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国继宰相死去之后,礼部尚书陈礼德、兵部尚书罗尚接连死去,一时之间整个杭州城乃至吴越国都陷入了震惊当中。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列在两侧,正上方的宝座之上,钱弘佐端坐,后方的纱幔之后,太后则坐在那里,负责聆听朝政。
平日里,这朝堂之上,多是百官占据主导,主动向钱弘佐说一些关于吴越国的朝政,进行做样子的汇报。
但今日,整个朝堂却有些速杀,文武百官皆有些沉默。
钱弘佐缓缓开口道:“众位爱卿,都已经听说了礼部尚书陈礼德,兵部尚书罗尚之死了吧?”
文武百官接连呼应道:“臣等已经听闻。”
钱弘佐道:“据朕所知,这罗尚乃是怀疑陈礼德是杀死宰相的真凶,于是,他便率领官兵,前去了陈礼德的府邸之中,对陈礼德进行逮捕,众位爱卿,觉得这罗尚的做法可有道理?”
群臣面面相觑,目中皆有些茫然不解,他们实在是想不通,这罗尚没事跑去找陈礼德的麻烦做什么?
据他们所知,这罗尚平日里跟陈礼德并无仇怨,同时,一些知情者更是知道,罗尚和陈礼德,皆是宰相一党的官吏,了解更深的,更是知道慕容龙城的存在。
众人无法想通,自然就没有人回答钱弘佐的问题。
便在此刻,一名武官站了出来,道:“启禀陛下,此事并无道理,这罗尚难道是掌握了什么证据,所以怀疑陈礼德杀死宰相?如果没有证据的话,罗尚根本并无逮捕陈礼德的正当之名。”
这名武官正是与太后存在私情的虎咆军孟将军之子孟朗。
他所说的话,乃是钱弘佐和太后叫他说的。
此话故意抛出疑问,用以引导钱弘佐接下来的话。
钱弘佐道:“孟爱卿所言极是,罗尚并无什么证据,便前去陈礼德府邸之处,闯入其中,还要将陈礼德捉拿,朕觉得,此举毫无正当可言,罗尚的举动,完全错了,他在并无证据的情况下,给陈礼德扣上罪名,亦是有罪。”
众多官员纷纷若有所思,他们仔细想想,钱弘佐所说还是有些道理的,这罗尚凭什么跑到礼部尚书的府邸里去随意拿人?
礼部尚书陈礼德又不是罗尚的下属,罗尚根本没有权力去拿礼部尚书。
“冤枉啊!陛下!冤枉!”
当即,一名约有三十岁左右的文官站了出来,道:“启奏陛下,我家兄长,也就是罗尚,他从来都万分谨慎,绝对不会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之下,就去礼部尚书的府邸当中,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证据,但我家兄长来不及禀报陛下。”
此人乃是罗尚之弟,罗福。
百官越发觉得蹊跷无比,陈礼德和罗尚皆是听命于宰相,两个人有什么问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解决,至于这证据的说法,倒像是罗尚发现了什么,可是,两个人皆是贪官,互相争斗,应该小心翼翼才是,怎么可以如此武断?
不等百官想清楚,便听见钱弘佐疑惑,道:“罗尚有什么证据?”
“这……”罗尚之弟罗福顿时呼吸一滞,道:“此事,我也不知,不过,陛下可以询问我兄长的亲信。”
钱弘佐叹了口气:“此事不用你提醒朕,朕早已经知道了,所以,朕昨日在事发之后,就寻找罗尚的亲信,但,此人竟人间蒸发,早就逃之夭夭,你说,他如果掌握证据,为何要逃走?”
百官顿时哗然,罗尚的亲信跑了?
他们自然不知,罗尚的亲信,已经被钱弘佐除掉了,如此,也就无人知道罗尚其实是奉钱弘佐之命前去捉拿陈礼德。
现如今死无对证,钱弘佐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了。
罗福道:“这,此事还望陛下能够继续追查……”
“请陛下为我死去的父亲做主!”正在此刻,一名二十余岁的文官站了出来,此人乃是陈礼德的子嗣,陈元立。
说着,陈元立干脆跪在了地上,叩首的同时,痛哭流涕道:“陛下!我爹死的冤枉!乃是被罗尚这个狗贼所带去的刺客杀死!从始至终,他都并未拿出我爹做错事情的证据!他分明就是要故意除去我爹!”
钱弘佐道:“陈爱卿莫要伤了身体,想必陈德礼在天之灵,不希望看到你如此伤心。”
“多谢陛下厚爱!陈元立感激陛下!原本,作为我父之子!臣今日应当为他守灵,可臣不甘!我父死的太惨了!他完完全全,便是被冤枉死的!不谈罗尚这个狗贼是否真有什么证据,单凭他在无陛下旨意的情况之下,闯入礼部尚书的府邸,强行捉拿我爹,便已经犯了大过!此事,罗尚狗贼根本无权!他乃是无视了陛下的存在,藐视了朝廷,此狗贼死不足惜,应该全家问斩!”陈元立红着双眼,怒喝道。
钱弘佐顿时抬起手,拍了一下龙椅,道:“罗尚的确可恨!竟然无视于朕,不向朕汇报,便前去礼部尚书的家里捉拿礼部尚书,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国主!”
陈元立道:“陛下英明!”
一旁,罗福已经被这一幕吓得满头是汗,愕然道:“陛下,陛下千万莫要听信此人之话,我兄长定然是有证据的。”
“既然有证据,那为何不拿出来?”
便在此刻,钱弘佐后面的太后终于发声。
罗福道:“这,这……”
太后声音冷冽道:“哀家问你,既然有捉拿陈礼德的证据,为何不拿出来?”
罗福急忙道:“太后息怒!请太后宽限些时日,我定然能够找到我兄长亲信!也许,我兄长是听信了这逃走的亲信谗言,才做出了这等事情!”
太后冷哼了一声,道:“罗尚此事做法,的确不妥,依哀家之见,兵部尚书罗尚即便是为了追查宰相之死,如果调查到什么,也应该汇报,而不是私下解决,就怕他本身是为了什么利益党争,如此奸臣,乃是吴越国之祸,依哀家之见,至少,罗尚之罪,已足够抄家,至于具体真相如何,等待抄家之后,再来调查。”
百官顿时纷纷暗叹,这罗尚真够倒霉的,不过仔细想想,太后所提出的抄家,而不是问斩罗尚一家,倒也还算可以了,所以,也并无人提出异议。
罗福顿时万分慌张,抄家?
不等他准备周旋一二。
钱弘佐却已经开口道:“母后英明,罗尚已经对朕无视,此举乃是奸贼做法,抄他的家,已算是轻的了,即便他真有什么证据,也免不了此罚!一切,便这样定下来,就对罗尚的兵部尚书府邸进行查抄,一切收归国库。”
罗福顿时脸色煞白,罗尚那里有的是金银珠宝,那都不是罗尚通过正当的俸禄得到的,如果真被抄家,那结果,定然会糟糕。
只不过,还有时间……
罗福心中恨不得马上退朝,如此,他便可以赶快去到罗尚的府邸,快一点将东西转移,以免抄家的过程中出现问题。
“多谢陛下为我父做主!多谢太后为我父做主!”陈元立顿时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磕起了头。
太后道:“起来吧,此事乃是哀家与皇儿该做的,我们相信陈爱卿乃是忠良。”
陈元立急忙道:“多谢太后、陛下为我爹正名!”
“不过……”太后道:“哀家以为,有些事情,终究也不能就如此不了了之,纵然皇儿以及哀家相信陈礼德爱卿的为人,但却难以禁住这天下悠悠之口。”
百官顿时再次点头,大家也都想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其中吏部尚书胡牧顿时转过头,看向了刑部尚书刘康年,目中露出了一丝狐疑之色。
陈元立愣了一下。
太后继续道:“宰相之死毕竟关系重大,乃关乎了吴越国之国本,追查宰相之死,乃是十分重要之事,既然,罗尚是以陈礼德爱卿乃是杀死宰相真凶之人,而对其进行捉拿,那不如,便对你父进行调查,看看陈礼德爱卿,是否真是杀死宰相的真凶,如此,既能够为你父正名,又能够禁住天下悠悠之口。”
陈元立顿时慌了,道:“这……还望太后三思。”
“三思?”太后道:“不必三思,此事无妨,哀家相信陈礼德爱卿能够经受住考验,他一生为了吴越国繁荣,而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是辅佐了三代君王的老臣,哀家定然要还他一个公道!”
陈元立完全傻眼了。
终于,吏部尚书胡牧站了出来,道:“太后之建议确实极好,陈尚书乃是忠良,定然身正不怕影斜,臣请太后能够将此事交给臣来办,毕竟,臣乃是吏部尚书,掌管百官,陈尚书与罗尚书皆是官员,此事由臣出面最为合适,同时,还请太后能够将此事交给刑部尚书刘康年督办。我二人定然会将此事办好。”
太后显然没有想到,她和钱弘佐设计的环节中,会突然杀出来吏部尚书胡牧来。
钱弘佐顿时开口道:“两位爱卿不如将此事交给朕来办,如何?”
吏部尚书胡牧愣了一下,皱了皱眉,道:“陛下日理万机,不适合办理此事。”
钱弘佐微微一笑,道:“多谢胡爱卿关心,朕索性也并无什么事情,倒不如亲自来办此事,至于,胡爱卿以及刘爱卿,可还是要帮助朕接待南唐使节的,原本,此事应该是由陈尚书来督办,但可惜,他突然惨死,所以,事情只能交给二位来帮助朕了。”
吏部尚书胡牧顿时回头,给刑部尚书刘康年使了个眼色。
刘康年顿时站了出来,道:“陛下三思,此乃是一件杀人案件,又涉及到两位朝中大臣,乃是需要由刑部进行督办。”
话音落下,朝臣们顿时面面相觑,看准了风向,接二连三道。
“臣建议,由吏部尚书胡大人、刑部尚书刘大人负责督办此事,陛下还需注意身体。”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附议!”
朝臣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站了出来,顿时让钱弘佐陷入了被动当中。
至于罗福与陈元立两个人,则各自都松了口气。
太后顿时开口道:“陛下,众位爱卿言之有理,此事,不适合由你来办,两位爱卿乃是忠心,才愿意为你分担烦扰。”
胡牧和刘康年对视一眼,顿时心中安稳了一些,觉得此事已经再无变故。
但,太后接下来却道:“不过,陛下也到了亲政的年龄,是时候,应该做一些事情了,只是,接待南唐使节这样的大事,陛下没有经验,亲自去做,一定会出现问题,此事关乎于两国是否能够和平共处,不能够掉以轻心。所以,哀家又觉得,将罗尚以及陈礼德爱卿的事情,交给陛下来做,确实是一个好的选择,至于困难一些的,就需要胡爱卿与刘爱卿帮助了。”
钱弘佐顿时拍了一下龙椅,道:“母后所言极是,便按照母后所说的办!”
“还请陛下三思!”胡牧顿时开口说道。
钱弘佐道:“胡爱卿不必多说,此事乃是小事,只是抄家调查,等退朝之后,朕便前去做此事!众位爱卿之中,可有要与朕一同前往的?”
但见那虎咆军孟将军之子孟朗站了出来,道:“微臣愿随同陛下前往,协助陛下督办此事。”
钱弘佐道:“那便劳烦孟爱卿为朕分忧。”
群臣顿时将目光投向了胡牧和刘康年的身上。
胡牧皱眉,并未再站出来。
刘康年则开口道:“既然陛下有意要督办此事,那么,作为刑部尚书,微臣责无旁贷,自然该随同陛下一同前去督办。只不过,方才太后提到,南唐使节已经前来吴越国,在这等关头,是否此事不必马上去做,而是滞后再办?以免中间出现什么纰漏,或者说,叫南唐人看了热闹?”
钱弘佐道:“只是调查而已,又不会出什么问题,刘爱卿想多了。”
刘康年道:“只是……”
钱弘佐顿时道:“就这样定下,众位爱卿还有什么事情要启奏,如无启奏,那便退朝吧。母后,可否退朝?”
群臣顿时感到今日的钱弘佐,与其他时候不太一样,只不过,又说不清楚哪里不同,看起来他还是在听太后的话。
太后道:“退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