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九夭恭谨的站在慕容龙城一侧,道:“公子,金陵来的传书。”
慕容龙城缓缓坐直,伸手从风九夭那里接来了信鸽,取下了其上的信件,不动声色的看了起来。
“李璟居然在这个时候要与吴越国建交……”慕容龙城淡淡道。
风九夭迟疑,道:“想来是李璟觉得耶律德光马上便要将晋国覆灭,害怕殃及到南唐,联手吴越国可以令耶律德光忌惮。”
慕容龙城道:“李璟即位之后便意图扩张南唐,此人傲气十足,中原大乱,正是扩张国土,参与逐鹿的大好时机,看他之意,也并非是要联手吴越国逐鹿,其举动,真是令人略感困惑。”
风九夭道:“那公子觉得,该如何应对此次李璟与吴越国交往之事?”
慕容龙城沉思,道:“两国本就离得十分之近,百姓之间经常通商,边关所在,有许多亲朋友人,邦交一事,也算令两国关系更近一步,而不久之后,吴越国的军队要前往中原,必然要与李璟借道,说不定,还可以跟李璟商谈瓜分中原之事,借李璟之力,中原方面也能顺畅的多,此事可做。”
话音落下,慕容龙城再次从桌上拿起了毛笔,沾了沾墨汁,道:“你去命人前往金陵,疏通我们在金陵的关系,向李璟示好,至于杭州那边,明日我们便动身过去。”
风九夭顿时道:“是,九夭这就去办。”
慕容龙城目光一闪,道:“对了,前些天宰相之死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发现?”
风九夭道:“按照目前传来的消息,那天动手之人并无人看到,同时,杭州城的仵作验尸之时,发现死亡之时与宴席之时存在出入,根据尸首双掌上的茧子,能够分辨死去之人是做力气活计,令宰相夫人、妾室辨认过后,确定身死之人绝非宰相。”
慕容龙城道:“看来,是有人偷梁换柱,将宰相换走了,此时此刻,就是不知他是死是活了。如今正值关键时刻,宰相死去,无论真死假死,都要有人做事,关于此事,就不要声张了,此次回到杭州,顺带选出代替之人。”
风九夭道:“那需要叫杭州停止对宰相之死的调查么?”
慕容龙城道:“停了吧。死者并非真正的宰相,如果是真正的宰相,可能是江湖仇杀,但是死者并非是真宰相,此事,极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活着的宰相,能够吐露出不少有用的消息,对方就算要杀,在杀之前也会询问足够的消息才杀。该来的迟早都会来,现在对方在暗处,想要主动找到并不简单,不如就等对方来找我好了。”
风九夭道:“公子英明。”
慕容龙城道:“有关于河东那边的动向,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风九夭目光一闪,脸色略微变幻。
慕容龙城道:“昔日你在那破道观中,与那孩子相伴,大约也想不到,短短时间里,他便做了许多惊人举动吧?”
风九夭沉默,慕容龙城所提的人,自然便是张寒城了。
慕容龙城道:“他自那疯僧身上得到少林绝学,而少林寺又说他的内功很可能得自于《易筋经》,你昔日与他相处,大约,也见到过他与那疯僧学武功的景象吧?”
风九夭道:“回禀公子,我只是听他说过,并未跟随其去见那疯僧。”
慕容龙城道:“那为何初时,问及你相关之事,你总有些不愿谈论之感?你将五岳盟书带回,自是功劳,为何却不主动提疯僧的事情?”
风九夭道:“公子误会了,我当时被那疯僧打伤,只能在道观之中修养疗伤,穷奇卫找到我的时候,我的伤势方才好转,其后,我便害怕耽搁公子大事,将五岳盟书送回。而我并没有机会提起有关于疯僧的事情,因为穷奇卫已经在我离开后马上采取了行动。”
慕容龙城道:“你们玄霜庄向来十分忠诚,绝非是铁卫可比,所以,当时穷奇卫向我禀报此事的时候,我便觉得你定然有你的理由,而绝非他口中的背叛,毕竟,你也清楚,如果你做了什么,最后受到殃及的,便会是玄霜庄,你是个聪慧的女子,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风九夭连忙道:“玄霜庄正如公子所说,忠于姑苏慕容氏,绝不会做对不起公子的事情。”
慕容龙城道:“你回来后,风老将你禁闭关押,委屈你了,当时我无法抽身处理此事,你也莫要放在心上。你为了追回五岳盟书,付出许多,甚至差点死掉,我一直会记在心里,也正因为信任,所以我也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风九夭道:“请公子吩咐。”
慕容龙城道:“你与那孩子有些交情,他身上很可能拥有《易筋经》的正确修行方式,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去河东找到他,从他的身上取得《易筋经》,或者你也可以作为中间人,缓和一下我与他之间的某些潜在矛盾。”
风九夭目光闪动。
慕容龙城道:“你可以告知于他,我十分欣赏他的天赋,我也已经通过铁卫多次告知于他对他的欣赏,关于先前,他击杀铁卫,包括破坏了我的计划等,我都可以宽容以待,我想要化解这其中的仇怨,我身后这还施水阁,搜罗了天下秘典、武学,如果他愿意,都可以进入其中观看。”
风九夭道:“只是公子,我父年迈,近来身体抱恙,原本,此间事情了了,我便想请公子令我回到玄霜庄照看我父……”
慕容龙城道:“是吗?此事你不必过于担忧,我这里还有些各处搜集的宝药,过后会差人送去给他,想必,风老服用之后,便会日渐转好,更况且,你在家中排行第九,你还有姐姐,兄长,有些事情无须你烦忧,你只需做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就好了。”
风九夭低头。
慕容龙城道:“你们四大庄都各有田产、商铺等产业,而吴越国那边道路基本扫清,有一些商铺,田产等待分配。初始时,本来我是想要四家均分,但,因为五岳盟扩大,包括各门派加入,所以结果就是,那些田产、商铺等,需要分给各门派一杯羹,同时,这姑苏城内,包括江南一代的产业,也需要让出一些,这样一来,四大庄就必然要有付出,但付出多少,总也不能真正均分。这许多蚕桑生意、绢布生意,都是你玄霜庄的产业,而其他庄则皆是些茶糖、当铺、钱庄、贩盐、客栈的生意,你也知道,各大门派终究是外人,我不可能将贩盐、钱庄、当铺这些产业交给他们,所以必然……”
“总而言之,我也不希望玄霜庄出让大部分田产出来,毕竟玄霜庄是自家人。”
风九夭道:“多谢公子记挂玄霜庄。”
慕容龙城道:“所以,你稍后通知他们与李璟示好之后,便回去与你兄长说一声,然后动身前往河东吧。”
风九夭顿时道:“是。”
慕容龙城道:“去吧。”
……
慕容龙城看着风九夭匆匆离开,缓缓站起了身子。
与此同时,背后换施水阁的门被轻轻推开,乃是朱雀卫的身影,她们此刻穿了一件红色袍子,只不过,此刻的朱雀卫并未遮挡样貌。
她们两具身体左右分开,铁面之下的四目都盯着慕容龙城。
“公子。”
慕容龙城轻轻点头,道:“方才那些话,你们都听见了?”
“是。”
慕容龙城道:“所以,接下来你们也要前往河东,负责协助于她。”
“请公子放心,我们定然会将她在河东所做之事,事无巨细的一一传回给公子。至于,关于那个小子的事情……”
慕容龙城道:“这也是真正重要的事情,他在河东地带大肆组建丐帮。并且,隐隐有支持刘知远的意思,虽我觉得这丐帮组建最终得到的不过是一群散兵游勇,但总的来说,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堤防才好。据我所知,陈蛰龙应该十分介意,他这个正统的丐帮帮主,被一个冒牌的丐帮帮主所顶替,你们可以联络陈蛰龙。”
“但,陈蛰龙先前在华山的时候进行过表态,公然反对过五岳盟,公子觉得他真的可信么?”
慕容龙城道:“陈蛰龙此人是江湖中人,对天下纷争并无什么兴趣,无论他可信还是不可信,必定会将这新建立的所谓丐帮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而陈蛰龙此人武功平平,没什么大的本领,你去收拢河东势力,反倒能够让陈蛰龙有所依靠,他没什么其他选择。除此之外,是时候应该警告一下刘知远了,此人野心甚大,想要利用河东之力称帝,如是昔年,他做了也就做了,但今非昔比,他敢称帝,便是灭亡之时。”
“不如干脆将刘知远杀了。”
慕容龙城道:“不,不能杀他,而是要留着他,他不是喜欢称王称霸,便叫他在河东称王称霸,此事我绝不插手,只要,将来武国建立后,他能够知晓谁是帝,谁是王便可。毕竟,中原局势有渐渐混乱的趋势,刘知远在河东,可以稳固河东大范围之土。”
“那如果刘知远不听从公子吩咐,而是一意孤行,强行称帝呢?”
慕容龙城道:“那就只能让他的儿子做河东王了。”
“我们知道了。”
慕容龙城道:“莫要误解我的意思,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刘知远能够站在我这一边,所以,在接触刘知远的时候,要向他表明合作的态度。而不要过于强硬,毕竟我们虽不缺少武人,但终究缺少兵马。”
“是,请公子放心,属下会谨言慎行。”
慕容龙城这才点了点头,道:“那疯僧睡醒了么?”
“已经睡醒了。正在吃东西。”
慕容龙城道:“看日子,聂药师应该快到了吧?”
“按照聂药师上次的说法,就是今日到。”
慕容龙城点头:“正好,不至于出现什么纰漏,你稍后通知赶尸宗的人,来与聂药师见上一面吧。”
“是。”
……
慕容龙城推开了换施水阁的门,走进了其中,周边乃是一排又一排的书架,其上摆放了各种各样的典籍,在典籍下方,则存在了各种各样的标签,标识着书籍的名字以及来源。
他并未停留,而是去到了深处所在,将手放在了尽头墙壁之处的一个铁环之上。
猛然间,他拉动铁环。
便听见一侧的地面响起了一声轻微的震动声,而后,石板便缓缓抽开了一处入口,在那里,有通往地下的石阶。
慕容龙城放下手掌,顺着台阶缓缓地走入地下,而石板也随之封闭了起来。
四周的灯火昏黄,一阵阵铁链声,真在轻轻响动。
这里十分宽敞,正中心乃是一方石台,石台周围环绕流动的水,在石台之上,存在了一面墙壁,墙壁上下连通,无比厚重,其上伸展的锁链,束缚着一个满头斑驳,虎背熊腰,胡须纵横之人。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石台之上,撕咬着手中的烧鸡。
随着他手部动作,锁链响彻的同时,口中咬碎骨头的声音也在响彻着。
慕容龙城背着手,静静的看着疯僧,目中并无什么表情。
疯僧好似没有发现慕容龙城一般,继续自顾自的吃着,他大口的将鸡肉吞入肚子里,很快,便将整只鸡填入了肚子当中。
而后,他便趴在地上,朝着水流环绕之处爬行而去,以满是油污的手,捧起水,放到嘴边喝着。
慕容龙城微微一叹,转过身,准备离开此处。
但,他正准备扣动机关的时候,却突然间停止了动作,头微微后撇,双眼一齐向后看去。
嗡!
但听见一阵破风的尖锐声突然从后方响起。
慕容龙城陡然间向前踏出一步,身体在半空中扭转过来,一只手豁然间抓向了后方!
一道道内力在慕容龙城手掌前方形成道道包裹之力,在他手掌前方,正是一个盘子,悬在半空中,正在上下震颤。
嘎嘣,嘎嘣……
盘子瞬间爆出裂痕,而后嘭的一声,便四分五裂开来。
而石台之上的疯僧,则紧咬着牙齿,凶怒的盯着慕容龙城,猛地爆出了一道大吼!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