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重顿时意识到谢剑安的不满,他连忙大大咧咧道:“哈哈,我就是随便说说,莫要放在心上。”
谢剑安哼了一声,便不理会赵九重,而是继续道:“南唐国主乃是良木,而诸位应该选择更好地栖身之处,像现在这般,未免太不值得。”
众人面面相觑,接下来的时间变得沉默了许多,对谢剑安也只是客套的交谈。
……
谢剑安此举究竟是什么样的目的,众人心知肚明,这一次说是护卫萨拉,显然还肩负着拉拢丐帮人心的任务。
如果丐帮真是一群乞丐,恐怕谢剑安的话语已经足够打动众人。
可惜的是丐帮的众位长老,皆是百骑司的后人,相比于一般的江湖中人看法见识都不同,谢剑安说的天花乱坠,却没人放在心上,反而让众人心里了解了些隐藏的事情。
比如南唐对于张寒城的看法,恐怕十分与众不同。
百骑司作为李唐之后,可以说本质上如果能够效忠一方代表李唐的势力,才是最好的结果。
但南唐的把戏或许南唐百姓想不清楚,但落在百骑司的眼中,却再清楚不过。
南唐鼓吹自己乃是李唐正统,李唐之后,所以应该天下归心,这只是骗骗人,不能真正作数。
……
张寒城离开金陵之后,便一路北上,辗转数日便到达了琅琊山所在。
原本,琅琊山古时称摩陀岭,唐大历六年,滁州刺史李幼卿搜奇探胜,听闻传说琅邪王司马伷曾率兵驻此,因名,又称琅邪山。
琅琊山山水美轮美奂,景色非凡,犹如人间仙境,在此山内,存在了一处修建于唐代的宝应寺。
此寺正是李幼卿当年到此之时,与僧人法琛所建。
张寒城牵着马匹,行过积雪皑皑的林间,隐隐看到宝应寺的轮廓,到达第一道山门,抬手去看,便能看到山门之上琅琊胜境四个大字。
遥望着前方的韦陀殿,张寒城继续牵马而行。
他一直赶路,听闻山下之人说此处有寺庙,所以准备在这里落脚。
不得不说,这宝应寺看上去十分非凡,距离此处不远便是长江与江南诸峰,其内假山、怪石四处林立,前方,此刻正有几名僧人扫着地上的积雪。
一名年轻僧人看到了张寒城,顿时提着扫把,快步的跑了过来,单掌停于胸前,行礼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好。”
张寒城停下脚步,对僧人还礼,道:“这位师兄好。我此番途径贵宝刹,见天色已晚,想要在此处借宿,但不知是否能够行个方便。”
年轻僧人顿时转头,看向了另一名正缓缓走来的僧人。
这后来的僧人乃是中年,远远便开口道:“阿弥陀佛,施主能来到此处,便是缘分,在宝应寺留宿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只是施主留在这里,恐怠慢施主,还望施主能够多多包涵。”
张寒城连忙道:“那就多谢两位师兄了。”
中年僧人微微一笑,看向了年轻僧人:“清恩,你帮这位施主牵马,将马匹安顿,我为这位施主安排住所。”
年轻僧人道:“好的,师兄。”
说着,年轻僧人便从张寒城手中接过了缰绳,又对张寒城行了一礼。
张寒城取下包袱,便随着中年僧人向前走去。
“敢问这位师兄法号是什么,便于我能够称呼你。”张寒城道。
中年僧人道:“小僧法号清叶,不知又该如何称呼施主?”
张寒城道:“我姓张,名叫张寒城。”
清叶和尚道:“原来是张施主。”
说着,他看向台阶,道:“张施主这边请,小心脚下。”
“多谢。”
张寒城随着清叶和尚上山,穿过了宝应寺的殿堂,这里的僧人寥寥无几,一些僧人时而会转过头,好奇的看向这边,但很快便去各忙各的了。
张寒城沉浸在宝应寺的景色之中,再看宝应寺的僧人衣衫整齐,绝不像是乱世中的贫苦寺庙,心中感慨这里真的是一处世外桃源。
清叶和尚道:“施主随我来。”
说着,清叶和尚便引着张寒城去向了大雄宝殿左侧小径所在,带着他进入林间,同时道:“实不相瞒,其实除了施主以外,不久之前寺里还来了两位施主在此小住。”
张寒城道:“哦?”
清叶和尚道:“不过,他们一人是老者,一人年纪也颇大,都是道家之人,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
张寒城点了点头。
很快,张寒城便随着清叶和尚来到了小径尽头之处的凉亭所在,此刻亭顶之上满是积雪,而在亭子下面,正有两人在石桌之上下棋。
张寒城目光一闪,一瞬间陷入了愕然当中。
因为,他认出了其中一人究竟是谁。
那年老之人,分明便是昔日在华山时所遇到过的扶摇子。
那日华山顶上,他与赵九重下棋比试,还说赵九重将华山输给了他。
至于扶摇子对面之人,则并非是与扶摇子关系不好的那怪雕的主人逍遥子,而是一名陌生的道人,这道人黑发,黑须,看起来约有五十岁左右,一双眼眸炯炯有神,他的背上还背着一把剑,即便坐着也不曾卸剑。
张寒城的到来,两人头都没抬,仍旧关注着棋盘。
清叶和尚看出了张寒城有些异样,道:“张施主,怎么了?”
张寒城微微一笑,道:“没什么。”
清叶和尚道:“请张施主随我来这边,我来为张施主安排居所,斋菜方面,稍后我会叫人送来。”
“多谢。”
张寒城再次道谢,回头又看了一眼扶摇子那边,对方还是没有回头。
对此,张寒城只想着稍后安顿下来,便再回到这里拜访这位老道。
……
清叶和尚离去以后,张寒城便独自一人走出了房间,顺着小径回到了凉亭所在。
扶摇子和对面的中年道人依然在下棋。
两个人的动作很慢,显然,这棋局乃是一场拉锯之战。
这些日子,张寒城虽然被周宗拉着下棋,但其实根本就没怎么学会,所以对棋盘上的情景也不太看得懂。
只觉得黑子白子互相交替,错综复杂,恐怕杀机四伏。
两个人依旧没有理会张寒城,而是继续下棋。
大约到了三炷香之后。
扶摇子举着白子悬在半空当中,盯着棋盘上的情景,微微偏头,又笑了笑,道:“纯阳子师公的棋艺精湛,陈抟不敌,再无余地了。”
对面的中年道人笑道:“已经不错了,这盘棋与我下了两天,等明日我们再来继续。”
扶摇子顿时点头,道:“好。”
张寒城起初还觉得是他听错了,扶摇子明显年老许多,而这中年道人却十分年轻,但是扶摇子却叫了对方一声师公。
中年道人对待扶摇子的态度,也绝对是面对晚辈的态度。
这令张寒城大惑不解。
扶摇子转过头,看向了一直站在一旁的张寒城,道:“小友有何见教?”
张寒城连忙向扶摇子行礼,道:“见过扶摇真人,昔日在华山之上,我曾见过扶摇真人,此次远远看见扶摇真人,不敢不来拜会。”
扶摇子仔细看了看张寒城,苍老的眼眸中露出了些许精芒,道:“你是……你似乎是昔日跟着那位叫做赵九重的孩子一同上华山的那个孩子?”
张寒城未曾想到扶摇子能够认出他,顿时道:“正是。”
扶摇子顿时露出笑颜,示意张寒城落座,道:“坐下来吧。”
“是。”张寒城应声坐了下来。
扶摇子随意的介绍对面的中年道人道:“这位是纯阳真人。”
张寒城看向了纯阳子,道:“晚辈见过纯阳真人。”
纯阳真人粗眉大眼,算得上俊朗,洒脱一笑点头道:“不错,不错。你这武功,在方今天下已算顶尖了吧,想不到这世间还有这样厉害的年轻人。”
张寒城微微一怔,十分诧异,古怪道:“纯阳真人过奖了……”
扶摇子道:“华山之后,赵九重做了些什么事情?此刻,他身处何处,可已从军?”
张寒城连忙道:“赵大哥并未从军,而是在家中,来年他的子嗣便会降生。”
扶摇子的笑容略微收敛,露出了疑惑之色:“还未从军么?那那位柴荣呢?他在做什么?”
张寒城道:“柴大哥他此刻已经从军,正在河东刘知远军中。”
扶摇子沉吟,抚了抚胡须,道:“刘知远的军中,不错……不错。”
纯阳子好奇道:“怎么回事?听起来你倒是对这些年轻人十分关切?”
扶摇子哈哈一笑,连忙道:“这与我的对赌有关,所以自然要关心一下,叫师公见笑了。”
张寒城更加确认,扶摇子就是将纯阳子当做前辈的。
纯阳子道:“对赌?怎么个对赌法?”
扶摇子道:“追溯起来,那边要到祖师那里了。”
纯阳子目光一闪,道:“那还真有些久远了,但不知可否多透露一些,叫我这老家伙也听听。”
扶摇子连忙道:“此事,此事就不告诉师公了,待到将来有机会,过些年便告诉师公。”
纯阳子点了点头,道:“行吧。”
说着,纯阳子自身侧拿出了一个酒葫芦,将塞子打开,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张寒城眨了眨眼睛,略微感到了一些不太自在。
扶摇子继续道:“那赵九重今时今日还不出山,莫非是想要隐世一生么?”
张寒城道:“赵大哥他……心中自然是有一番抱负,只是他的妻子怀有身孕,所以,他的心收拢了许多,不太关注一些事情了。扶摇真人这样问,是不是我应该催促一下赵大哥。”
“莫要如此。”扶摇子连忙道:“对于你见到我的事情,也莫要告知于他,有些事情说不定就该不灵了。”
张寒城疑惑,只觉得扶摇子神神叨叨。
纯阳子放下了葫芦,擦了擦嘴,同时又将葫芦推到了张寒城的前面,道:“小友尝尝?”
张寒城有些尴尬,道:“多谢纯阳真人,我就……”
扶摇子哈哈大笑,道:“小友莫要着急拒绝,纯阳真人的酒,可是十分不凡,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有幸喝道,就连我都未曾尝过,小友可千万不要错失这等机会。”
张寒城纳闷,这酒有什么特别。
纯阳子笑看着张寒城,道:“不必客气,与你相见甚是有缘。”
张寒城迟疑了一下,便拿起了葫芦,放在嘴边,其实他不太想喝,但是对方好意,他不好拒绝。
葫芦口方才到了鼻前,张寒城便感觉到了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之感,好似这并非是什么浓烈之酒。
纯阳子看着张寒城,一直微笑。
张寒城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仰起头,将酒朝着口中倒下。
此酒刚一入口,张寒城便只觉得好似只是在饮山泉一般,他并未喝多少,只是喝了一口,便放下葫芦,擦了擦嘴,还给纯阳子。
纯阳子哈哈一笑,收回了葫芦,将瓶塞盖好。
张寒城道:“多谢纯阳真人。”
一侧,扶摇子玩味的看着张寒城,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寒城正觉得纳闷,而后,便突然感到他的腹部好像有一团火毫无征兆的烧了起来。
他立时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只觉得一股恐怖的酒劲直冲向了头顶,好似口、耳、鼻、眼在一瞬间被生生打通,只觉得有一股凉风不断地往外冒,这感觉十分诡异。
接着,这股酒力便好像活了过来,开始不断点燃张寒城体内,让张寒城感觉,他的经脉好像都在一瞬间被生生冲击了一般。
张寒城下意识的调动内力,便开始与这酒力对抗了起来。
纯阳子道:“小友感觉如何?”
张寒城道:“有些奇怪……我不好说……”
扶摇子看向了纯阳子,道:“师公可否给我饮上一口?”
纯阳子道:“你年岁大了,算了吧。”
扶摇子顿时叹气,有些羡慕的看着张寒城道:“小友可真是幸运,这吕祖之无心酒,竟被你饮到了。”
张寒城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无比难受,汗水开始不断地从额头上渗出,他勉强保持着镇定,道:“吕、吕祖……”
扶摇子道:“你可听说过纯阳剑祖吕洞宾,正是师公无疑。”
吕洞宾……
张寒城甩了甩头,立时想起了那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