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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东篱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简直说得好像她是个专门走东家窜西家专门说人是非的三姑六婆一样!

司徒盈袖心里堵得慌,咬了咬唇,闷声反驳道:“……谢五爷管好自己的事就好了,休要管别人的闲事!”

还敢顶嘴?

谢东篱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回头,目光从斜飞的眼角处看了过来,精致的侧脸似从画中透纸而出。

他没有说话,脸上讥诮的神情却明明白白显示: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管闲事了?

“还不承认?——我的事不用你管!”司徒盈袖色厉内荏地说道,她感受到那目光的压力山大,只能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全身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小野猫。

谢东篱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低沉声音,似在嗤笑,又似在不屑,听得司徒盈袖脸上火辣辣地。

不能退缩……不能害怕……咱要输人不输阵……

司徒盈袖努力昂着头,暗暗给自己打气。

谢东篱漠然地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下,目光似有穿透能力,能看到她心底的腹诽和不满……

司徒盈袖莫名其妙有股做小人被看穿的心虚感,她再也受不了那股重压,低头往后退了一步。

谢东篱润泽的仰月唇扬起一个迷人的弧度,很快斜转回眸,一句话都没说,转身离去。

眼看谢东篱的背影渐渐远去,司徒盈袖全身的紧绷才渐渐松懈下来,她伸开手掌,看见掌心中全是汗。

“司徒大小姐,这边请。”翠风笑着说道。

司徒盈袖以为刚才两人的眼神交锋简直有天长地久那么长。但是看在旁人眼里,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就连站在一旁的翠风也只看见自家的五爷说了一句话,然后司徒大小姐回了一句话而已,丝毫不知道两人之间已经拼过眼刀眸箭了……

……

从谢家回到司徒府,司徒盈袖一下子松快了,懒懒地赖在暖炕上。不肯再动弹。

“姐姐。这个字念什么?”司徒晨磊拿着一本《千家诗》在学,不时虚心向司徒盈袖请教。

“柳,柳树的柳。”司徒盈袖瞥了一眼。“这个字很难写,你要学描红吗?”

司徒晨磊才开始启蒙,还没有学如何执笔写字。

司徒晨磊连连点头,“姐姐教我啊!”他笑着拉起司徒盈袖的手。“姐姐起来嘛!”

司徒晨磊的眼睛很大,双眸又黑又亮。看着人笑的时候,简直让人的心都要化了。

在这样一幅笑脸面前,司徒盈袖无法说“不”,她勉力起身。笑着道:“好,姐教你去描红。”

这一下午,姐弟俩就在描红中度过。

有了事情寄托。司徒盈袖渐渐把上午跟谢东篱不愉快的相遇抛在脑后了。

果然还是要忙起来,有些事做才不会钻牛角尖啊……

到了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司徒盈袖的心情已经完全好转了。

她坐下来看了一圈,见没有司徒暗香,才想起来司徒暗香已经被她送回张氏那边去住了。

司徒晨磊高高兴兴坐下来,拿着筷子对着菜碟比划,“姐姐,我要吃那个……还有这个……”

司徒盈袖一一给他夹到碗里,又教他:“这是素炒干丝,那个是红烧狮子头……”

姐弟俩刚刚吃完晚饭,司徒暗香就跟着张氏和司徒健仁一起来至贵堂看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

司徒盈袖忙带着弟弟站了起来,“爹,母亲,妹妹。”

司徒晨磊跟着叫:“爹,母亲,妹妹。”

“应该叫二姐。”司徒盈袖轻声纠正他。

“二姐。”司徒晨磊从善如流,忙改了称呼。

“乖。”张氏笑眯眯地抚抚司徒晨磊的面颊,问司徒盈袖:“晚上吃得可好?想要什么吃的,自己跟灶上的婆子说,在你们的小厨房做也行。食材和份例我都命人送过来了。”

“我们吃得很好,多谢母亲记挂。”司徒盈袖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将司徒晨磊从张氏身边拉了过来。

张氏眸光轻闪,注意到司徒盈袖微妙的举动,不过她什么都没说,而是把司徒暗香从自己身后拉过来,道:“暗香,你向姐姐道歉了没有?”

司徒暗香从进来之后就一直低着头,直到现在才抬起头,声音沙哑地道:“姐姐,是我不对,你不要不理我……”

司徒盈袖心下暗惊。

只见司徒暗香两只眼睛肿的如同桃子一般,连小脸都是浮肿的,明显是哭多了的缘故。

司徒健仁一直背着手,皱着眉头站在张氏身边,此时方道:“盈袖,你妹妹又不是有意的,也没做错事,你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还把她赶走,真是太过份了!”

司徒盈袖抿了抿唇,笑道:“爹,我没有说妹妹做错事啊。我是觉得母亲贤良淑德,是女德的典范。我这个人性子又燥,脾气又急,怕教坏了妹妹,所以才让妹妹搬回去跟母亲住。再说了,爹,您这样疼妹妹,难道忍心让她跟我们一起挤在这至贵堂里?”

这样一说,司徒健仁又犹豫了,他沉吟道:“……确实要给你妹妹单独起一座院子才对。”

“就是就是!”司徒盈袖打蛇随棍上,“爹,您和母亲院子附近不就有一块空地吗?不如给妹妹在那里盖一所新房子?那里靠近正院,可是风水宝地呢……”

司徒盈袖知道,上一世的时候,她爹确实在那空地上盖了一所院子,不过是为了拓宽正院而加的一个跨院。

加了那个几乎跟正院同等大小的跨院之后,司徒府内院这所占地广阔的辉煌正院,在所有人眼里就成了继母张氏在司徒健仁心里地位的象征,而她娘亲沈咏洁,司徒健仁的原配正室。就被彻底一笔勾销了……

“风水宝地?真的?”司徒健仁的独眼发出耀目的光芒,“真的会旺家宅?”

“当然,不信您去问吕大掌柜。”司徒盈袖搭着司徒晨磊的肩膀,脸上笑容如常,“那里面西,聚气聚财,应该是不错的。”说着。看向司徒暗香。“妹妹还没定亲呢。住到那个新院子,一定能找一个如意郎君!”

说到如意郎君,每个小姑娘都会心生憧憬。

司徒暗香不好意思地抹了抹泪。轻声道:“……真的会吗?”

“当然!”司徒盈袖大力点头,“妹妹有好归宿,不仅爹和母亲高兴,我和弟弟也会为妹妹开心的。”

“姐姐——!”司徒暗香不依地跺了跺脚。冲到司徒盈袖怀里,不依地扭着身子撒娇。

司徒盈袖拍拍她的肩膀。“所以你好好跟母亲一起住,多学点女红厨艺、管家理事的本事,以后才能去婆家主持中馈。”

三言两语,就把司徒暗香安抚下来。

她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听姐姐的话,跟爹和娘一起住。”

“这才乖嘛。姐姐都是为你好。”司徒盈袖笑着说道。

张氏见司徒盈袖很快就把司徒暗香劝过来了。才笑道:“暗香,娘没说错吧?你姐姐是为你好。才叫你跟我们一起住的。再说这里实在是太窄了点儿,你挤在这里确实不方便。”又对司徒健仁道:“老爷,不如给小磊也盖一所新院子,把他也挪出来吧。虽然是亲姐弟,但是小磊的年纪也渐渐大了,过了年就九岁了,再跟盈袖一起住,我们觉得没什么,亲家知道了,可不一定会高兴。”

要把小磊挪走?

“不行。”司徒盈袖断然反对,“母亲,弟弟有病呢。虽然过了年就九岁,可是他跟三岁小孩没有两样。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住呢?我这个嫡亲姐姐都不能照应他,谁还能照应他?”

“姐姐,弟弟还有爹和母亲,还有我啊!我们都会照顾他的!”司徒暗香忙说道,又拉拉司徒健仁的衣袖,“爹,给小磊也盖一所新院子吧。不,给小磊先盖!”

“暗香真是疼弟弟。”司徒健仁笑眯眯地夸暗香,然后横了司徒盈袖一眼,“哪像你?什么时候把妹妹放在心上?盈袖,我跟你说,别打量暗香不是我生的,你就怠慢她。我今儿把话就放在这里,暗香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是我疼她的心,比疼我亲生的还多!”

司徒晨磊黯然低下头,往司徒盈袖身边靠近。

司徒盈袖一点都不惊讶她爹会这么说。

她很明白自己和弟弟在爹心里的地位,确实是跟暗香不能比的。就比如说盖新院子,司徒盈袖能够确信,爹绝对不会给小磊先盖……

而上一世就更不用说了,弟弟早死之后,自己执掌了司徒家的生意,本来只想做个幕后做庄的人,但是她爹却不让她藏身幕后,而是到处宣扬,公开了她的名字身份,让她不得不以商家女的身份在人前行走。

不知道这是不是长兴侯府后来迟迟不肯迎娶她的原因之一?

司徒盈袖的思绪飘散开来,有一瞬间的怔忡。

“爹,我知道您疼暗香,但是您别疼暗香多过姐姐和弟弟啊。——您只要一样疼,暗香就满足了。”司徒暗香睁大一双红肿的眼睛,拽拽司徒健仁的衣袖。

“看,暗香多懂事!”司徒健仁瞥了司徒盈袖一眼,“我看你才要跟着你母亲学规矩!不如你搬去跟你母亲住……”

“老爷,您说什么话呢?盈袖向来循规蹈矩,懂事听话,哪有您这样说话的?就算是自己的孩子要求严一些,您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张氏打断了司徒健仁的话,嗔了他一眼。

司徒健仁被这一眼看得酥了骨头,半天才呵呵笑道:“还是夫人说得对,夫人说得对啊!”又对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道:“看,你们的母亲对你们多好。就因为你们母亲对你们比对她亲生的暗香还要好,我才对暗香更好,不然岂不是辜负你们母亲的一片心,你说是吧?”

司徒盈袖挤出一个笑容:“是啊是啊,爹说得对……”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司徒盈袖才拉着司徒晨磊的手,送了司徒健仁、张氏和司徒暗香三个人一起出去。

看着这三个人远去的背影,还有顺着夜风吹送过来的说笑声,司徒盈袖撇了撇嘴,低头看向司徒晨磊,正要安慰他,没想到司徒晨磊也正抬头看着她。

见她低头,司徒晨磊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甜甜地道:“姐姐有小磊。”

司徒盈袖挑了挑眉,笑道:“对,小磊一个顶他们三个。”

夜深了,等司徒晨磊睡了之后,司徒盈袖换了水靠,外面披着大氅,悄悄出了至贵堂的后门,往自家后院的港湾行去。

她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就喜欢去游泳潜水,游得汗流浃背了,心情就会好很多。

还是在正月里,京城的夜晚依然寒冷刺骨,比江南的正月冷多了。

司徒盈袖来到自己上一世常常下水的地方。

那里有一块大石头挡着对面人的视线,大石头旁边有一个小小的石桌石椅。

司徒盈袖刚刚把大氅解开,放到石桌上,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丝银光。

她诧异回头,看见正是师父戴着银色面具,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她。

“师父!”司徒盈袖惊喜地扑过去,抓住师父的胳膊,“您怎么来了?有事吗?”

师父看了看她身上,发现还是穿着那身水靠,才微微点头:“……还算听话。不过,”他顿了顿,还是问道:“身上好了吗?不然不要下水……”

司徒盈袖听出来是在问她的月事完了没有,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笑着点头道:“好了,已经没事了。师父,您坐在这里看我游泳啊?”

“水里太寒,能不下水就不下水吧。”师父在石椅上坐下,看着司徒盈袖道:“为什么一定要下水?”

“……我心里不舒服。下水游一通,出身汗,会好过一点。”司徒盈袖从来不在师父面前说白话,总是问什么答什么。

“心里不舒服?谁惹你生气了?来,坐下,跟师父说说话。”师父拍拍身旁的石椅。

司徒盈袖点点头,“好。”她也不是非游不可。

现在师父来了,她的一肚子苦水就可以向师父倾吐了。

“师父,我今儿去了谢家,本来是好心提醒他们,那赵家父女有假。结果谢东篱那厮说我多管闲事,我简直气得肝都疼了!我就没见过男人有这样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

“你才见过几个男人,就说这种话。”师父摇摇头,直起后背给司徒盈袖挡风,一边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来,给司徒盈袖披上。

“师父,我自己有大氅。”司徒盈袖忙指着石桌上放着的大氅说道。

“嗯,我的大氅更暖和,你的大氅已经放凉了。”师父不以为然说道,将石桌上大氅拿过来,折好放到自己腿上。

师父的大氅确实比她的大氅暖和太多,而且司徒盈袖心里也是暖烘烘地,晚上由纷争而起的郁闷也一扫而空,她笑嘻嘻地道:“师父,我给我爹挖了个坑……”

等那所新院子建起来,就知道她要如何“坑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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