓摇了摇头,道:“但是,耶律璟身上的毒还没有解,他身上的毒不解的话,很快就会暴死而亡,既然我答应了耶律德光要去把真正的解药指出来,那么就不能够出尔反尔。”
白化羽连忙道:“何必如此心地善良,那耶律德光乃是契丹人,耶律璟也是契丹人,耶律璟是耶律德光培养出的帝位继承之人,他死了,对于中原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张寒城目光一闪,道:“耶律德光毕竟没有选择令属珊军的高手动手,放我们离开,并真的完成了换人这件事情,我不回去,他的儿子会死,想必,一名父亲无论如何,也无法看着自己的儿子身死,而且,这也仅仅只是一个方面而已,目前耶律德光的势力太过强大,他现在还在克制,并因为在中原之中肆无忌惮,所以没有真正的不计后果占领中原,如果,耶律璟死了,耶律德光失控,那万一他将怨气撒在中原百姓身上就不好了。而且,耶律璟还年轻,就算耶律璟死了,耶律德光还可以培养第二个儿子,所以……”
白化羽、叱罗蛇鹤知道无法劝阻,顿时默不作声。
沙陀鳄道:“之前,说过,我去。”
张寒城笑了笑,道:“不必了,沙陀大哥,你就和白大哥、叱罗大哥一同保护赵大哥、高将军就好了,他们需要照看。”
赵匡济顿时咬牙,道:“张兄弟,你真不必如此,我们的是否中毒,就算中毒,解不解,已经不再重要,既然张兄弟说,我们安全了,那就没有必要真的去犯险,其实,如果最一开始,张兄弟要去耶律德光那里索取解药,深入龙潭虎穴,我赵匡济无论如何都不会愿意看到你去冒险,如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那兄弟,会如何怪我?”
高行周也道:“少侠讲求道义之事,令高某欣赏万分,也十分佩服,但现如今应该冷静一些……只怕张兄弟与契丹人讲道义,契丹人反过来不与张兄弟讲道义。”
张寒城连忙道:“请各位放心,以我的本事,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我还是前去查探一下,更何况,我又不会深入耶律德光的地方,只是在外围将解药给他而已。”
所有人意识到无法拦住张寒城,只能纷纷叹气。
……
耶律德光的营帐之中。
摩尼教教主缓缓收回了印在耶律璟背后的双掌,前方的耶律璟顿时感到喉咙一甜,而后哇的一声呕出了一大口黑血。
摩尼教教主旋即看向了耶律德光,微笑着点了点头。
耶律德光看着那团黑血,又得到了摩尼教教主的反馈,当即大喜:“多亏了教主在此,否则朕的儿子就要真遭此毒。”
摩尼教教主顿时转头,与摩尼教圣女说了一句波斯语。
摩尼教圣女空灵道:“陛下不必太过感谢,教主说他救下您的儿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这毒虽然看似厉害,实际并不强,解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耶律德光大喜过望,道:“好,好,总而言之,朕一定会想办法感谢摩尼教。”
摩尼教圣女微微一笑,向耶律德光行了一礼。
耶律德光顿时坐在耶律璟的一侧,看着面容有些苍白的耶律璟,道:“是否感觉身上难受?”
耶律璟道:“感觉还好,只是有些困倦了。”
耶律德光道:“好,你今夜就在此休息,父皇陪着你,你放心,那些中原贼匪敢给你下毒,此事父皇绝不会令他们如此轻易躲过去,将来,父皇便会将他们一一击败,来给你解气。”
耶律璟急忙道:“嗯……对了,父皇,璟儿心中有些事情,并不明朗,璟儿希望父皇能够为璟儿解惑。”
耶律德光疑惑道:“璟儿有何疑惑?”
耶律璟低头,道:“璟儿听闻了那困着我的人与我说的许多话,越是听他说话,便越是茫然与疑惑,璟儿想问父皇,我们南下进入中原,是否真的做了许多不可饶恕的事情……璟儿知道璟儿不该这样问,可璟儿忍不住还是问了,请父皇恕罪。”
耶律德光目光闪动,并没有动怒,而是道:“璟儿,你长大了。你开始想这件事情,父皇非但不会怪你,反而,会觉得欣慰。”
耶律璟疑惑。
耶律德光道:“我契丹生在马上,以放牧为生,这世上天灾不断,我契丹所处乃是贫瘠之地,如是遇到了天灾,那么我们族人的日子,便会万分难过。而中原富庶,拥有粮食,但是,中原却将我们视为外族、茹毛饮血之人,自是与我们先天仇敌,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能南下,侵入中原?既能够保护我们自己的族人,又能够打败我们的仇敌。”
耶律璟道:“只是,璟儿听闻,中原战乱,许多人已经开始吃他们自己的孩儿,还有些人,他们不断地饿死,亦或者是,我们的军队,做出了许多不好的事情。”
耶律德光道:“这毕竟是两个族群的战争,战争就会出现许多这样的事情,它们是一定会出现的,父皇有时也会思考此事,但,即便父皇不南下侵入中原,中原也一样会发生相同的事情。”
耶律璟好奇的看着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道:“中原,之所以叫做中原,便是处于正中,那是整个世间最中间的地方,昔年中原出现了许多厉害的时代,在之前所终结的盛唐,便是一个强大的时代。盛唐的强大,即使是我们今日的辽国,也无法媲美其十分之一。”
耶律璟目光闪动。
耶律德光道:“而盛唐灭亡了,中原人开始四分五裂,他们各自为政,将原本统一的盛唐,分裂成为了一个又一个国家,在这种分裂之内,民不聊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而且,就算父皇不南侵,也还会有其他人攻击中原,更何况,将来父皇统一天下,将我们辽国变作盛唐那样的国家,到时候中原之人,感谢朕还来不及,所以,璟儿,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也需要真正面对,你将来继承了皇位,一定也要像父皇这样,清楚这一切,而不能过于妇人之仁,同情我们的仇敌。”
耶律璟顿时双目凝聚了一些,认真的点了点头。
便在此刻,外界突然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报!”
耶律德光坐直了身体,看向了帐篷门口之处,道:“说。”
外面报信的士兵道:“启禀陛下,在我们的军队之外,一个戴着黑面具的人,说按照约定来了,请陛下一见。”
耶律德光顿时诧异:“他如此胆大包天,竟还敢回来!?”
耶律璟愕然,他知道是张寒城回来了。
耶律德光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道:“那么,就请他来到朕这里,朕来见见他好了。”
士兵连忙道:“那人说,如果陛下说出这样的话,便告诉陛下,陛下需要主动去见他,而不是叫他进来。”
“哼……”耶律德光冷哼了一声,缓缓起身道:“既然他来送死,那么朕也只好成全他了。”
耶律璟连忙道:“父皇,您不是说……他不会回来了吗?”
耶律德光道:“回来与不回来,又有什么区别?难道,他真的好心给出解药么?就算他给出解药,父皇岂敢随意给你使用?更何况,朕其实根本没有给高行周下毒,他贸然来此,定然是又要做些什么。璟儿,你好生在此休息,朕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说罢,耶律德光已经起身,踏开脚步,朝着营帐之外走去。
……
张寒城站在军队的外围,看着契丹士兵们戒备的举着刀枪看着他,显然对他十分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