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宗又向张寒城推荐了不少大信分舵舵主的人选。
这些人有的是落魄的江湖高手,武艺不俗,有些则是在这段时间对大信分舵经营方面做出了功绩的乞丐。
甚至,还有一些是李璟从朝中抽调的官员,他们并非是乞丐,但可以变成乞丐。
张寒城走马观花,将这些人全部都看了一遍。
最终的结论仍旧是无法决定大信分舵的舵主应该由谁来接替。
这便导致了一个难题,那就是南唐方面的大信分舵,一定会存在群龙无首的问题。
张寒城思虑再三,彻地决定大信分舵至少数年之内不置舵主,而是由各种长老来形成舵主的职能,通过讨论协商来做出决议。
这样的好处,是避免了群龙无首的问题,坏处则是,各种事情想要统一决策,都需要进行较长时间的协商。
但这样,总要好过随意指定一名舵主掌握整个大信分舵的权力要好。
张寒城早就看清楚,李璟得到了大信分舵的甜头,就一定会慢慢的想方设法想要将大信分舵收拢。
通过几日旁敲侧击探听,张寒城得到了这段时间李璟的一些事情。
张寒城离开南唐回到河东之后,李璟便化名成了李珏,暂代大信分舵的舵主。
而作为帝王,自然不会真的扮成乞丐,他是以一名年轻商贾的身份出现在大信分舵的。
初次进入了大信分舵的据点,他只留了半个时辰,便就承受不了乞丐们的脏乱以及身上的味道,直接在听了一半旁人向他介绍丐帮的事情后,就离开了这里。
自此之后,李璟每次出现,都是在马车当中从不露面,而是由专门的便衣侍卫传达李璟的话。
一些暂代长老之位的人,本就是朝中之人,自然对李璟的任何决定都无条件支持。
好在李璟还算光明磊落,并没有利用这种情况进行太深的操弄。
而在这个过程中,李璟终究还是免不了得知了一些丐帮中关于乞丐的琐碎之事。
寻常的,便是那些因为契丹人导致家破人亡,沦落成了乞丐的。
还有的,则是南唐本土乞丐,这些乞丐有些事在经商的过程中遭人陷害,被夺走了财产妻子。
有一些是因为罪责被发配后,又偷偷跑回来的。
有一些是因为得罪了官僚,糊里糊涂便落到这般田地的。
有一些是因为身患重病,无处医治的。
有一些是鳏寡孤独,无人照料的。
还有一些,则是叫人欺骗,被人劫掠的。
这种种,尽是世间惨剧,李璟有时候会将马车开一条小缝,令侍卫询问乞丐们的情况,他自己则负责观察。
正如张寒城最初选择让李璟做大信分舵舵主的时候所预料的。
当李璟亲眼看到了这些经历过这些的人以后,想法有了许多的不同,开始渐渐地明白乞丐们的被动,有些事情,确实在他们的角度,便是命运使然。
这也奠定了李璟决定更加励精图治的基础。
但李璟毕竟是南唐国主,终究还是要让丐帮为自己服务,所以这段时间,他做出的决定就是,丐帮弟子出去多多宣扬南唐国主的仁善,英明,而丐帮则可尽量的提供粮食。
至于其他方面,李璟插手极少,基本放任着大信分舵自然发展,对于很多他不感兴趣的琐事,就直接交给其他人打理。
张寒城心中希望做大信分舵舵主的短暂时间,能够让李璟变得更加英明,这件事情无关于中原逐鹿,只是张寒城心里清楚,参与中原逐鹿最重的目的和意义,仅是能够让世上受苦之人得到些喘息的可能。
李璟变得更加英明,便可以达成百姓们安居乐业的结果。
这对张寒城来说,已经足够了。
……
将南唐方面的事情安排妥当后,张寒城便再次准备离开。
周娥皇又跟张寒城学了两招,得知张寒城又要离开,还要带走银铃儿,便气的大哭,怒骂了张寒城一顿。
对此,周宗那里十分尴尬。
张寒城当然不会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周娥皇毕竟是个小姑娘,有的事情,在孩童的眼里是完全不同的。
离开金陵之后,张寒城便带着银铃儿一起前往了清凉寺,寻找法慧禅师,准备直接带法慧禅师返回少林寺。
“贫僧不想回去了……”法慧禅师苍老了不少,他看着张寒城,缓缓地开口。
张寒城道:“不回去了?”
法慧禅师点了点头,道:“贫僧武功还在的时候,便无法决定少林的事情,如今武功没了,自然更加决定不了什么。这天下间的事情,贫僧不想再管了,也不想再参与了。至于法明师弟,不如便留在清凉寺陪我一起罢,你年轻,力大,还有许多事情,带他在身边,总有些不太方便。”
张寒城看着法慧禅师,知道他已经下了决定。
法慧禅师道:“你可放心,法明师弟对我,或许因为我出身于达摩院,所以,还是有几分亲近的,贫僧知道,他并非是完全愚钝,在这里,恒真也可陪他练功。什么时候,事情终了了,你便来到此处,看看我们就是。”
恒真连忙道:“小师叔请放心,我一定会照看好两位师伯祖。”
张寒城目光一闪,有些事情是需要作出抉择的,他很想带着法明和尚在身边,因为法明和尚在外面,他不太放心。
但是,张寒城有许多的事情,无法时刻陪在法明和尚身边,银铃儿虽然可以照看他,但总归对银铃儿来说是一种负担。
不过,张寒城心中还是决定,等事情了了,便再把法明和尚带在身边。
……
恒真牵着张寒城的马,送张寒城和银铃儿到了山下。
张寒城转头,看着恒真,道:“我师父还有法慧师伯,便麻烦你了。”
恒真道:“小师叔请放心,恒真一定会好好照料他们。”
张寒城点了点头:“对了,那《易筋经》你练的怎么样了?”
恒真挠了挠头,道:“那《易筋经》太难了,我实在不太练得明白,不过,我会努力尽量练会它。”
张寒城道:“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法慧师伯那里,有许多的高深武学,而我师父……你陪他练功的话,一定会学到很多。”
恒真连忙道:“嗯!不过,我还是会继续练《易筋经》。师伯祖说了,这《易筋经》练不会,也是一种禅法,《易筋经》的禅法本身,是比武功更加重要的东西。”
张寒城若有所思,咀嚼着这句话,许久,点了点头。
……
酒肆内,独孤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看着四周不少正在划拳的江湖中人,眼中多了些许追忆。
这间酒肆,不是他第一次来,早在十几年前,他便来过这里。
那时的他还是个少年人,他持着一把青钢剑,在此处击败了一众河东剑士,从此便开始有了名气。
他久在幽云十六州以及辽国境内行走,对于这里的事情,更多的只剩下了怀念与回味。
到了河东之后,独孤多方打探了有关于张寒城的事情。
有关于张寒城建立的丐帮,独孤很感兴趣。
许多江湖中人对张寒城的评价颇高,不过,也不乏有贬低之人,但所说之语多有些片面,独孤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独孤也因此,越发的想见一见张寒城。
……
深夜间,风九夭悄然间潜入到了军营当中,四处搜寻了起来。
她的左臂伤势并未完全好转,此刻行动之时,时而便会不由自主的捂着手臂。
这一次来到军营,是她有些按耐不住,总想要见见张寒城。
这些天她早就知道张寒城回来了,但一直没有勇气露面,此刻到了军营,她也知道张寒城大概并不在此。
只是,她也不知为什么,想要来到这里看看。
不过,风九夭很快便又从军营中离开了,从始至终,她也并未查探任何营帐,她明白了自己是想要见到张寒城。
但又有些不敢,最终,还是决定了放弃。
……
赵九重回到洛阳第一件事,便是前去赵普家中,告知了赵普的家人关于赵普的事情,之后,他便匆忙的赶回了家里。
赵弘殷一如赵九重所预料的那般,发了好大的火,又叫赵九重跪在院子里一夜,才算原谅了他。
贺凝的小腹一天比一天隆起,距离赵九重上次看到,又大了几分。
赵九重把耳朵贴在贺凝的小腹处,当听到了腹中胎儿的心跳后,赵九重猛的坐直了身子,看着贺凝眨着眼睛:“我听见了!”
贺凝微微一笑,道:“嗯,好听么?”
赵九重道:“当然好听。”
贺凝低声道:“如果你再走的话,那他出生的时候,你便看不到了。”
赵九重尴尬一笑,道:“咳,我当然不会再走了。”
贺凝道:“难说,毕竟你和张兄弟兄弟情深,人家都说兄弟如手足,女子便犹如衣衫,在你眼中,我是不是比不过张兄弟?”
赵九重连忙道:“这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你是我妻子,他是我兄弟,对我来说,你们都是最重要的人。”
贺凝道:“所以,你还是会偷跑出去找他。”
赵九重道:“怎么会……”
贺凝道:“真的不会么?”
赵九重拍着胸脯道:“当然不会,我会亲眼看着我的孩儿出生,还要亲自照料你,就算外面的天要塌下来了,我都不会管了。”
贺凝道:“其实我只是说说而已,我知道男子志在四方,兄弟如是遇到了难处,无论如何,都会去帮助他。凝儿喜欢你这样,虽然……我心里会不舒坦,但,我知道有些事情,是应该要做的。”
赵九重顿时感动万分,道:“谢谢凝儿。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一定要留在家里,等着孩儿诞生。”
……
汴州皇宫。
石重贵在寝宫中来回走动,坐立不安。
短短数月,他的鬓角便已经愁的白了。
他还年轻,但却有了白发。
随着春**近,石重贵没有一日能够睡好觉,这些日子,他总是在做恶梦。
有的时候,是在梦里遇见了耶律德光,叫耶律德光一刀杀了。
有的时候,是自己的妃子全都被耶律德光抢夺,当着他的面污辱。
有的时候,是耶律德光掐着他的脖子,而下方文武百官冷漠的看着,无论他怎么呼救,都无法发出声音,而那些官员,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恐惧,在石重贵的心里延烧的越发剧烈。
很快,耶律德光便会继续上年的南侵,到时候,还能撑住么?
石重贵来回走动,太监们不敢打断石重贵的动作,也不敢劝他坐下来歇息。
不知不觉,石重贵便走了一天。
临近傍晚的时候,石重贵终于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而后,便虚弱的倒在了地上。
……
太医诊治着石重贵的情况。
石重贵虚弱的躺在榻上,看着太医,道:“朕是不是快要死了。”
太医吓了一跳,咽了口口水,便慌忙道:“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陛下身体康健,只是急火攻心,只需要调养,那很快便会好了。”
石重贵低声道:“你在骗朕,朕知道,朕就快要死了。”
太医慌忙跪在地上,道:“小人绝无欺瞒陛下,陛下身体康健,还请陛下莫要再这样想。”
石重贵猛的坐起身子,死死地盯着太医,道:“你说,耶律德光是不是快要来了。”
太医连忙道:“微臣只是医者,不懂的这些。”
石重贵猛的道:“你在骗朕!你当然懂得!你是不是耶律德光派来给朕下毒之人!?”
太医立时惶恐道:“陛下!陛下莫要如此,微臣,微臣不敢,陛下误会了微臣。”
石重贵死死地盯着太医,喝道:“你还敢欺瞒!”
太医顿时匍匐在地:“陛下!臣冤枉!”
石重贵猛的大喊道:“来人!将这贼人斩了!此人乃是耶律德光派来杀朕之人!”
很快,太医便被拖了下去,他不断地大喊,求饶,但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伴随着戛然而止的求饶声。
石重贵的脸色陡的一白,立时间便缩在了床榻一角,惊恐的看着门口处,生怕耶律德光随时会冲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